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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望春 ...

  •   望春

      龙宿躺床上,静静听着屋檐铁马儿细细碎碎的声响,恍惚中依稀还夹着一缕缥缈的萧音,极细,如丝一样悠悠荡荡,龙宿知道它从哪传来,却不知道它将传到哪去,这声音响了整整一晚,扰得龙宿睡不着。
      天色渐明时,房门给轻轻的推开了,有人悄无声息地走进来,燃起了金雀台上的九枝凤尾,摇曳的烛光透过层层纱幔,滤一室朦胧光影。
      该是起床了,龙宿厌倦的叹了口气,出声唤人:“凤儿~”
      仙凤燃灯的手一顿,转身挽起冰绡帐:“今日休沐,主人不妨多躺一会。”
      龙宿默然不语,支起身,仙凤快手快脚地往他腰后垫一个羽垫。
      半晌,龙宿方道:“多事之秋,哪来时间让人休息呢——出去走两步吧,总觉得酸痛。”
      仙凤于是侍奉龙宿起身,一众寂然等候的女官便依次上前为龙宿盥洗着装。
      龙宿在龙门道时素来严谨,虽是休沐日,却依旧盛饰严妆,自当年事后,性情渐变,到现在已经变得颇为端肃,等闲人在他面前不敢随意调笑。

      休沐日,例有小朝会。
      龙宿一边用着早膳,一边听着少陵御史的奏报。
      儒门天下设三司三监三卫,三司理政,三监司仪,三卫掌兵,彼此间径渭分明,各司其职。其中政事素来繁琐,一日不可少断,三司每日将儒门各地奏报汇总,拟出陈条来报龙宿裁定。是以今日虽是休沐,但该龙宿决断的事一点也不比往日少。
      “天一阁之事让鱼游水去,他性子稍燥,磨练一下也好,至于中原苦境所请,按六成与之,不过这次让素还真把一概钱粮用处皆登记造册,省得他们一直以为儒门无所谓钱用去哪。”龙宿敛着眉,左手撑额,右手按在腹上,看上去极为不适,但下令却是极为干净利落:“其他的,汝等三司自行决议。”
      少陵御史躬身应是,又道:“春祭将至,学海今次使人携礼来贺。”
      “自吾登位起,那里从来只上贺表,这次倒是新鲜,”龙宿冷笑了一下,“谁来了?”
      “太史侯。”
      沉默了一下,龙宿道:“比照师尊昔年旧例礼之,另外,让垂光出迎百里。”
      “少主出迎百里,此礼是否过重了。”推敲一下,少陵御史迟疑。
      “他既敢来,吾就敢迎,礼重方能断其阴私祟事的念头。”龙宿挪了挪位置,缓解下酸痛的腰部,疲累地拿手揉了揉额角。
      少陵御史退了下去,龙宿本来无甚食欲,听无这些没完没了的烦琐纠葛,对着满桌的精致菜点越发没了兴致,他索然无味的搁下箸,示意撤走。
      仙凤见了心忧,却不敢开口劝,悄悄出去让人去请朗月垂光过来。
      那边龙宿闭目沉思,未已,睁眼吩咐:“今日午膳备几色垂光喜欢的菜点。”
      正走回来的仙凤脚下一滞:“……主人,少主在龙门道主持春祭大典,没说今日要过来——”
      龙宿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但凡吾少吃一点,汝就忧心如焚,又统共只这一个救兵,不搬他汝却找谁去~”
      仙凤讪笑。
      果然,不到午时,垂光便到了,龙宿正坐在回廊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那具鸣渊白玉,曲调清泠泠的,如临渊之水,不尽清寂之意。
      垂光听了心中不喜,不待他抚完就过去唤他:“龙首!”
      少年的声线清脆悦耳,龙宿听了应声回头微笑,对垂光招招手。
      垂光见他除了眉间掩不去的一缕疲色,瞧着气色竟是极好,便觉心中欢喜,却性子素来内敛,只是不动声色地跪坐到龙宿身边。
      龙宿见他一身风尘之色,但吩咐送水上来,亲自拿湿巾与他擦拭,声音中全是愉悦笑意:“初掌大典,可还习惯?”
