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第 9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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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兰辞被那一搅和，也不想再去集市上查看，回了门中便觉心烦意乱，在书斋撑着腮想了一遭，把要做的事在皮卷上一样一样写下来，没过一会，门口就有急匆匆的脚步声。
“惊蛰和我说你要出远门？”夏晨曦急匆匆地跑进来，水也没喝一口，坐在她常坐的那把椅子上。
“你这么快就知道？”赵兰辞有点惊讶，“惊蛰都告诉你们了？”
“惊蛰刚刚在寻马，我过问来着。”夏晨曦解释过又正色道，“等桃穗集会结束，我或红药派一个人和你一起如何？”
赵兰辞摇了摇头，把手上写的东西给她看：“我正要把这个给你。”
夏晨曦接过，缓缓展开：“这是……”
“融雪符、辟寒丹，八卦水镜观测雨水，地动仪……”夏晨曦由默念至念出声来，“我怎么瞧着，像是要有大灾的准备？”
“只是个预测，未必成真，未雨绸缪而已。”赵兰辞尽力轻松地笑笑，“我过几日打算跟着运粮的路北上一趟，今年还未去过洞天福地的驻地，我打算一路去看看，将各处的筹备都做好。”
夏晨曦松了一口气：“只是如此，又何必鬼面人亲临？现在又不是只你一人了，再说，人间那边不也有同样的举措吗？又不一定什么都要搭在洞天福地头上，你身子如何？昨日可吓死我们了。”
赵兰辞笑笑：“我这一去，就不回来了。”
罗红药这时候才进来，一进来就听见这话，险些被掀翻在地，冲上来按住他的桌案：“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就说这个！”
“晨曦，这次桃穗集会我有意让你来，你做得很好，我也能安心……”
夏晨曦此时却不愿意了：“我算是知道了，原来你就是为了要走，才让我从头到尾参与筹策是不是！你早就打算好了！”
“也没有。”赵兰辞带着歉意说，“我该让你多试几次再撒手的，只是……”他这身子，怕真是撑不住了。
“为什么师父走了，你也要走！”夏晨曦声音又大了些，声线里有不易察觉的哭腔，“子阳真人，也羽化了……”
“什么……咳咳！”
罗红药不语，只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赵兰辞被消息惊得咳嗽，她便走上前去，蹲在他身边为他顺气递茶，一双明眸沉静如水。
夏晨曦双手撑在几案上，头埋得很低：“前几日门里小辈才递来的消息，师父走得很平静，在睡梦中去了，我怀疑过是林晟做的，可我又觉得，是他反而倒好了。”
她的喉头吞咽了一下继续说：“好像不管怎么修长生，大道，都总有一日要离去，最终一无所有。”
赵兰辞仰头深吸了一口气：“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们说过，洞天福地不求飞升。”
夏晨曦点点头：“我当然记得，这里人人都记得。”
“是因为我所求的道，本来就不是寻来的，我花了一生才明白这个道理，你们不要再像我一样庸庸碌碌，疲于奔命。”
夏晨曦微微抬起头望着他。
“这个世上本就没有安逸的仙乡，天宫不是，就连洞天福地也不是。出人头地、名耀后世，还是遨游天地、遗世独立，又或是默默耕织，终此一生，于黄土陇中，又能有什么分别？可是我总记得，那天在田野里，看见你们第一次立起那架水车。”
夏晨曦垂在脑后的发辫在微微颤抖，她看见赵兰辞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用布包着的方块，解开后，里面躺着一枚粗糙的印章，她认出来了，是鬼面人的纹章。
那曾经盖在藏宝图上的纹样，她们曾经沿着散播天下的宝图追过来，那时看见的就是这块半人面半枝纹的纹章。
夏晨曦眨着眼睛，伸出手想要触摸那块代表着鬼面人的纹章，猛地抬起头：“慢着，你为何不传给红药？而是选我，无论如何也是她与你更亲厚，抑或是段公子？你难道也要我和红药相争？”
“不，恰恰相反。”
“晨曦，借我。”赵兰辞一伸手，握住了夏晨曦背后的剑柄，鸳鸯剑长剑出鞘，冷冷寒光掠过每个人的脸。
罗红药发出惊呼，扑上去要拦住他：“兰辞，你要做什么，我来！”
赵兰辞高举剑柄，重重一挥，劈向那块木章，他一生都没执过剑，劈得摇摇晃晃，险些砍歪，在桌子上也留下了一道划痕，那木块应声而裂，三人定睛一看，已然裂成三块。
