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它不照沟渠》久酒安

30、第 30 章

　　秦明月从没想到郑渠会在这时候哭，她其实不明白郑渠为什么会哭。
　　她小时候和邻居的小孩儿一起学自行车，同时摔倒了，邻居小孩儿哇哇大哭，她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妈妈问她为什么不哭，她说，“因为没用呀。”
　　初中的时候，她看见郑渠被人打成那样也没哭，和她说郑天佑想他死没哭，她以为郑渠和自己一样，不会在没意思、无用的事情上哭泣。
　　不过秦明月承认，大概是因为被保护的很好，从小到大，她好像还没有遇到过能够称为重大挫折的事情。那次去火车站找郑渠出车祸失忆算一次，但没有让她产生类似绝望和崩溃的情绪。

　　不知道怎么安慰郑渠，郑渠也说不出来为什么想哭，他只是单纯地凭借直觉。
　　秦明月就正常陪他聊天，郑渠坐在长椅上情绪稳定后秦明月才敢上公交车回家，郑渠在车站朝她挥手，秦明月也微微摆动手臂告别。
　　秦明月坐在椅子上，一会儿想今天回去看什么电影，一会儿想郑渠的事情。
　　郑渠很厉聪明，也很厉害，虽然有一点不正常，但是秦明月有与荣焉。秦明月小时候觉得自己以后长大以后自己厉害了就带郑渠去很远很远的地方，让郑天佑再也找不到他，就算郑渠想做废物也没关系，自己至少可以供他吃喝，但是后来她长大了，她知道了郑渠的厉害，也知道了只要郑渠愿意，他自己也可以离开了。
　　这个世界何其大，小时候烦恼的事情现在好像都是小事，那是不是，现在烦恼的，长大以后也是更小的事情？秦明月笃定如此，每当她束手无策的时候，她就想以后都不是事儿鼓励自己。
　　她回到家，周克给她发消息，约她出去玩儿，周克好像越来越喜欢单独约她出去，秦明月婉拒后周克下次也会找别的理由来问她，秦明月就就保持不刻意疏远也不可以拉近的态度——保持好分寸和边界感就好。
　　反正年少的喜欢就是一阵风，吹起来浑身舒畅，但是很快就消失了，它会吹到下一个地方，秦明月不反感风的感觉，但是也不会去刻意挽留。
　　周克不说破，秦明月就当作没感觉到但是也不会给他多余的感觉，自顾自生活，也不主动说破教人平白尴尬。
　　按部就班完成今天要做的事情后，秦明月开始看书——今天暂时不想看电影。保持阅读也是她给自己定下的规矩。
　　客厅里老爸正在阅读报纸，都是四报一刊，秦明月有时候只喜欢的一部分文章，父母不会刻意要求她去阅读，但是他们都定了自己喜欢的刊物——母亲定了一些教育和自己学科有关的杂志。
　　几个人在家里互不相干看自己的东西，秦明月很快忘记了郑渠的事情，晚上的时候郑渠在社交软件里撒娇说不许秦明月把自己哭说出去，秦明月说你不说我已经忘了。两个人插科打诨，郑渠发了个可爱的表情包过去，但是脸上却是一片阴霾。
　　因为秦明月说要忘了那就真的是可能要忘了。成长的速度太快，郑渠现在已经不知道秦明月的想法了，说起来，当初秦明月的生活风平浪静，除了围观过自己被挨打，她为什么对自己这样好呢？郑渠开始后知后觉的害怕，这种好来的毫无缘由，那么消失的毫无缘由是不是也是顺理成章了？郑渠抱住膝盖，感觉是一片浮萍，哪里都没有根。

