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暖冬》苏太太

2、重生

　　有风轻拂，带起一阵舒爽的凉意。那风十分温柔，从很近的地方吹来，掠过手臂，擦过耳际，飞进燥热的心里。

　　四周十分静谧，没有火烧断横梁的巨响，没有嘈杂刺耳的警笛……余林听见清风的声音，还有头顶吊扇嗡嗡的蜂鸣。

　　蝉在树上知了知了地叫个不停，盛夏的光影从树梢慢慢挪到裸露的小腿，炽阳的高温逼得余林不由将腿从阳光恶毒的照拂下收进阴影里。

　　那一瞬间，飘游在虚无中的魂像飞得太高太远的风筝般被一下子收紧，随着线轴摇动，不受控制地回到可以闻见青草气息的尘世里。

　　余林缓缓睁开了眼睛。

　　盯着自己的鞋呆愣了一瞬，猛然间抬起头，惊惶地打量起周围的一切。

　　深绿色的黑板上写满了数学方程式，四五个身穿校服的同学埋首在桌午睡，雪白的天花板上，年久发黑的吊扇发出咣咣的噪音，摇摇欲坠的扇叶像是苍老得快走不动路的耄耋老人，很慢很慢很慢地旋转着。

　　生锈的细铁丝勉力拖拽着比自己沉重百倍的东西，每每瞥见，总是不免让人担心是否下一刻会支撑不住让利器一样的扇叶忽然从头上掉下来，将自己的头颅炫出可怕的大洞。

　　阳光被劣质窗帘格挡在外，透进去的微弱光线被墙壁上白色电杠发出的耀眼光芒掩盖，不得已从敞开的后门溜进去些许，投射在无人在意的卫生工具橱旁边。

　　风声依旧在耳后慢悠悠响着。余林眯着眼回头，看见身后一把宽大的黑色洒金折扇正不知疲倦地有节奏地制造着驱散暑热的清风。

　　扇柄处，是一只宽厚而略显瘦劲的手掌，屈起的骨节十分突出，手指修长有力，修剪整齐的指甲短短的贴着指肉，红润干净，健康而富有活力。余林顺着这只手往上看，就看见倚靠在门上不停挥舞折扇，脸上透着丝隐秘的满足，神色悠闲安宁的萧然。

　　脑子反应过来的时候，拳头已经挥到了萧然脸上。脸骨与指骨激烈碰撞的咔咔声，脑袋撞碎玻璃的哗啦声，萧然的痛叫声，同学的尖叫声，牙齿战栗的声音，夏天蝉鸣的声音，在那一刻全部飘向余林听不见的遥远的时空。

　　余林木然地一下又一下挥拳，看着萧然那张俊美的脸上因为疼痛而狰狞扭曲的模样，心里竟然生出一股无法言喻的快感。

　　那种快感，源于本以为忍受十年屈辱后能够获得新生却在新生前一刻被硬生生掐灭希望被夺走生命的痛恨，源于对萧然口中那自以为是残酷无情爱的嘲谑，源于明明身为男人却只能如蝇虫依附另一个男人生存的羞耻。

　　直到很久以后，余林被匆匆赶到现场的班主任粗暴地从萧然身上扯开，他才从恍然失魂的大梦中醒过来。

　　他醒过来，发现手背上鲜红的血迹是那么刺眼，指骨上传来的痛楚是那么锥心，面前那些早在记忆中模糊的面庞是那么的清晰，夏蝉鸣叫得是那么的真实。

　　于是他醒过来，在十五岁的青葱岁月里，重新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