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退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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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好时烧了一天，迷迷糊糊被喂了几次退烧药，病着的人是不知道时间的，黎莫进来送饭的时候，她看了一晚外面的天色，才知道已经第二天下午了。
她知道黎莫的规矩，即使世界末日丧尸围城也不能在房间里吃任何东西，于是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到外面吃。
“做什么呢，”黎莫把汤碗放在茶几上，把她拉到沙发上坐着，“一天都没吃进去多少，走两步就得倒，我还得把你抱回来。”
于是她乖乖地坐在沙发上，黎莫拿了一条小被子给她裹在身上，把她整个人包得跟粽子似的，只露出一颗脑袋来。
“张嘴。”
绵润清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她知道是谁的手艺，因为曾经黎莫生病不想吃饭的时候，就会把她是使唤过来，替他解决。
沙发旁边的灯罩是半月牙形的，一圈一圈晕开温暖的光。黎莫此时穿着一件乳白色的绒衫，因为屋里的光很柔和，晕了一点在他眼睛里，显得他整个人都很温暖，加上喂食的动作，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母性。
祝好时移开眼，不敢叫他察觉到她内心的想法，若她说他像妈妈一样，即使她生着病，也肯定会被他骂的。
屋里的温度有点太高了，窗户又是关着的，她想把窗户打开透气，又被黎莫赶回了床上，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还没退烧，再捂一会儿。”
“哦。”病着的她变得很温顺，浑身的毛刺都变软了。
黎莫笑道：“也就生病的时候听话。”
她窝在被子里，只觉得很舒服，顺着他的话接道：“因为这时候你才像哥哥。”
黎莫闻言沉默了片刻，问她：“你希望我只当你的哥哥吗？”
她看着他的眼睛：“我希望你一辈子都是我的哥哥。”因为只有哥哥，不需要道理，没有风险，是顺理成章的一辈子。
黎莫摸了摸她的脸，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把投影仪打开，给她挑电影解闷。祝好时挑了一步画风温暖的动漫电影，是移动城堡，她看过很多遍。
苏菲也是回不去家的，但她找到了家，一所在哪里都可以移动的家。
黎莫关上了门，倚在阳台看来往的宾客。楼下的观景灯亮着，藏在亭台花草之间，把原本恬淡的氛围冲散了，繁荣又虚假。
一辆银灰色的轿车从大道驶过来，他今晚的主角来了。
楼梯的灯光很晦暗，他走过长长的阶梯，走下最后一级台阶时，嘴角弯起明朗的微笑，迈入灯火通明的大厅。
“是大公子来了。”
许哲媛正在和门口的宾客交谈，闻言往后看，她优秀的儿子穿着高级定制西装，眉宇间隐约有黎建辅年轻时的气度。
黎莫的样子她很满意，对宾客那句“大公子”却很不满，脸上的笑意未减，却反驳道：“什么大公子，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是是是，”宾客意识到说错了话，赶忙拉自家的孩子当挡箭牌，“黎董事长的公子很优秀，我家三个儿子，也不知道在外面干什么，回来就是要钱。”
许哲媛不想听宾客滔滔不绝地说自己的家事，但对方夸黎莫她又很受用，于是不咸不淡地和来人聊着天。她对于黎建辅在外面的事只知道很小一部分，大部分事情和其他人一样，都是从新闻里知道的，丈夫对儿子的安排更是一无所知，从来人口中得知黎莫已经被当成继承人培养，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许是察觉到氛围平淡，宾客找了个话题，问起黎莫的婚事。
许哲媛瞥了一眼从银灰色小轿车上下来的人，道：“和颜家的女儿走得近。”
这么说也是有理由的，对面宾客的家底子不厚，她不大看得起，但面子上要过得去，一旦打上黎莫的注意就难缠得很，干脆把颜歌拉出来，回绝这些人的念想。
“这是要有喜事了？”
许哲媛其实也不大看得起颜歌，又不能在外面折了颜家的面子，显得她对待别人家的女儿很随意，于是敷衍着：“颜歌那孩子我也是从小看到大，她和黎莫感情好，到底是青梅竹马，感情深呢。”
说话间颜歌已经下车走过来了，喊了一声：“许阿姨。”她穿了一身蓝白色的晚礼服，头发挽起，因为是学舞出身，身段气质极佳，一如既往的得体。
许哲媛表现得很亲昵：“你看看，正说着，人就到了，”她招呼黎莫，“人到了，还不领进去坐着，外头冷，叫厨房准备一些热茶。”
颜歌显得很上道，上前直接拉住黎莫的手，黎莫显然没想到她这么大胆，稍微退后了一步，下意识地推拒，颜歌眼疾手快，立即挽起黎莫的胳膊，拉着人往里走。
两人一起应付了几波宾客，颜歌和黎莫挨得近，察觉到黎莫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才拉着他到临近后院的阳台上，拉上落地窗。
颜歌忍不住提醒：“今天的人多，可别露馅。”
黎莫没应声，因为后院没人，宾客集中在前院，所以这时候他脸上的伪装已经完全卸下来，把领带扯松，坐在藤椅上。
他不说话，颜歌往楼上的阳台看了一眼：“她呢？”