      “龙首不是让陆侍中来帮衬吾么,吾想着事无大小,悉以咨之,然后施行,必能裨补阙漏,有所广益。”垂光端正肃坐,一本正经地奏答。
      这话听着耳熟,龙宿听了一怔,旋即悟过来出处在哪,于是笑骂:“陆华娥性子是仔细了些,汝这样待她,她想必诚惶诚恐得很,恨不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可不是您都吾的么。”
      “她待汝至诚,汝不妨以长辈礼事之。”
      “那可使不得,”仙凤掩口失笑,“吾们这群人中她最得六庭馆训三味,平日看不出来,正事上向来古板正经得很,若少主事之长辈礼,她怕是真的要正式上表言明临表涕零,不知所言了。”
      这几句话把陆华娥公事上的表现学得惟妙惟肖,龙宿听了忍俊不禁,大笑之下却牵动腹中隐痛,一波又一波,翻绞不休,不由得拿手撑住案几,却觉得浑不着力。
      看龙宿脸色突然发白,垂光大惊扶住他,只觉龙宿肌肤触手冰凉,一时手足无措。
      那边仙凤诸人却习以为常,忙而不乱,一直随侍的医官旋即上前问诊。
      龙宿见垂光惊惶,有心开口抚慰几句,腹中又似给狠狠踹了一脚,一时冷汗细细沁出,什么话都给堵了回去,垂光迟疑地伸手在龙宿腹上细细摩娑,殊不料却是十分地有效,龙宿很快就从痛楚中缓过来,却依旧全身无力,只是轻声喘息着,冷汗一层一层沁出,转眼便是湿透了内裳。
      垂光见了问医官:“怎地四个多月也不见汝等拿出缓解之法?”
      少年的声调清朗,语气凛然,一腔怒意毫不收敛,医官拜伏不起:“一直备着药,龙首却道苦涩不堪——”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却是龙宿一眼瞥来,竟是不敢再说下去。
      垂光一看就明白龙宿生来尊贵又兼少年掌权,素来随心所欲惯了,很是有些任性娇养的毛病,觉得药苦就不喝这种事是真的做得出来的,于是轻声劝道:“龙首,就喝这一回,好不好?”
      龙宿觉得这话非常耳熟,很像垂光小时候跑来找自己,却给仙凤拦下时,龙宿百忙中总是会腾出空来把哭闹的儿子抱在怀里,哄他:“吾儿,再等一个时辰吾就来陪你,好不好?”
      转瞬流水十三载,昔日的小小孩童竟已长大,龙宿恍惚之余点了点头。
      药送了上来,垂光很自然地接过来,小心的舀起一勺送到龙宿嘴边,一边絮絮不休:“龙首,吾幼时,汝常对吾言道讳疾忌医之事庸人方为之,怎地到了汝自己身上便无赖起来?”
      龙宿啼笑皆非,对着那一勺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见垂光形容端肃,却有哀婉之意,心下不由一软,索性拿过药碗来一饮而尽。
      垂光展眉一笑,坐在龙宿身侧,伸手在他躁动不休的腹上轻柔推按着,隐痛渐渐敛去,龙宿长舒了口气,一时觉得眼重眉酥,神思渺渺,一片茫然中听到有人轻轻在问:“当初,他也是这般难受么?”
