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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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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X年,F城市第一中学,7月23日
暑假学生放假后,平日热闹的学校,安静得应该只能听见鸟叫虫吟。
参加完各种会议,处理交代好各种事宜的校长黄登峰也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7月学校的事一忙完他和早早请好了年休假的爱人,按照规划好的路线,开启了悠闲的自驾之旅。
他们跟着导航沿着国道一路向西,在L城见水,在M城见山,吃着大块大块的牛羊肉,感受清风拂面的畅快。
一切进展得的确很顺利,23号凌晨他们也住进了提早预定好的,在省会N城的酒店。
他们计划将车停在酒店,空着手在N城主城区转转两天,休整休整,然后在25号早上退房开车回家。
但大清早天刚亮,负责安保的副校长老宋打来的一通电话,彻底改变了一切。
在外面跟爱人吃着豌豆面的黄登峰顾不得回酒店开车,匆匆忙忙结完面店的账,带着爱人,定了能赶上的最早班次的车票,直接地铁去了高铁站,火速赶回了老家。
老宋开着私家车在高铁站门口等着他,一上车,没等他开口,对方就又给他报了个惊天大消息。
学校高中部教学楼楼下突然出现的那颗被敲碎的男性人头,身份已经查明了。
跟隔壁西明街道明月城的被害人是同一个。
“怎么可能?”
黄登峰将近半月虽然不在F城,但对于上旬发生在明月城的事件却一直有关注。
毕竟当时事件发生没多久,学校还专门做了通知,让各班班主任老师在家长群里着重提醒家长注意孩子的暑假安全,除了不要下河游泳,还要让孩子不要夜晚独自外出、去偏僻地方……
没想到,防范了一圈,还是出事了。
但他也有点庆幸,毕竟出事的不是他们学校的学生。
“谁说不是。”
宋祥斌也很郁闷。
他们一个中学,莫名出现一颗人头,已经很离奇可怖了,结果现在又卷进了分尸案……
“警察怎么说?”
“我来接你们之外,我们壹阴派出所的警察已经完成初步探查工作了,说头的破碎现场就在我们学校。”
“破碎的现场,意思是有人抱着个头专门跑到我们学校,然后从楼上面扔下来?”
黄登峰有些愕然。
“他图什么啊?”他下意识反问。
“谁说不是呢。”
别说他们懵,办案民警得知了被害人身份后也懵。
“总是有什么联系吧。”
坐在后排听了一路,黄登峰的爱人柳润开口说道。
“嗯,我出发前他们已经联系西明街道民警了,我们应该差不多时间到。”
“那被害人叫什么名字,哪里人。”黄登峰问道。
“我们本地的,叫秦正。”宋祥斌思索了片刻补充道,“说是第三人民医院的医生?”
“秦正……”片刻后,黄登峰小声道,“不会是秦晋的秦,正义的正吧?”
“老黄你知道这个人?”
宋祥斌惊异道。
“嗯。也是,你当年还不在一中任职,不清楚。十几年前我们这里有个学生跳楼,闹得沸沸扬扬,她爹就叫秦正,刚好就是第三人民医院的医生……”
202X年,F城濯江街道派出所,7月24日
一中的案子,确定要和七月另外的四起做并案侦查后,谭清身上的担子重了许多。
毕竟结合黄校长提供的线索来看,一中是几个抛尸地点中目前唯一和被害人有明确直接关联的。但也正是由于这份联系,让他们陷入了新的调查困境。
“小邓,你问问大家早餐想吃什么,一会儿早餐店开门,我来请客。”
因为案子的事,晚上队里所有人都没能回家。
这不,她刚刚凌晨跟领导从省里开完会回来还没进门就闻到了烟味,进来更是感受到了什么叫“烟雾缭绕”。
可她也只能请大家在位置上吃点东西,来减减压。
毕竟罪犯巴不得她们回家休息。
“是!”
小邓得了新的安排,拿着手机一溜烟跑了出去。
谭清则听着外面爆发的欢呼声,快速内敛沉静下来,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报纸继续看起来。
案发后,她们通过黄校长牵头,也对目前在F城,亲历过、知道秦正女儿死的老师进行了走访。但效果不佳。一来年生太久,许多人对细节记不清了;二来据多数人反应,因为这事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当年本就不清不楚。
也是几经周折,临了快出发去市里,谭清一行才了解到201Y年秦正女儿出事后不久,省会N城官方报社有记者来做过相关报道。
于是去开会路上,她们情愿迟到也专门去了一趟报社,在对方的存档仓库里找到了有记录此事的旧报纸。
可结果,期望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这篇报道,大部分笔墨都在记录对秦正的采访上,致使现在想要用此来分析对秦正的潜在仇对关系根本不现实。
当然,会上有人提出,导致秦正女儿出事的老师,嫌疑最大。
无奈,户籍系统所显示的销号信息旋即就给了她们当头一棒。
进退维谷。
谭清将看完报纸沿着折痕叠好,放在案头,摸了根烟,点燃深吸一口,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
正值汛期,没有灯光,也能看见濯江奔涌的白色浪花。
耀眼又短暂。
就像破案中的线索,稍纵即逝。
警校生涯中,让谭清记忆最深刻的不是八百米障碍跑,也不是高腐的现场,而是一盒刑侦老师课上给的拼图。
她给全班每人都准备了,让她们在十五分钟内拼出来。
谭清分到的那盒拼图碎片数量不多,画面也不难。她照着封面上的效果图,没花了几分钟就拼好了。
周围人要拼的内容,难度跟她的也差不多。
总之,全班最慢的也没花完十五分钟。
于是她们挺得意的,觉得老师小瞧了她们。
有人甚至直接吐槽说,“这是什么小儿科的考验,浪费时间。”
老师没生气却只是笑了笑,说只是热身,然后她让她们每人从自己拼图里选出零散的十块,并用这些跟旁边有不一样拼图的人互换,要求所有人在不看效果图的情况下,靠换到手的碎片手绘补完一幅完整的图。
没人再笑了。
她们安静看着对方走下讲台拿起一块拼图碎片贴在包装盒的对应处,举在手里对着她们道,“觉得困难吗……有人喜欢把破案比作拼图,但我希望你们不要这样。因为破案不是知道结果去倒推过程,而是去寻找过程。就像这十块碎片,你们甚至都没有去尝试,就选择了放弃。但现实的案件,留给你们的可能还没有十块这么多,到时候,你们也像今天一样,放弃吗?”
怎么可能。
炙热明亮的火星,一点点侵吞烟丝,雪白盘纸燃成灰白。
谭清吹着发冷的江风,手里翻转着烟盒,脑袋里回放起下午到现在她们已掌握的线索。
破案不是拼图,没有明确的最具特点的碎片可以作为起始点,而她们手里也没有组成最后画面的全部信息。
她们只有尸体,一具并还不完整的尸体。
可这有什么关系呢,说得好像只有这次才困难。
谭清自嘲地冷笑,真是懈怠了,她竟然会开始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