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烟雨绣春深》北宋杨六郎

1、绣楼春深锁韶光

　　卯初时分，天际初绽晨曦，宛若淡墨轻拂，檐角铜铃于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一串串泠泠清音，似是天籁之韵，悠扬且绵长。胡秀英斜倚于茜纱窗棂之畔，身姿曼妙，恍如一幅撩人心魄的画卷。她足蹬一双缎鞋，鞋尖凝着晶莹的夜露，微光闪烁，宛如两朵缠绵悱恻的云絮，轻盈而飘逸。

　　妆台菱花镜内，映出她如花似玉的容颜。乌檀般的青丝如瀑布倾泻，发梢犹带晨起梳妆时洒落的茉莉香氛，那香气在流光溢彩的晨光中袅袅升起，化作一缕缕淡淡白雾，恍如仙人轻吐的烟霞，缥缈而诡谲。她的眼眸深邃如秋水，智慧之光熠熠闪烁，眉宇间流露出一抹淡淡的愁绪，却更添了几分楚楚动人的风姿。

　　“小姐，该换衣裳了。”秋霞手捧鎏金牡丹炉，轻盈步入。她身着浅绿衣裙，裙摆随风轻摆，宛如春风中摇曳的柳丝。沉香如缕，穿过十二扇雕花檀木门，在绣楼内织就一层轻纱薄绡，香气扑鼻，令人心旷神怡。秋霞轻手轻脚地从檀木衣柜顶层取下赤金琉璃盒，那盒子熠熠生辉，犹如珍宝。

　　盒中雷家新贡的玄貂皮泛着月华般的银辉，毛尖在晨光中簌簌轻颤，仿佛将塞外的星河揉碎，缀于缎面之上。每一根绒毛都流转着泠泠清光，闪烁着细腻而柔和的泽彩，令人爱不释手。胡秀英指尖轻触皮毛，只觉那质感滑腻如绸，宛如婴儿之肤，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悸动。

　　窗外忽闻破空之声，三支青羽箭矢接连钉入演武场靶心。箭尾白羽尚在震颤，带着晨露的寒光在日光中折射出冷冽虹彩，宛如天边划过的流星，令人目眩神驰。胡秀英慌忙缩回手，颊边已泛起一抹薄红，宛如初绽的桃花，娇艳动人。她轻声细语道：“定是父亲在演武场练箭呢。”话音未落，又闻第三声弦响，此次却近了十步，箭袖扫落辛夷花，簌簌如雪，漫天芳菲中竟带着金石般的铿锵之音，宛如天籁，震撼心弦。

　　妆奁底层静静地躺着那支鎏金点翠簪，正是半月前雷静嘉攀墙相赠。簪头玉雕小狐狸怀抱并蒂莲，莲心嵌着米粒般大小的南珠，在暗处泛起月晕般的柔光，美不胜收。那小狐狸栩栩如生，宛如活物，令人爱不释手。此刻，窗外树梢簌簌作响，玄色箭袖掠过新叶，少年身轻如燕，稳稳落于石阶之上。他掌中檀木弓犹带余温，箭囊里三支白羽整整齐齐，在春风中泛着珍珠母贝的微光，格外耀眼。

　　雷静嘉抬头望向绣楼，只见窗棂上映出一个婀娜的身姿，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愫。他清亮的声音惊飞了檐下的新燕，震得廊下海棠簌簌落红，宛如一场绚烂的花雨。“胡叔父好箭法！”他的声音中充满了钦佩之情，令胡秀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自豪。

　　绣绷上的并蒂莲已绣至第七层，茜素红丝线在素缎上蜿蜒游走，犹如被春风唤醒的灵蛇吐信，栩栩如生。胡秀英正欲落针，忽见秋霞捧着雨过天青釉茶盏走来。她裙裾扫过回廊，带起几瓣湿海棠，靛青比甲上洇着胭脂痕，宛如一幅动人的画卷。原是鬓边海棠承不住夜露，簌簌地落进鸦青鬓发里，倒似天然簪了一朵带露的珠花，别有一番风韵。

　　“哎呦我的小祖宗！”秋霞将茶盏搁在紫檀案几上，碧螺春溅起的水珠在绣架上晕开朵朵青涟漪，宛如一幅水墨丹青。她眼波流转间，早已瞥见胡秀英耳垂泛红，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揶揄之意，“倒教这金贵丝线饮饱了雨珠子，仔细熬坏了眼睛。”说着，她偏要拈起妆奁旁的玄貂皮，“雷二公子真比绣娘还细心，昨儿猎场送来的皮子，听说他亲自守着剥的，连根杂毛都不许沾。小姐你瞧这毛尖儿，多亮啊……”

　　胡秀英闻言，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她慌忙去掩秋霞的嘴，却不慎让银簪勾住了貂皮，扯出几缕如银霜般的毛峰。主仆二人顿时笑作一团，忽闻西窗棂外簌簌声响。老槐树的虬枝上，一抹靛青身影倒挂其间，玄色箭袖掠过辛夷花枝，惊起一串晶亮水珠，宛如珍珠般洒落人间。

　　雷静嘉怀里紧揣着油纸包，腰间玉佩穗子缠住了槐树枝，扯得琼英簌簌而落，如雪花纷飞。他仰头冲着绣楼咧嘴一笑，虎牙尖上沾着晨露，活似豺狼幼崽叼着星子，转身却轻巧如燕，踩着满地辛夷□□，大步流星往绣楼走来。他的步伐矫健有力，宛如猎豹捕食，敏捷异常。

　　湘妃竹帘簌簌垂下，却遮不住窗外少年那清亮的笑音。“姐姐，别躲了，你窗前的辛夷花都颤着花瓣儿笑你呢。”雷静嘉的声音中充满了调侃之意，令胡秀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羞涩。她指尖一颤，银针险些戳破素缎，颊边胭脂晕得比茜素绣线还要艳丽三分，倒似三月桃花染了胭脂雨，娇艳欲滴。

　　“谁躲你了，真是不知羞。”胡秀英对着菱花镜抚了抚鬓角，镜中却映出雷静嘉倒挂在槐树枝上的身影。他玄色箭袖掠过新抽的辛夷枝，三两步绕过绣屏，将油纸包搁在案几上。那动作轻盈而矫健，宛如一只灵动的猿猴。惊得秋霞忙用绢子掩住新泡的玫瑰露，生怕溅出一滴那珍贵的露水。

　　“姐姐尝尝，这是晨露未晞时摘的野樱桃。”雷静嘉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油纸包。只见殷红果儿沾着露水，倒似他发梢扫落的辛夷花瓣，娇艳而诱人。胡秀英拈起一枚含在唇间，酸甜的汁水瞬间漫过舌尖，恍若被暖阳熨过心房，连绣绷上的并蒂莲都似乎沁出了蜜意，仿佛也感受到了这份甜蜜。

　　秋霞早笑得直不起腰来，“雷公子有所不知，我家小姐绣的并蒂莲，连御用的苏绣娘子都赞不绝口呢。”她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神瞥向胡秀英，眼中充满了骄傲。雷静嘉眼睛倏地亮了，从怀中摸出一块雨过天青缎子，“好姐姐，替我绣个荷包可好？”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期待与恳求，令人难以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