“这……”
赵兰辞将一块递给红药：“这是给你，和你身后的妖族。”
他将另一块递给夏晨曦：“而这一块，将掌握在晨曦与所有洞天福地的修士手中。”
“还有最后一块。”赵兰辞拿起最后剩的那一块，也是最大的一部分，“这部分，将在凡人的村落中传承，由共同选出的德行服众者执有。这一块印章，一分……为三。”
夏晨曦的手在不断后退，直到无路可逃，赵兰辞握着木章的手腕没有力气，被推拒了几次，一个剑修想要推开是轻而易举的，可是夏晨曦无论如何下不去这个手。
“除了你，年轻一辈里到底还有谁能更适合？”赵兰辞几乎是恳求了。
“其实你不信任妖怪，不信凡人，你不信小狐狸也不信我，更不信的，就是仙人。”夏晨曦望着那小半块印章，仿佛在看一块烫手山芋。赵兰辞偏过头去，算是默许了她的话，他已经对任何人都不抱有幻想。
先前一直沉默的红药此时却一撩前襟跪了下来：“罗氏红药，定不辱命。”拱手，接印，磕头，一气呵成，令夏晨曦睁大双眼望着她沉默不语。
幸好这里还有一个人是愿意听他说话的。赵兰辞勉强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微笑。
内室中，一个黑衣身影不知何时转了出来，像一具幽幽的鬼魂，立在屏风后，屏风上金线的山水花鸟，像投在他身上，树丛的影子。段无秋半边脸被斗篷遮着，只露出碧色耳穗垂在肩膀，眉峰微挑：“按他说的去做。”
连声音也轻飘飘的，仿佛来自天边。
夏晨曦猛地抬头，目光扫过段无秋的脸，咬紧下唇，最终，那双手微微下沉，托住了那半块印章，怎么会那么轻，原来赵兰辞一直捏在手里的，却有那么重？
“这枚印章是桃木的，木质轻，便于他拿，还能辟邪。”段无秋点了点那块布，目光中似有沉醉，好像又回到了那间草屋，“还是我为你寻来的料子。”
“……说不定有一天它没能尽它该尽的职责，我还会寻回去。不管用什么手段。”他看向身前二人，掌心碧玉宛如流云，这一句话引得二人同时看向他，带着锋芒与锐气。
门外传来慌乱的脚步声，似乎有人站在那里，赵兰辞喊了一声：“是谁在那？”
赵兰辞看见小春，垂着脑袋，拎着一个篮子，丧眉耷眼地靠在门边，听见他的招呼，慢吞吞地向屋里挪进来。
“小春，你都听见了？”
小春低头抠篮子的提手，缓慢地点了点头。
赵兰辞体力有点透支了，汗从背上浸透出来，湿哒哒的黏住了一重纱制的里衣，他想着干脆站起来，回身上架子上摊开一卷图：“既然都在，那就一起听吧，正好我也有要为青灵庭交代的，洞天福地在各地的驻地都有所不同，有依山而建、依水而建，也依据当地的气候与民情有所不同，当然，也有青灵庭诸位神女驻扎民间的习惯有关系。从梓潼开始，与修士的关系较为密切，因此地风俗偏好仙门……小春，你在听吗？”
“我求求你不要！你和人间那一套我玩不来！”小春突然叫起来，摔下篮子就往外跑，赵兰辞合上图便紧着要追出去，衣摆重重，他又撞了桌角，喘得惨兮兮，他听见小春才不跑了，衣角窸悉簌簌的声音从门边传来，她靠在门板上，响起低低的啜泣。
“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这样，让我怎么办是好！”赵兰辞缓步走到门边，也不把门扇拉开，就这么隔着门与她说话。
良久，才听见小春的声音从门那边传过来：“我是掌管春日的神明，我如何不能得知，人生薄命，春日如草叶蚱蜢，如枝上露水般短暂，可是，可是……”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靠下，不一会便埋在了衣袖里，啜泣变成了明晰的哭声，她只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兰辞！”
赵兰辞没有说话，他静静地等小春平静下来，小春隔着门板对他说：“李真人今日找过我了。”
赵兰辞身上一震，这时候才感觉出冷汗来，早已将他身子浸透，一会冷一会热的，他打了个寒颤，额头上却全是晶莹汗珠。
“他……说什么？”赵兰辞似乎有了预感。
“他说他寻到了，为你治疗的法子。”小春终于有勇气推开了门板，露出一双微红的双眼，“只不过需要和青灵庭，借一味药引。”
赵兰辞看向她放在地上的篮子，小春掀开上面盖的布，那里面睡着的，正是多年前，赵兰辞曾在天上青灵庭见过的——
人参果。
只不过成熟了，咧开一张酷似真婴儿的嘴，冲他微笑。
赵兰辞有些毛骨悚然，他似乎明白师尊说的法子是什么了：
借尸还魂。
作者有话说
第91章 第 91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