《明月它不照沟渠》久酒安

40、第 40 章

　　这个世界太多的牢笼了。
　　有时候，秦明月也会生出一种孤独感和无力感，我能做什么呢？我能为我知道的、我看见的苦难做什么呢？我是幸运的，我的家庭我的朋友都很好。
　　我太幸运，也太无力。
　　秦明月总感觉自己每天的时间不够，不够她去做自己想做的，去不够去积累她想要的知识和增长能力。
　　总有熟悉的年长者说，明月，你太急了，你偶尔可以放松下来去休息、去做点放松的事情，她这也告诉茫然中的姜乐。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内心的焦灼。
　　这种每天密密麻麻在内心的焦灼像在啃噬她的时间——往往好像什么都没干一天就过去了。
　　她自己可能没察觉，这种焦灼已经影响到了她的精神和睡眠质量，但是哪怕是周末，在生物钟的影响下，不管多晚睡，秦明月都是六点半准时起来。
　　宋恬直截了当地说秦明月的黑眼圈很重，看起来不太好，秦明月毫不在乎道，“可能是晚上失眠吧。”
　　“你还会失眠？”宋恬惊讶，“我以为你是那种做什么都有条不紊，然后不会焦虑也不会害怕的。”
　　“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啊，”秦明月哭笑不得，“没事儿，我自己调理调理情绪就好。”
　　“你失眠多久了？”郑渠问，他一开始以为只是因为秦明月很忙，没有充足的时间睡觉。
　　“怎么了？”秦明月觉得郑渠语气有些严肃，缓和自己的语气试图让郑渠冷静下来。

　　“郑渠，你哪来的请假条？”秦明月震惊。
　　“你不用管。”郑渠拉着秦明月在前面走。
　　“中午宿管阿姨要查寝，我又没找老师请假，一查就露馅。”话虽如此，秦明月还是跟着秦明月走着。
　　“那你用我手机给班主任打电话请假吧。”郑渠递给她自己的手机。

　　一个小小的院落在角落里，院落里种满了各色的低矮的树木和花草，水缸上的木板上、青石板上、矮树枝桠上，都有几只杂色的猫在阳光下咪着，几把藤椅在院落里摆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奶奶躺在藤椅上，摇着蒲扇眼睛闭着，不知道睡着没。
　　秦明月连忙张口想打招呼，“奶......”
　　郑渠立刻用手掌捂住她的唇，凑近用气音道，“宋奶奶耳朵不好，你不用管她，她在这里睡着就好，另一把藤椅是留给我的，你睡吧。”
　　手心碰到柔软的皮肤，少年在把喜欢的人推到树荫下的藤椅上，然后给她披上一张凉被，自己搬来一只独凳子，自己坐在上面，低头时眼睛里都是不透光的阴翳，但是好像有流转的温柔。
　　“睡吧，吵的话我去给你买两只耳塞。”郑渠拿着蒲扇给她扇风。
　　“不吵。”耳边都是虫叫和细细簌簌的声音，但是不吵。
　　“你不睡吗？”
　　“我不困。”郑渠刚好坐在阳光漏过来的地方，手里的蒲扇一下一下扇着，风很小，并不能怎么缓解这个季节的燥热。
　　这一刻，秦明月算是体会到了“心静自然凉”。在微风中，秦明月却准确捕捉到了那一丝的凉意。
　　“宋奶奶的老伴和孩子在身边吗？”秦明月有一搭没一搭的问，她还没有困意。
　　“你说赵爷爷吗？他出去钓鱼了，平时都是他在照顾宋奶奶，没见过他们家的孩子。”郑渠有问必答，他看着远处的山坡和旧居民楼。
　　大概是不敢对视。
　　“你老了，我也会照顾你。”郑渠小声说。
　　“嗯？”秦明月挑眉。
　　“反正，你会一直陪着我对吧。”郑渠不敢用问句。
　　“不知道，人生这么长，说不定我哪天不小心去世了，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谁先来。”
　　“一定是明天，”郑渠不假思索，“反正你要是先走了，我和你一起走，我跟着你。”
　　秦明月没听明白，她疑惑地看向郑渠的侧脸。
　　迎来的只有郑渠的温热的掌心，手落在秦明月的眼眸上，秦明月的睡意和这片短暂的黑暗一起袭来。
　　“睡吧。”

　　郑渠收回手，捂住自己通红的脸，他的声音后面其实有点颤抖了，今天碰到秦明月两次，有点多。
　　他一下一下不厌其烦扇着蒲扇，左右手换着来，他最大的耐心就是对待关于秦明月的所有事情。

　　喜欢，郑渠看着在前面飞奔回教室的秦明月的背影——郑渠叫秦明月起床晚了，还有几分钟就上课了。
　　很重要，郑渠跟在后面飞奔，秦明月在前面跑着，其中还回头看他跟上没，郑渠还有心思笑了一下，得到的是秦明月的皱眉。
　　遭了，浪过头了。郑渠好整以暇。

