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
-
凉冰冰的声调不带感情，明明语速并不急迫，却叫人顿时感觉头皮发麻，仿佛对被对方推上了万丈悬崖的边缘。
这正是黑目凉树没少用过的“压迫性质问”方法，虽然对待当事人需要耐心，但很多时候还是需要自己掌握节奏。
原本侃侃而谈的降谷零蹙眉，嘴唇不知觉地抿紧，隔空与同样站立的黑目凉树对上目光，空气也仿佛在一瞬间凝固。
沉默的几秒钟里，教室内鸦雀无声，讲台上的教师稍微睁大眼睛，轻微地推动眼镜架子。
麦黑色的面庞从一刻的诧异转为坚定，降谷零的反应不慢，大约五六秒后就开口给出一个干脆利落的回应。
“我会选择一个人死的结局。”
“——恭喜，降谷君你跟我的选择一样，想必大多数人也会选择这个结局，所以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区别吗？”
听到对方不多迟疑的答复，黑目凉树笑出声来，唇角半带讽刺意味的弧度上扬，双手拍掌发出恭喜。
“你这是偷换概念！我做出这个决定并非出于人的生命可以被比较的立场。”
察觉到自己被人下了语境圈套，降谷零立刻出口反驳。
“我没有偷换概念，仅仅是把你自己换成当事人的地位和立场，就无法得出与理论相符的做法，这难道不是降谷同学你自己的问题？”
黑目凉树嗤笑一声，语气既揶揄又挖苦。
降谷零一顿，不在这个人为设置的『诱导性回答』泥潭挣扎，将黑目凉树的质问反送回去，丝毫没有让步的弱势：
“但如果佐藤、工人、绑匪和你都站在无知之幕后，不知道谁会成为被牺牲者——你还敢说‘牺牲一人救两人’是正义吗？”
“当你不知道自己是「扳道者」「绑匪」「工人」还是「被救者」；此时制定的规则会更倾向于保护每一个体的基本权利，比如禁止主动杀人，而非功利计算，因为无人愿意成为被牺牲的少数。”
“降谷同学，我看你才是脱离实际偷换概念！”黑目凉树垂下嘴角弧度，反唇相讥。
“你所使用的罗尔斯『无知之幕』，将我们的辩论从「功利计算」提升到「权利哲学」层面，对个体尊严的坚守确实是法律的一大目标，但放在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和司法实践中，却是过于理想化，现实中的『人』本就无法完全脱离自身立场。”
“换一种思路，单从犯罪主观目的上来说，这本身就是无期待可能性的『无罪过』事件。
充分发挥刑法的谦抑性，通过期待可能性理论可以将一些行为排除在犯罪之外，缩小刑事犯罪的范围；其次，符合罪责刑相适应原则，也即，与犯罪人的主观恶性和再次犯罪的危险性相适应。
期待可能性程度高者其刑事责任重，期待可能性程度低者刑事责任轻，无期待可能性则无责任。如果在无期待可能性的情况下追究行为人的刑事责任，这是强人所难，无法实现刑罚预防犯罪的目的。
——那么你说呢，降谷同学？你这难道不是强人所难吗？”
被点名道姓地针对，黑目凉树咄咄逼人的气势让降谷零不禁眉峰一蹙，一时间没有说话。
而底下在坐的同学则是神色各异，目光在针锋相对的两人之间来回转移，似乎都能闻见他们之间隐隐约约的火药味，宛若来到了大型学术辩论现场。
“哟西，感觉事情要变热闹起来了~”松田阵平把身体压弯凑到前排，一脸看戏地对自家幼驯染小声说道。
“嗯，感觉很少见，没见过降谷有这么吃瘪的感觉耶。”萩原研二往后仰头，拉近与松田阵平的距离说悄悄话。
“早就看金毛混蛋不顺眼了，现在在最擅长的理论课上，终于有个人能来治治他了。”松田阵平掀起嘴角，幸灾乐祸，落井下石。
“要不赌赌谁能赢？我压小卖部两份炒面包。”松田阵平凑近萩原研二的耳边，小声提议。
“我压三份炒面包赌黑目同学！”萩原研二压弯眉毛，没有丝毫犹豫地就说出押注对象。隔了一秒又疑惑补充：“不过这种争辩能分出输赢吗？”
“当然看气势啊，最后谁更有气势谁就赢……话说你也选得太快了，合着让我选金毛混蛋吗？”
被萩原研二先人一步选走押注对象，松田阵平脸色发黑，本来还想看金毛混蛋吃瘪来着，现在难道要为他赌两份炒面包？
那他这也太亏了！
“哎呀，小阵平难道也想选黑目同学吗？你不是昨晚还吐槽他来着~”萩原研二嘿嘿一笑。
“……”
一个是说话挖苦绝非“善类”的黑目凉树，一个是让人牙痒痒的“优等生”金毛混蛋。
想起与这两个家伙的相处，松田阵平顿时感到一阵『手心手背都是屎』的难以选择感。
“萩，我宣布收回赌注，炒面包协议即刻作废。”松田阵平冷冷开口。
“啊小阵平你耍无赖，我可是押上了三份诶~”萩原研二不由得憋笑，还没说出第二句，一道突然加大的声音连带着里面的内容，顿时如雷炸开。
“那么你就是用违背人权和法律本质的方法进行革新，这必定偏离轨道，过于极端！”降谷零压着嗓音，尽量按制住语气中的不满和怒意，周边的人却一个哆嗦。
“所以你就是准备用这种理想化的理论运用到司法实践？那些尸位素餐眼聋耳瞎、一天到晚不干正事、只会浪费社会税金吃白饭的蛀虫就会顺从你吗？就算没有正式接触社会，但作为警察预备役的你未免也太过天真了吧？！”黑目凉树猛地拍桌，钢笔哐当掉落。
“——两位同学！请注意自己的情绪！”
短短几句走神的功夫，萩原研二不知道黑目凉树和降谷零又怎么争辩了起来，最后一句甚至是带着极大私人情绪，连带着把整个司法体制也骂了进去，连讲台上方的老师也赶忙下场打断。
还能看见说完一通的黑目凉树拍桌子的停留姿势，眉毛蹙成一团极其严肃。
与其站立而对的金发青年则是满脸不服，麦黑的肤色掩盖住发红的脸颊，好在老师及时打断，这才没继续爆发下去。
顷刻之间的变故让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面面相觑，一时噤声。
虽然想让两个家伙吵起来互相吃瘪，但这未免也太刺激了？
即使没到面红耳赤、人身攻击的难堪地步，但论谁都能瞧出黑目凉树和降谷零之间火气十足，立场泾渭分明。
而同样注意到这般情绪的诸伏景光和伊达航则是隔空相望。
【应该不会影响到室友关系……吧？】
“黑目和降谷两位同学的见解都有各自的独到之处啊，司法实践偏向降谷的人权立场，不过黑目的想法也十分有趣……现在也下课了……同学们再见了！”
老师决定一碗水端平，在下课后火速撤离教室，仿佛是害怕两人会揪住他的领子问“到底谁对谁错”，最后演变成一场“教学事故”。
随着最后一道下课铃声响完，这堂充满火药味的“电车难题”之辩，终于在两位当事人难看的脸色以及众人唏嘘八卦的氛围下宣告结束。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 22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