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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九鸾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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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十六年三月初七,姜令仪的及笄礼上,九鸾衔珠钗突然断裂。
金钗坠地的脆响压过了礼乐声。姜令仪盯着地上断成三截的鸾鸟——朱砂点就的鸟目在青砖上洇开,像三滴血泪。这个场景太过熟悉,昨夜梦中她见过完全相同的画面:钗碎之后,整座姜府会在子时燃起青绿色的火。
"令仪!"
父亲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姜御史紫袍玉带的身影逆着光,腰间御赐的错金鱼袋微微晃动。姜令仪知道,这枚鱼袋与九鸾钗本是皇上同时赏赐的"双贵",如今却只剩一半完好。
"女儿知错。"她伏身下拜时,瞥见父亲身后的苏嬷嬷正用鞋尖碾过鸾鸟断翅。这个上月刚进府的绣房管事,每次靠近都会让她后颈泛起细密的刺痛。
"去祠堂跪着。"父亲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
酉时的祠堂比想象中温暖。
姜令仪数着砖缝里透进的夕照,忽然发现供桌下的蒲团鼓胀异常。撕开暗纹锦缎,一块青铜残片正泛着幽光。
"令...仪..."
残片上扭曲的铭文像是被指甲硬生生刻出来的。她突然想起那个纠缠半年的噩梦:雪夜里有人掐着她脖子嘶吼——"你以为'令仪'是父母赐的福?这是祭器上刻的咒!"
"姑娘!"春桃慌慌张张冲进来,"周公子派人..."
小丫鬟的话戛然而止。姜令仪回头时,看见苏嬷嬷堵在门口,手里捧着个描金漆盒。
"老奴给姑娘送胭脂。"皱纹里堆出的笑容让姜令仪胃部抽搐,"用雪蛤油和着朱砂调的,最养容颜。"
漆盒打开的瞬间,姜令仪腕间的鎏金镯突然发烫——这是今早及笄礼前,周景琛托人送来的贺礼。此刻镯上暗刻的符文正透过衣袖,在她皮肤上烙出锁链状的光痕。
子时的更鼓传来时,姜令仪正用铜盆接檐角滴落的雨水。
水面映出的不是她的脸。
那是个面色惨白的女子,眉心一点朱砂痣正渗出黑血。姜令仪下意识后退,却见水影中的女子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细密的尖牙。
"啪!"
铜盆被踹翻的响动惊醒了恍惚的她。苏嬷嬷带着两个粗使婆子站在廊下,灯笼里的火苗竟泛着青色。
"老爷命老奴来取姑娘的镯子。"枯树枝般的手伸过来,"说是不祥之物..."
姜令仪捂住左腕急退,后背撞上祠堂的柏木供桌。供台上"啪嗒"一声掉下本册子——是记载族中女子生辰的《闺阁录》。翻开的纸页上,她名字旁边的墨迹新鲜得可疑:
“姜令仪永和元年三月初七亥时三刻生(改)”
而原本该写着生辰的位置,被人用指甲狠狠刮出了五个字:
“青铜令仪盘”
五更天,姜令仪在妆台前拆开了周景琛送来的锦盒。
《女史箴图》摹本下压着张字条:"未时三刻,西墙老槐。"
她摩挲着青铜残片边缘的纹路,忽然发现与画中女子所捧的玉盘完全一致。镜中突然传来"咔嗒"轻响,鎏金镯上的符文不知何时已爬满梳妆台,在铜镜表面结成蛛网状的裂痕。
裂痕里渗出黑血。
"找到你了..."镜中的自己开始融化,变成穿丧服的女子,"我的...容器..."
姜令仪抓起胭脂盒砸向镜面。漆盒碎裂的瞬间,整座姜府所有的狗突然狂吠起来。
春桃跌跌撞撞冲进来:"姑娘!祠堂...祠堂的祖宗牌位全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