　　秦明月感觉自己高一过得实在不错，学生会混的风生水起，和杨缚龙混熟后大家看出彼此都是爽快性子，坦白了都是要去竞选学生会长的。两个人就开始在办事能力上暗暗较劲，到后来，杨缚龙把成绩也列入自己的考核项，秦明月觉得没必要——只要成绩达标就行，没必要单独作为较劲的东西。
　　以及在班级上没有刻意去交朋友，但是和宋恬的关系不错，宋恬一开始很憧憬杨缚龙，也知道秦明月和杨缚龙之间的较劲，她直言如果自己在学生会就投票给秦明月。直到有一次来秦明月办公室看见杨缚龙在一堆小姑娘中光明正大地利用美色拉票，有个女部长直言自己喜欢杨缚龙，说到时候一定投票给他。
　　那一瞬间，所有滤镜都破碎了，宋恬又气又不屑，找到秦明月说这是不正当竞争，问秦明月要不要利用郑渠的美色反击，反正郑渠也愿意，郑渠刚好在趴着补交——临近决赛，每天上课学习还要准备比赛、接单养自己，郑渠也忙成陀螺。
　　郑渠乍然听见自己的名字，抬起头迷糊道，“要我做什么？”
　　“为了明月的一些大事牺牲你一波，你愿意吗？”宋恬郑重。
　　“我愿意。”郑渠立刻用手撑起下巴故作严肃状。宋恬和郑渠一拍即合。
　　秦明月哭笑不得，制止了他们。

　　时间飞逝，还有半个月第一学期就要结束了，郑渠的决赛答辩没两天了。郑渠天天眨巴着眼睛看着秦明月，眼睛亮闪闪的，秦明月也不墨迹，当即去找老师请假了。郑渠握拳激动。
　　决赛当天，所有朋友都来观看郑渠决赛，秦明月注意到队伍里面那个女孩子和一个男生牵着手。决赛答辩还没开始，宋恬先去了洗手间，秦明月坐在观众席看见一身正装的郑渠在休息区冲他们的方向挥手，周克和刘洋也疯狂向郑渠挥手。
　　宋恬在洗手间准备出去，突然听见郑渠那个女队有和一个不认识的女生的声音——宋恬记忆力不错，在郑渠单方面介绍给他们认识时她都还有印象。

　　“好紧张啊，等会儿就要上场了。”
　　“你怕什么啊，你超优秀哒！么么，乖，不紧张啊。”
　　“啊啊，说到我男朋友就是个废物，最初的策划做的时候不顶用，上台要他讲PPT也不行，答辩也不想干，还没郑渠一个弟弟弄的多。”
　　“那你当初怎么不找郑渠做男朋友，我觉得你队友里面他最好看。”
　　“哪能啊，我给你说他有个超级要好的异性朋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女朋友呢，那牵挂劲儿，和我们相处的时候就是恶魔甲方，和她相处的时候眼睛恨不得粘在人家身上。”
　　“只要不是女朋友就勇敢上呗。”
　　“我说你能不能理智一点，再好看再厉害的男生有个这么牵挂的异性朋友那都是减分项，千万要远离。”
　　“要是万一真的只是关系好呢？”
　　“我又不是瞎，那个态度那个语气那个眼神能是普通朋友吗？”

　　偷听的宋恬暗暗点头，顺便祈祷她们快点离开，因为这二位听声音正在她厕所门口聊天呢。

　　“你妆给我补好没。”
　　“好了好了，最后一点。”
　　两个女生总算没了声音，宋恬才敢从厕所出来，她也很好奇，为什么郑渠还没追秦明月，秦明月看不出来态度怎么样，就是正常的生活，但是郑渠明显就是一颗心挂在秦明月身上了，还没任何表示。
　　奇怪，宋恬也不大懂这些，她有心八卦，可惜秦明月每次都是一句“他把我当母亲或者姐姐”打发掉。
　　依赖，就是当成母亲或者姐姐吗？宋恬自己也整不明白，就不去费时间想这事儿了。

