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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山栀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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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贝口腔医疗作为棠申市排名第一的私立口腔医院,是一家集口腔正畸、口腔美容、口腔基础医疗等于一体的专业口腔门诊,距今已有三十多年的历史。
这是夏亭殊在这里工作的第二年。由于没有资格证,目前还不具备独立完成工作的资格,他只能作为助理医师。好在薪水十分可观,不仅能够满足他在这个国际文化大都市的温饱,还能追求稍高的物质文化需求——比如,在一些付费网站上一键购买某位画手的全部作品。
熬夜看漫画的行为可是开天辟地头一次,毕竟曾经许多难以入睡的时间最爱流连的是酒会夜场。署名钟栀了的插画集只有两部,个人色彩浓郁,关于城市街景和建筑……有点失落,夏亭殊并没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简直有些怀疑,他看到的一切会不会是自己的异想天开,其实不过是做梦。
也许,今年的夏天,原本就是他的一场旖旎梦。
夏亭殊今天到达门诊部的时间比平时稍晚,一路心绪不宁,直到服务台年轻的小护士元气满满地同他打招呼,“夏医生,早上好!”他才回神,微笑略作回应。
按下淡蓝色的磨砂感应门开关,恰到好处的照明让房间内每一个角落都清晰可见。办公区就在诊疗区的对面,此刻牙椅上已有病人刚刚躺下,主治医师正在进行检查。
周一的早晨总是忙碌,准备完交接工作之后,按照预约系统的新患者名单便传至电脑。他几乎一直在查看牙齿模型动态图,全程整理书写患者病历。只是,还没待他同病患预约下一次复诊时间,一身便服的言昶直接打了声招呼便走近。
好友脸上的笑意是他熟悉的揶揄神色,夏亭殊直觉大事不妙。
言昶只说了一句先忙,便气定神闲坐在了边上的转椅上。等到只有两个人的空间,对方几乎是克制不住地笑出声,“你完蛋了。有一个美女在门口气势汹汹,点名道姓要找你。”
什么?夏亭殊蹙眉,思索其中的真假。不过还没到他有所行动,已经被人提着胳膊从座位拉起,“快去见见!”
工作状态的夏亭殊比平时多了几分淡然,他直接穿着刷手衣就出来了,口罩也没有摘,拿着湿巾在擦拭手上的水渍。
事实上,当被告知有一个“气势汹汹的美女”要见他的时候,夏亭殊承认,那一瞬间是有点慌乱的。
心头转过千百个念头,实在是想不出来谁会来找自己。
在见到气势汹汹的钟栀了时,他的慌乱又转变成了错愕,再后就是惊喜。该有千言万语诉说,但是最大的疑问便是,“你怎么来了?”
她甚至和他早上见到的装束一样,青春洋溢。
钟栀了的情绪非常单一,她就是纯粹的气愤。再看到那个人,她端起手里的一次性纸杯,就要泼水过去。
夏亭殊对她举起右手,止住凶恶的动作,摇头叹笑,口型讨饶着,不要。
这个世界未免太过无常。虽然难以置信现在发生了什么,他还是接过对方手上捏到变形的凶器,啼笑皆非,“钟小姐,告诉我,你是怎么到这的?”他真的是好奇死了。
天知道钟栀了找到这里是多么的困难。
发现自己身处何处的时候,她第一次真切体会到什么叫做六神无主。
他们的门其实非常诡异,在室内看来有两个把手和锁头,左侧是夏亭殊的世界,右侧则是她的天空。
此前两人都尝试过打开对方的房门,但每每接触到门把手可以,再到拧动便毫无反应。
无序中却有点人性化,起码不会不小心进入别的次元。
想来就是早上出门的时候,夏亭殊的关门声被刻意地放小,锁舌没有扣紧,其实压根就没有锁上。而钟栀了被那通电话打乱了思路,径直推门走出。
结果,这一下简直是差之毫厘,失之四年。
她不是没有想过别的方法。
门锁是无论如何无法打开的,并且随着她多次的触碰,连同门身都有些晃动。她撞着胆子,后面就担心持续扭动会招来楼层的物业及保安,到时候更是百口莫辩。
最安全的做法老实在原地等到室友晚上下班回来,但……钟栀了担心,自己到的这是哪一个未知时空,万一这里又产生什么波动,岂不是越拖越糟。又或者是某位小夏哥哥顷刻间与美人共度良宵,那她还有没有机会再回到自己的家。
因此,坐以待毙并非良策。
好在脑子灵光,钟栀了想起两人为数不多的对话,努力回忆起门口曾经匆匆一瞥的他的工作证——言贝口腔医疗,本市颇有名的私立医院。卡包里常年存着的百元现金,今天可派上了真正用途。
的士司机一听便知在何处,看了眼距离,钟栀了果断出行。
服务台这里听说她找夏医生,再三确认没有预约后,让她先去取号。稍微等一会倒还是小事,可是她哪来的证件呢?