      迟疑却小心,是垂光的声音。
      模糊中大约是应了声不是吧,龙宿沉沉睡去。
      垂光默默看着龙宿的睡颜,大约还是腹中不适,哪怕是睡着了也是微蹙着眉。
      垂光伸手去抚平龙宿眉间的褶皱,突然开始庆幸龙宿刚刚没听清楚自己问了什么。
      剑子仙迹是龙宿心上永恒的一道伤。
      不止一次垂光曾想起那个叫剑子仙迹的人。
      那个人,给了他的生,他的死,他的一切,可垂光对他的印象总是模糊得很,大抵是一个白衣飘飘的男子,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每次见了垂光却总是用促侠的语气逗着他,在他快给逗得发怒时又会抱着他小声地说着一些江湖趣事讨好他,常常说着说着就跑题,会开始八卦旁人的桃红柳绿梨花白,用一种亲昵不拘礼的态度。
      垂光叹了口气,小小的年纪竟然也开始明白什么叫情深不寿,慧极必不伤。

      龙宿醒来时,已是申时一刻,门外有笛音传来,干净凛冽,如山间清泉,百转千回之后依然行云流水,不见断层,教人听了便觉得身心都洁净起来。
      “是谁在吹笛?”龙宿问。
      “龙首!”
      小小的少年拿着管玉笛转过身来,轻盈挺拔的姿态,如春日里的一枝柳。
      龙宿微眯了眼看,拿手撑着腰,缓缓走到他身边。
      龙宿的寝殿建在高山上,推门出去就是一道回廊,从这里可以看见整个疏楼西风,只是回廊下面却是百丈危崖。
      龙宿默默看着,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仙凤抬手为他拢了拢狐裘,虽是春天了,春寒还是入骨的。
      “时候不早了,汝明天还要早起,不如用完膳就回去~”龙宿柔声道。
      垂光应是,盯着龙宿用了用了两碗银鱼羹方告辞请去,临去时还谆谆嘱咐仙凤要如何如何,不要过份迁就龙宿的任性云云,毫不避讳龙宿就在一旁,龙宿恨得捶床:“了不得了,居然把吾从头管到尾,汝不如现在就夺了吾位,让吾安享余年吧!”
      “汝就是再怎么期望,吾也不会篡位的,”少年回首一笑,“汝不如好好养着,等有了弟弟再想着怎么管回来吧。”
      众女官皆掩口窃笑。

      春祭之日转瞬即至,龙宿身子越发沉重不宜现身人前,于是一整日典礼都由垂光主持。
      龙宿一大早就醒了,便独自到廊前,崖底雾气升腾,一山的春花千重、明艳繁华俱像掩在一场梦中,影影绰绰地看不真切。
      像是只过了一瞬,又像是过去许久,突然就云霞千里织绵,中有初阳跃出,浑如凤凰振翅,两翼分张,美不胜收。
      总是如此,先是月隐星稀,再是朝阳喷薄,接着便是夕西下,一晃间突然又是华灯初上,如此,便又是一天过去,日复一日,无始无终,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慢上一分或是快上一刻。
      龙宿这一天总觉得心神不定,于是越发觉得不舒服,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到了傍晚时终于又一次腹痛不休,好不容易熬过去,却觉得身心俱废,倦怠欲眠。
      少年推门进来,春日的薄光流淌在他身上,淡泊的柔光如晕。
      “垂光——”龙宿吃惊的睁大了眼,不确定地对他伸出手,“汝不是该在主持春祭么,怎么跑这来了?”
      少年没有过来,只是静静看着他,良久,轻轻叹道:“龙首,吾舍不得汝啊——”
      龙宿倏然睁眼,霍然立起,起得急了些,腹中又自开始绞痛,他也不顾,随手拉过一件狐裘裹住。
      一脸讶然的仙凤见了扑过来:“主人,小心!”
      龙宿一手拂开她:“吾回龙门道一趟。”
      “啊?”正给龙宿整理衣服的仙凤手一抖,顾不得尚未整理好的衣服,连忙道,“吾这就吩咐准备车驾去。”
      “不必,吾现在就动身。”
      “主人万不能运功……”
      “龙门道可能出了事。”
      “可是……”
      “就这样了,吾先行一步。”语未了,人已化光而去。
      仙凤拉之不及,一跺足,正拟也化光跟去,却发现龙宿一晃眼又回来了。
      仙凤一惊,但听龙宿咬牙道:“半空见有人过来,好得很,吾在这里等就可以了。”语毕已自稳步走向殿中正座,一言不发地望着殿门,脸色苍白,眼神却是灼利无匹。
      仙凤见了心里突地一跳,不敢言语,只在一旁侍立,眼角却瞥见龙宿一手随意搁在扶手上,状似悠闲,另一只手却按在腹上,想是痛得狠了,狠戾性子一上来,竟也用力按下去,手背上青筋都凸了出来。
      仙凤大惊,下待有所言行时,突见有人不待通报,居然直接化光至殿中。
      “龙首。”来人一见龙宿已自拜伏于地。
      陆华娥素来肃言行,重仪态,现在一看却是一派仓皇无依之色。
      龙宿打量着她,一天都不安稳的心奇异的沉静下来,待开口时已是称得上慢条斯理:“汝不陪着少主主持春祭,来这里做什么?”