　　秦明月一行人的位置很好，姜乐抓着周敏如的手臂，说自己太紧张，周敏如喝着保温杯里的红枣泡枸杞，脸色平静，说看开就好，名次不重要——反正不是你参赛。
　　聚光灯下是各个穿着西装的小女士或者小先生从容不迫地讲解自己小组的成果，评委席据说是三位学术大拿，讲解PPT和答辩是两个人。
　　轮到郑渠那组的时候，姜乐和刘洋同步猛吸一口气，坐在他俩中间的周克甚至有了一种两个克隆人在自己身边的感觉。
　　等到女生讲解完毕后，郑渠从容不破地上台回答评委的问题，评委的问题一如既往犀利，秦明月她们每一个字都听清楚了，但是连成一段话就不明白了。
　　因为年纪还小，郑渠还撑不起来西装，但是他的西装因为贴身，把少年挺拔如白杨的姿态勾勒地很清楚，他完美继承了父母的优点，像没有阴霾的白云。
　　但是秦明月知道，郑渠走过多少崎岖坎坷的道路，吃过多少苦头，从鬼门关走过几回，站在聚光灯下的郑渠好像在发光——好吧，很大可能只是因为聚光灯的作用。
　　评委席上甚至有教授开始直言如果愿意以后可以报自己的研究生，自己一定过。
　　“谢谢各位评委的喜爱。”郑渠从容道谢鞠躬，评委甚至破天荒地和郑渠聊了几句比赛的事情——每一位评委心仪的选手都会被询问。
　　到郑渠为止前面五支队伍只有三个人被评委这样对待。秦明月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舞台，嘴角是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微笑，一股酸涩的感情在心里升起，她的眼底甚至有一点泪光。秦明月微微仰头，把那一点泪意憋回去，明明不难过的。
　　周克本来在盯着舞台，突然余光瞥向秦明月，看见秦明月专注的眼神后被灼到了一般目光回到舞台，却没有自己想的那般高兴了。但是周克又嫌恶自己不够意思，于是在郑渠队伍结束的时候疯狂鼓掌给兄弟加油。
　　所有的结束之后，主持人走上台，开始念一些陈词滥调，秦明月和朋友们一起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心里催促着主持人别卖关子了，赶快说名次吧，别说那些场面话了。
　　主持人最后终于念到，“本次比赛的铜奖的获得者是......”不是郑渠的队伍。
　　秦明月捏了把汗，她真心希望郑渠能够获得好名次——就像希望他能够拥有远大前程一样。鹏程万里，郑渠被郑天佑搁浅那么久，总要入海的。哪怕只是一只小小的麻雀而已，也要上云霄一试天下。
　　然后去走他自己的路，和秦明月自己渐行渐远也没事，因为秦明月也有自己要走的路。
　　“银奖获得者是xxx队伍！恭喜这支队伍！”会场里响起震耳欲聋的掌声。
　　周克直接吼出声来，“牛逼！”周围人回头看他，周克不好意思地捂住脸。
　　郑渠和队友上台领奖，银质的奖牌人手一枚，郑渠看起来不是很满意，但还是滴水不漏地代表着队伍说着感谢词。
　　最后结束的时候，已经从中午到了晚饭时间，秦明月和大家一起退场后再场外足足等了郑渠半小时才等到，郑渠擦了擦脑门的汗水，身上已经是常服了。
　　刘洋遗憾道，“怎么不穿西装，蛮好看的。穿着大家一起去开庆功宴。”
　　“衣服是租的，哪能穿去吃火锅，”郑渠把手里的奖牌递给秦明月，郁闷道，“下次给你个镀金的。”
　　“都听好看，我可不帮忙拿东西，自己拿着，”秦明月不接，岔开话题，“你队友要和我们一起去吃饭吗？”
　　“噢，她们很多家人朋友都来了，都去陪家人朋友了，队伍庆功宴之后找时间补。”郑渠的奖牌很快被刘洋和周克拿去观摩了。
　　不过其实先和家人朋友聚餐之后找时间补队伍庆功宴是郑渠先提的，队友都无所谓，就这样定下来了。
　　周克尝试用牙齿咬了咬奖牌，牙齿磕到了，捂着腮帮子不高兴，“银子不是很软吗，主办方居然不弄真的‘银’牌，太小气了。”
　　“纯银才软，银牌只是加了一点银，怎么可能用纯银。”周敏如刷着手机看周围哪家店好吃，拒绝承认和周克都姓“周”。
　　宋恬只和秦明月熟，不敢随意搭话，只能捂嘴笑，觉得秦明月这些朋友都好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