“你也不能帮我叫他一下吗?”
护士很是为难,“不好意思,真的不可以的。”更何况身后还有那么多人还在排队等待。
左右为难之际,那位护士口中的言医生走上前来为她解围。对方一双风流眼,打量她的神色更多像是好奇,“你找夏医生,什么事情?”
她冷淡道,“一些私事。但比较紧急。你可以帮我叫一下夏亭殊吗?”
言昶长长地哦了一声,自顾点头,“紧急的私事?好吧,我替你去里面问问。”
怎么叙述起来这么奇怪?
夏亭殊听得太过认真专注,并没有注意到钟栀了越来越沉的脸色。略带湿凉的手拉过她的,放过一杯新水,“我们的确应该多多了解彼此。哪怕是为了不时之需。”
后面这句加得未免太过刻意,她狠狠睨了他一眼。电子设备一概黑屏,她连时间都不知道。此刻举起给他看,厉声控诉,“你耽误了我很多的事情。”
的确如此,夏亭殊自知理亏。今早的确自己不对,竟然会犯下这种过失。不过,在他为自己辩驳之前,却见她食指指指他的身后,不远处是双手抱臂、好整以暇瞭望此处的言昶。
他立刻起身走去,还见言昶远远同钟栀了招了招手,被他一把拉下,“谢谢你。但是你该去工作了。”
言昶嘿了一声,“我在关心你……以及适时提供帮助。”
怎么会。夏亭殊无奈地将他驱走。
钟栀了帽子摘下,将头发用发圈束好成松散的马尾,垂落在右侧肩头。她的视线直白追随,问道,“他是谁?”
她初见言昶的那一眼惊艳,根本不加掩饰。在夏亭殊身边的他,看起来并不算太高,长着一双小内双,笑起来眼睛弯弯。
有了江稹的会面,夏亭殊知道她的心思——她总是偏爱这种张扬且带点坏的男人。因此他答非所问,“他有未婚妻。”
这倒是意料之外,她索性坦言自己的遗憾,“没办法,他是我喜欢的类型。”
夏亭殊没甚波澜,“你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她哦了声,眉尾俏皮地上扬,似乎颇有兴趣,“那他喜欢什么样的?”
“他只爱路丝弋。”
钟栀了想,路丝弋想必就是那位未婚妻的名字。不过,“只”这个字眼,当真微妙。她摇摇头,没说话。
“但是——”夏亭殊又开口,“你是我喜欢的类型。”
钟栀了的动作果真停顿,杯子遮住口鼻,只露一双眼睛探究地看过来。放下杯子,她问,“夏亭殊,你是想我尽快搬走?”
“这样的威胁没有用的,钟小姐。”他云淡风轻,“况且,你待会儿还要和我一起回家的,不是吗?”
为什么好好的一句话,被他讲出来,就是这样的色|情且意味深长?
夏亭殊也没有太多的谈笑心思,更何况这不是一个很好的对话场所。
“来,栀了。”他拉过她的手腕,带她走到窗边,指着对面一层那个白色的招牌,“看见那家甜品店了吗?你去那里等我,最多半个钟头,我这里处理完就很快下来找你。”
这就将她打发了?她可还有满腔怨气无处发泄。
他好像忽然想起什么,说了句稍等便快步走开。她站在窗边静静观看来往人群,左右踱步,无所事事。
好在夏亭殊回来得很快。他的手上多了一只黑色卡包,从里面抽出一张信用卡递给她,“先去吃点东西。”
一张蓝色的VISA,被他放进了自己的手中。
钟栀了还想说些什么,被他拍了拍脑袋,“我不会骗你的。在那等我。”
她摩挲着卡面上Lorenzo Xia的刻字,默默收拾包向楼下走去。
雨后初霁,天色湛蓝。钟栀了看着斑驳的梧桐街道,回身看向身后的玻璃门,又看向对面的店面,觉得一切似乎都不曾改变。
她仅仅通过一扇门,就踏回了几年前的棠申。脑中纷繁涌现曾经的许多回忆,让她再度不知身处何方。
也许,几十公里外的棠申大学内,应该也有一个年少的钟栀了。
她感慨自己思绪的信马由缰,摇摇头走过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