      陆华娥潸然泪下,只叩首不语。
      龙宿一抬手把桌上的镇纸砸了下去:“少主呢?!”
      陆华娥道:“少主伤重,恐有不测。”
      龙宿霍然立起,厉声道:“再说一次!”
      陆华娥倏然抬头,词句清晰道:“今日春祭,属下等护卫不力,少主伤重,恐有不测。”
      龙宿心中大恸,直欲化光回龙门道,腹中一直给刻意忽略的绞痛却突然大盛,似是也明白了哥哥噩耗,正在哭闹不休。
      龙宿眼前一黑,跌回座中,仙凤惶然扑了过去,一时之间,忙乱大起。
      龙宿蜷在座中,等这一轮磨心碾肺的痛苦过去,好不容易蓄起点力气,死死抓住仙凤的手:“少主——怎么回事?”
      儒门尚古礼,圣论有云:春蒐免其怀孕,夏苗取其害谷,秋獮冬狩,所害诚多。
      因此春祭最后一事为春蒐,按例需龙首在鹿鸣苑亲狩,当时有侍从马莫名发狂,慌乱中有弓箭误伤了垂光。
      这其中颇有鬼域之事,无人敢妄言,又见垂光濒危,只得飞报龙宿。
      龙宿听了心下恨极,初时的晴空霹雳过后已强自静下心来,当下勉力站起来,不多言便自化光而去。
      以他当前的身体,妄运功体是勉强了些,待到龙门道时,已分不清全身上下哪里更痛,只是凭着一口气硬挺到垂光床前。
      当女官挽起绡帐,少年灰败的脸在龙宿面前显现时,无人敢看那一刻龙宿脸上的神情。
      少陵御史在一旁道:“医官说少主伤重,看伤势本该当场不治,却不知为何体内有股先天异气游走,极力护住心脉,方得已撑到用药施针,不过”顿了一下,又道,“若过了今夜少主还不能醒,则危矣。”
      龙宿听而不闻,久久沉默静立,如一尊石雕,余下人等皆跪伏不敢妄去,良久似乎听到龙宿长长松了口气,又模糊的笑了一声:“吾还没死呢,他们就这样逼迫,看来这几年吾手太软了。”
      语调极冷,却让一众深悉龙宿昔日性情的老人打从心里开始颤栗起来。
      这一夜,龙宿没守在垂光床前,长乐殿中彻夜灯火未熄,在听闻当初失手的侍从早已自尽后,龙宿却没有清洗多少人,只是翌日贬斥陆华娥及蒙山飞燕。
      仙凤不相信陆华娥会对垂光下手,却谨守本分,不发一语,倒是龙宿在下诏后叹了口气:“吾知道此事与陆华娥及蒙山飞燕无关。”
      仙凤吃惊:“那为什么——”
      “吾昨天一夜审断,此次,真是意外,”龙宿疲累地以手撑额,“以陆华娥的仔细,蒙山飞燕的小心,断不会有人有机会如此出手,但不管如何,他们仍是失职了。”
      “所以主人贬斥他们是为他们好,以免他日有人拿此做文章,要了他们命也未可知。”
      “凤儿,汝说错了,他们若天天在吾面前出现,吾怕会忍不住杀了他们。”龙宿闭了闭眼,“吾现在想杀人得很。”
      仙凤噤声,轻劝龙宿吃点东西,休息一下,道是少主既然当时已经撑了下来,自然是吉人自有天象。仙凤觑着龙宿面色,字斟句酌地又道:“少主体内那道先天异气,想是当年剑子先生施展逆天法术所留——此法既然能救得当初的少主,亦应能求得此时的少主。”
      “吾怎么睡得着,”想是全身心都忧虑着垂光,听到剑子仙迹这个人名时,龙宿连一瞬间的恍惚都不有,他只是勉为其难掂起一块荷叶糕,“自他出事起,吾总想起他小时候的样子,才那么一点大,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几本书就够他抱个满怀——”声音忽然一滞,手中糕点滚落,人已痛得弯下了腰。
