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我》羽落轻鸿

2、第二章

　　202X年，B城，7月9日
　　在长辈和同龄人的眼中靳蔚绝对能算是特立独行，小时候在别人看爱情片的时，她在看大宋提刑官、神探狄仁杰，长大后更是放着难进的口腔不读，跟家里吵架也要转专业去学法医。
　　而现在进了市刑侦队更是恨不得天天泡在单位。
　　导致家里七八姑八大姨的，一见到她，话长里短全是对她未来可怎么脱单的忧心。
　　不过靳蔚完全不在意这些闲言碎语。
　　在她看来能做自己喜欢的事，还有机会能做市局首席法医杨绘的徒弟，跟着她学习，简直梦寐以求。
　　至于脱单，哪有查案子有意思。
　　“小靳，有案子了。”
　　“来了，师父。”
　　杨绘话音刚落，靳蔚就提着工具箱闪现在了办公室门口。
　　她两眼放光问道，“去哪里啊？”
　　“松筝山。”

　　松筝山位于B城郊区，海拔不到1200米，跟国内那些知名大山比起来，只能说是个坡，但因为近些年徒步、户外露营的兴起，作为离B城主城区较近的山，也开始变得火热起来。
　　靳蔚不是本地人，第一次往这边走，觉得有些稀罕，坐在车里一直看向窗外。
　　“小靳。”
　　“在。”
　　听见师父喊自己，靳蔚连忙回过头。
　　“这次的案子是区局转市局，情况特殊，所以一会儿到现场后，你说话注意委婉点。”杨绘提醒道。
　　自己这个徒弟工作起来哪哪儿都好，唯有一点，太过心直口快。
　　区局不比市局，案子多，压力大，有些时候办事员其实也不是故意的，出现了点小瑕疵，也很正常。
　　“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让我说我再说。”
　　“你呀你。”杨绘伸手揉了揉靳蔚头，“就知道你不会服气。怎么，上个案子的气还没消呢？”
　　靳蔚小心思被点出来，没接话。
　　上次那个杀妻案，做鲁米诺检测的时候，要是当时就能做细致后面根本不用反工。她就是气不过说了两句，结果师父还去替她道歉。
　　有什么可道歉的，搞得好像倒是她错了。
　　“案子是目标，委婉是手段。案子不是一个人能做下来的，小靳，我希望你能走得更远。”
　　“知道了。”
　　靳蔚闷闷地回答，她当然知道杨绘对她好，可是这股气怎么堵得都慌。靳蔚将车窗摇下开一条缝，试图靠车窗外的风景来转移注意力，只是收效甚微，她满脑子想得都是怎么还没抵达目的地。

　　车开了一个多小时，沿线楼房越来越少，与之相对应的是越发茂密的树木。
　　靳蔚看着她们的车拐进一条土路，轰着油门往上，最后停在了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半坡。
　　“刑侦支队康泳，杨法医，辛苦你们跑一趟。”
　　“不客气，应该的。”
　　基本情况，路上杨绘已经和大家说过了，康泳又将最新发现的内容进行了补充。
　　“尸块是堆在地上的？”杨绘问道。
　　“是，一个塑料袋子装着，扔在一株梧桐树下面。”康泳伸手引导着其他人往跟深处走去，“在这边。”
　　“这路不好走啊。”
　　杨绘观察了，四周地上全是落叶，脚踩在上面像踩在泥里，一深一浅。
　　“是，这边本来就没有路。那几个驴友也是为了增加爬山挑战性才特地绕过来的。不过这次也亏得他们，不然哪里能发现。”
　　几个年轻人打来的电话里还能听见不小的哭声，估计这事之后，他们一年半载都不敢再去探什么险了。
　　“这山上有大一点的动物吗？”
　　“大一点的动物，这片没听说过，有估计也就是果子狸、野猫什么的。”
　　杨绘点了点头，扭头看向身侧的靳蔚，恰巧对方也看着她。
　　不错，这小家伙，看来也是发现问题了。

　　尸块比她们想象中的切得更碎，却也更少。
　　靳蔚用便携的钩称套着塑料袋称一下，才两斤多一点。
　　她看着唯一能辨认的一截指骨，沉声对杨绘说道，“师父，对方是在挑衅我们。”
　　“哦，怎么说？”
　　“这里较于城里来说算偏僻，但从毁尸灭迹的角度来说，并不合适。且不说，我刚刚问了管理员离这附近到处都是未开发山地。就这么一点冲下水道都不会堵管道的尸块，根本没必要这样遮掩，简直费力不讨好。当然更严重的是这节奇怪的指骨，简直就像是特地放进去的，好让人意识到，这是人的尸块，而不是其他什么动物的。”
　　“嗯，有道理。”
　　“师父。我有点担心，这只是一个开始。”
　　腐烂的恶臭隔着口罩窜进脑内，靳蔚想起她大学实习第一次见到巨人观的场景。
　　当时早就在尸检图鉴上见过的图片的她带着验证知识的好奇与兴奋，站在一边等着老师打开尸体袋，结果当她看见着袋子里看不出人样的绿色尸体，只一瞬间就吐了，甚至吐到最后连胃都有点痉挛。
　　现在都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她甚至能在比巨人观还恶心的画面，冷静分析。可今天拎着这袋尸块，她又觉得恶心了。
　　“或许吧。”
　　周遭的树叶被踩得乱七八糟，根本看不出明确的行径，沿路的监控还偏偏又坏掉了。
　　杨绘脱掉手套，手指插入旁边的泥土，试了湿度。
　　“这里两天前下过雨，从尸块的腐烂程度看，应该是有一周左右了。”她回头望向在一边打电话的康泳问道，“小康，失踪人口排查得如何了？”

　　作为新一线城市B城许多年没发生过这样的恶性刑事案件了，于是明明尸块发现到现在还不到四小时，舆论就已经开始全面发酵了。情杀、仇杀、还有无差别袭击……为博取流量，各种“独家消息”、短视频如雨后春笋冒了出来，网监同事们忙活大半天，新闻还是挂上了热搜。
　　局里压力很大，询问情况的电话和消息不断的发过来。
　　康泳一上午都在进行各种对接，她听杨绘这样一问，连忙重新打电话给局里确认。
　　“最新消息，区里联合市里还有其余各辖区县，把最近一周的失踪人口信息对比了一下，没有发现合适的。杨法医，您说会不会是外地临时到我们B城出差或旅游的？”
　　“应该不是。”
　　趁其他人对尸块进行检查的时候，杨绘在周围认真转了一圈。
　　靳蔚分析得在理，这样处理尸体的凶手不是胆子大，就是蠢到了极点。显然前者可能性高一点，毕竟蠢人可没本事做这样精细化的处理——没留下一点可供提取的指纹、毛发，也没有可以分析的脚印……
　　“只是到B城来旅游应该不至于能人惹下这么大的事。不如重点排查从B城出发去外地出差或者外地旅游。”
　　“去外地？”康泳思忖着反问道。
　　“我怀疑他是B城本地人，出发后遇害的。”
　　毕竟离开时有既定目的，心里有数的周围人才不至于频繁联系，也不至于一下联系不上就突然报警。
　　“这下的工作量可是有够大的。”
　　康泳忍不住叹气。
　　“先把尸体其他部分找到吧。”
　　目前他们找到的部分，还不及成年男性的大腿质量。
　　“嗯，已经安排人搜山了，至于凶手的话，也开始在市场和医院进行重点排查了。”
　　“让周边也注意一下吧，我担心凶手已经离开B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