“发烧了，在休息。”关于祝好时，他不想多说，况且她和颜歌也没什么关系。
颜歌看黎莫那样子猜到了几分：“是发烧了还是你妈妈不让她下来？”
黎莫看了她一眼，懒得回答。
颜歌和祝好时的关系不差，平时偶有往来，得知祝好时的大学在宜州时，她很惊讶，因为按照黎莫的性子，是不大可能放祝好时一个人在外地生活的，她立即猜测是黎莫做了什么事，让祝好时避之不及，躲到外地去了。
她提醒黎莫：“这种事得循序渐进，太急躁会把人吓跑的。”
黎莫闻言皱起眉：“还要多慢，已经等到她成年了。”
颜歌看了黎莫一眼，敏锐地捕捉到他话里的重点：成年，狐疑道：“她发烧不会是你弄的吧，你把人......？”
黎莫撇开脸，很不耐烦：“别把我当成那种人。”
颜歌不屑地笑了一声：“能对自己的妹妹产生那种想法，能是什么好人。”
都是不爱听的，黎莫干脆拉开窗户进屋去，从桌上拿了一杯酒，酒入喉咙，引起轻微的灼烧感。
因为黎莫带来的“头衔”，她从之前在角落里无人问津的角色，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新星”，颜歌一时无法适应，找了个借口，跑到楼上探望祝好时。
三楼只有一间房亮着灯，确是黎莫的房间，颜歌敲敲门，没人应声，手心挨着金属门把手，脑中闪过一些不好的记忆。
她只进过一次黎莫的房间，偷偷的，那时她还不知道他有那么多奇怪的规矩。
从她记事起，父亲在工作上一直很努力，从乡镇调到地级市，又从地级市调到临海。某一天，她像往常一样敲响书房门，把成绩单拿给父亲过目，这回父亲没有像往常一样表扬她，只是扫了一眼，草草签了个字就扔在了一边。他拿过一张地形图，上面描绘的不是人文地貌，而是省市的人物关系图，详细到职级和商业板块。在临海，黎家是关系网的中心。
不久后，他们一家搬到了临海，房子就在黎家旁边，父亲拿出了全部的积蓄，只为了制造无数次“巧合”。所幸他们家对黎家来说是有用的，在黎建辅的帮助下，迅速打入了黎家的关系网，在临海立足。
“黎家的少爷年纪和你相仿，你要做的，就是用尽一切方法拉近你和他的关系。”父亲把她拉到镜子前，镜子里的少女睁着一双杏眼，明明是青春活泼的年纪，可她的瞳孔看起来却是灰蒙蒙的，像下了霜。
“记住，用尽一切方法。”
于是从那一天起，她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效仿父亲制造“巧遇”，通过祝好时建立起和黎莫的联系，她每一次到黎家来都有所图谋，许哲媛的厌恶明明白白写在眼底，却无法对她发作，因为那时父亲和黎家正是关系紧密的时候。许哲媛不赶她走，她也就当没看见。
再后来，因为父亲太焦急，引起黎建辅的警惕，颜家正在被边缘化，父亲的暗示也越加明显。在家里，他是“独裁者”，而她是最听话的“子民”。
颜歌不得不敲响了黎莫的门。
解衣服扣子的时候，她的手都在抖，黎莫就坐在她身前的椅子上，靠着椅背，面无表情，好像她是什么滑稽演员，正在表演荒诞的剧目。
确实是荒诞的，衣衫褪下的时候，她低着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应该去解他的扣子么？
黎莫上下扫了她一眼，好像她只是个待价而沽的商品，并且在他眼里，她应该不属于值钱的那一类，这一点，从他的眼神里就能窥探一二。
“你爸让你这么做的？”他脸上没有她预想的表情，好像很疑惑。
“不、不是。”她很紧张，一开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他更疑惑了：“不是？那你怎么一副被逼良为娼的表情？”
正说着，身后的门猝不及防被打开，黎莫侧过头去看，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她不敢回头，完全是被吓傻了，谁看到了？是佣人？还是许哲媛？他们会怎么看她？不知廉耻地脱光衣服勾引黎家的少爷，就像狗血电视剧里那些不择手段上位的女人一样。
最要紧的是，她搞砸了，父亲会怎么看她？他是多么优秀的一个人啊，事迹足够拍成一部励志连续剧，她是个失败的女儿，完全配不上这样优秀的父亲。
脑子里乱成一团，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陷落于失败的恐惧中，她在原地呆愣良久，知道听见一声轻笑。
“这么点胆子，还敢做这种事？”
她抬起头，黎莫脸上明显是一副看喜剧的表情，这无疑让她确信自己是个丑角。
他问了一个问题，是她从来没想过的：“你父亲的成功和失败跟你有什么关系？要让你用身体来换？”
颜歌从来没想过“个体”的问题，父亲告诉她，这个家就相当于一艘船，每个成员都有自己的职责，以此护佑这艘名为“家”的船只乘风破浪，而父亲，是这艘船的掌舵者。
现在想来，这艘船的每一步，其实都是以父亲的个人意志为前行目标。
黎莫把她扔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还给了她，那一天，他们做了一个交易，其实也不算交易，只是两个人相约自救罢了。
房门打开，屋里的投影仪开着，正在播放宫崎骏的某部动画，祝好时靠着枕头，脑袋耷拉在一边，已经睡过去了。
其实有时候，颜歌挺羡慕她的，至少，她永远不会因为没用被抛弃。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退烧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