      仙凤大声唤医官。
      龙宿终于沉到一片寂静中去。
      而那一夜,垂光终是没醒过来,却也不见伤势恶化,只是这样昏睡着,而忧心不已的龙宿也腹中不稳,辗转难起。
      事态已不可瞒,一夕之间,儒门龙首与儒门少主双病重的事传遍天下,无数人都在看儒门接下来怎么办。
      目前为止,儒门只有一个继承人,哪怕过几个月会再有一个,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龙宿这样的身体,眼看着是不大成了,遍观史册,幼主临朝总是至少会经历两轮权利争夺:第一轮通常是外戚与辅臣的争夺,而等第一轮争夺磕磕绊绊结束,幼主差不多也开始醒觉了,于是第二轮便是长大成人的龙首与权臣之间的争夺。
      一时间,人人各怀心思,蠢蠢欲动。
      龙宿永远不会给人以这样的机会,一夜之间,当初步步血海上位的龙宿重现儒门。
      他冷眼看着群魔乱舞,等到最是烈火烹油的时候突然大开杀戒,或杀或贬或斥,牵连数十位重臣,一时之间浑浊的朝堂回归清寂。
      短短二十日,儒门又自大定,而垂光,早已在伤后第三日便醒转,将养了半月,已是无大碍。
      龙宿看着庭院里的繁花千重,发觉春正好,他微笑地看着垂光对自己行礼如仪,从心里泛起一股疲累。
      龙宿伤伐过甚,这一睡,直到第三日清晨才醒过来。
      他躺床上侧望着从极薄的窗纸外透进来的微光,静静听着沙沙雨落声。
      仙凤悄无声息地进来给香鼎内添一把宁神的白清香,龙宿唤了声:“凤儿。”
      仙凤手一颤,几乎是扑了过来:“主人可算醒了,凤儿还怕——”至此,已语不成调。
      龙宿叹了口气:“吾还不能死,”顿了一下,又道:“把窗打开,这屋里过暗了。”
      凤儿拭了泪,过去打开窗,窗外竹露滴清响,龙宿出神地看着。

      宫灯帏总是下雨,不大,只是一昧缠绵柔和着,细丽如流苏,温凉笼着轻寒,但到底是开春了。
      不知道多少年前,也是在这样淡风轻雨的天气里,剑子仙迹撑伞走过湿漉漉的竹林,走向亭中的男子。
      背对着他的男子一身华服,手中的华扇在春日薄凉的天光下闪烁着华丽的珠光,他的脊背挺秀,如春日里的杨柳一般坚韧而舒展。
      剑子在他身后伫立良久,龙宿方转过头来,微微一笑:“剑子仙迹,再见汝,可真是恍如隔世~”
      剑子闻言也笑,将手中的白玉琴递过去。
      龙宿接过,五指一拂,音调清越,铮然有声:“真是好琴~可有名字?”
      剑子但笑:“白玉为身,鸣渊作弦,我便称其鸣渊白玉。”
      龙宿闻言手顿了一下,面上隐有笑意,剑子见了也觉讪讪,又道:“跟你这音质如仙的紫金箫倒也般配。”
      “如此,剑子且同吾奏上一曲如何?”龙宿手上不停,已校弦完毕,抬头笑邀。
      一曲琴萧共奏,轻快的乐音如流水,潺潺地漫过来,漫过了所有的年华和情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望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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