　　秦明月气喘吁吁地跑回教室，还好，老师还没来。
　　两个人跑回座位平复呼吸，郑渠凑近小声说，“我说踩点来得及吧。”
　　“麻烦安静。”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秦明月耳根有点红。
　　也许有一点的是，秦明月是有点喜欢自己的，郑渠不确定地想。

　　秦明月看着眼前的书，一个字也看不进去，郑渠的存在感没这么强过，和郑渠同桌这么久，郑渠一直在那里，秦明月都没什么感觉，可是现在，郑渠干什么，秦明月好像都有点别扭。
　　刚刚郑渠拿书动了，郑渠开始刷题了，好像注意力被迫粘在了郑渠身上。
　　闭上眼睛，秦明月在心里默念一遍共产党宣言里面的部分内容，然后开始准备上课。
　　就是心脏跳得有点快，从那块树荫下的时候，秦明月就感觉心脏跳得有点快。
　　和郑渠待的时间从初中很久很久了，秦明月了解郑渠就像郑渠了解她一样，她知道郑渠不告白是因为他在不确定秦明月是否喜欢自己的情况下不会告白，倘若被发现了喜欢，郑渠绝对会告白进度条拉满。
　　可是，秦明月问自己，自己真的做好去恋爱的准备了吗？她为什么察觉到这份喜欢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选择推开？当断则断。秦明月不允许心软。
　　察觉到周克的喜欢的时候，秦明月就再也没有单独找周克私聊过了。
　　她能让大部分同龄人对她保持她想要的尊敬和敬畏，她喜欢这种权力的感觉，她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那种温柔给了郑渠滤镜。
　　说实话，喜欢这种感情不在她最初的考虑范围里面，秦明月狠下心收敛感情，就像对待周克他们一样。
　　郑渠已经长大了，他有了更广阔的世界，不需要自己吊着他了。

　　从那天以后，秦明月的睡眠质量好很多了，她去找了一些助眠的方法，然后适当放慢脚步去做自己的事情，也有意识开始不特殊对待郑渠，特意放松对郑渠的对待，她的菩萨面孔和恶魔面孔同时存在。
　　和她对上的杨缚龙他们已经彻底服气了，杨缚龙只是把学生会和社团当成一种业余活动，但是和秦明月对上，总感觉在拼命，杨缚龙遭不住了，他累了。因为高中生的学业其实也不简单。
　　秦明月的名次几乎没什么变动，哪怕最忙的时候，她依旧保持着高强度的学习，从睁眼开始秦明月就是战斗状态。
　　她明明来自安逸、幸福的家庭，但却带着狼一般的野性，郑渠发现秦明月的态度后就拿她很忙安慰自己，可是秦明月很久没有特意看过他了，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本来部长是想让郑渠再去参加些比赛的，郑渠要去找秦明月的踪迹，还要完成自己和几个大学生网友合作制作游戏、去兼职，郑渠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参加比赛了。他百思不得其解，秦明月到底在想什么？
　　去看秦明月的社交平台，也很久没有影评什么的了。
　　郑渠不知道秦明月平时在看什么了，不知道和她说什么，就只能干巴巴地问秦明月，“你中午吃什么？”
　　“中午我有事。”
　　“中午我约了人。”
　　......
　　永远有借口，郑渠在本子上密密麻麻写下了秦明月的借口。
　　他没有办法让秦明月的脚步为他停留一瞬间了，因为秦明月不愿意，郑渠不停反思，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让秦明月不高兴的事情？可是郑渠一直有意对女生礼貌、保持良好的交友情况、有好好学习好好生活，秦明月为什么不管他了？
　　秦明月总算在某一天被郑渠拦下来后没有了拒绝的借口了。
　　“我问过了，模联最近没有活动，学生会最近也没有重要的事情，你陪我去吃顿午饭好吗？”郑渠略带哀求地看着秦明月。
　　两个人对视，最后秦明月先败下阵来，她缓缓点头。
　　郑渠没有带她去食堂，两人去了上次的小院落。
　　小方桌上，宋奶奶和赵爷爷对秦明月问了很多，秦明月都一一回答了，吃完饭后，郑渠去刷碗。
　　秦明月在外面和两个老人聊了一会儿，老人就去睡午觉了，她就坐在外面等郑渠出来。郑渠出来第一句话就是，“太好了，你没先离开。”他刚刚洗碗的时候每隔一会儿就要看一会儿秦明月还在不在。
　　“不至于。”秦明月没想到郑渠这样不安。
　　“你又不是不知道原因。”郑渠嘟囔。
　　对啊，彼此心知肚明，郑天佑和那些摆在明面的原因。
　　两个人一起沉默一会儿。
　　秦明月先开口：“我在犹豫一件事情。”
　　“和我有关吗？”郑渠问。
　　“有关，”秦明月承认，“和你的有关的一些打破了我最初的计划。”
　　“那我表现好有机会让你思考的结果朝好的方向吗？”
　　“不知道，”秦明月眉眼弯弯，“我不知道，这个问题我要也许要想很久，我第一次也许也是唯一一次碰见这种问题。”
　　“那我等，我能等很久，”郑渠无所谓道，“只要你想好后告诉我就好。”
　　秦明月没接话，她看向枝桠上停驻的雀鸟，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