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都城篇29 ...
-
指尖上的一小撮红色火焰成了房间里唯一的照明。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安霓借着手里的光，清点了空间袋内的药品，然后熄灭手指上的烛火，仰头倒在了床上。
几个小时过后，有一名穿着蓝色袍子的法师推门进来，门外的火光短暂地照在了安霓的脸上。他把三片切好的干瘪面包丢在了床上，“嘭”的一声关紧了门。
安霓拎起床上那三片面包闻了闻，一股淡淡的奇怪味道钻入鼻腔，安霓皱眉，嫌弃地丢在了地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的门又被打开了，克拉帝亚公爵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射进的火光。
安霓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见他身后还有另外两个穿着不同颜色袍子的法师跟着，顿时把刚刚准备伸出去的手收回了身后。
阿德看了看地面上乱丢的三片面包，又看向带着些许笑意的安霓，说道：“你还真是随遇而安。”
安霓抬头望向他漆黑如墨的眼睛：“自由的时候模样见不得光，不自由的时候又受人限制，不随遇而安一点，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阿德背过身，身后的法师又掏出了那跟弯刀形状的法杖，猛地就勾住了她的脖子，把她从床上带了下来。
安霓被带着穿过了一道很长的走廊，又上了几层楼梯，来到了一个楼顶。
虽说是楼顶，但上方还是有一层巨大的弧形玻璃，上面描绘着金色纹路的样式，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夜幕沉沉中明亮的月亮。
中间摆着一顶巨大的坩埚，而坩埚旁站了一个激动得红了眼的老人。
“臭老头？！”安霓惊呼。
蒙特斯亚手里拿着一根木制长法杖，正搅弄这坩埚里的液体，见到安霓后也大叫了起来：“太好了你终于来了！”
安霓沉下脸：“……什么意思？”
安霓被勾着脖子，站在一旁。
上一次见到蒙特斯亚，还是在巴达尔城的城墙上，之后就是尤安说这个臭老头复活了自己，但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在这里，眼白里布满了红血丝，整个人看是亢奋又不正常。
片刻后，楼顶的黑暗处传来一阵“吱呀吱呀”的木头声，还有咕噜滚过地面的声音，一个坐在木制轮椅上，面色苍老的白发老人被阿德亲自推了出来。
安霓的呼吸都滞住了。
这白发老人身上裹着黑衣，红色的眼睛直勾勾盯在安霓脸上，苍老的肌肤上除了向下垂着的纹路，还有许多老人斑，就算是这样，安霓也隐隐认出了这位故人——西格。
她果真在阿德这里。
安霓躲开了西格仇怨的视线，环视着四周。所以这么多人齐聚在这里做什么？把她丢到坩埚里炖了？不会这么倒霉吧？
她脖子上架着的虽说是个法杖，但安霓很明显感觉到，脖子上的肌肤正跟冰凉的刀刃轻轻贴着，只要稍不留神，就很有可能头和身体分家。
西格目光阴冷，安霓实在是躲不掉，索性看向她，又缓缓露出一抹恶劣的笑容：“好久不见啊，莫菈老板，看来你的生意越做越大了，连阿德这种笨蛋都能成为你的客户。”
西格的声音也变得年迈沙哑：“你居然还活着。”
“你用黑魔法都死不了，我怎么会死呢？”安霓眯起眼睛，笑道，“不过好巧哦，我们都是白色头发了，对了，你的恋人里尔先生复活了吗？哦对，如果他复活了，就不需要阿德这个笨蛋来帮你推轮椅了。”
“……”西格眼神冰冷，被安霓这张欠嘴说得有些生气，要不是现在起不来，不然她真的会冲过去一刀杀了她。
安霓见她情绪有了起伏，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嘴。
蒙特斯亚兴奋得不在正常，直到一名法师端来了一个巨大的圆盘，上面罩着银色的盖子。
阿德擦了擦手，走到蒙特斯亚身边，说道：“请不要忘记我们的承诺。”
“塔莎复活，帮你占领皇宫后，你要让我顺利带她离开，”说完，他看了一眼身后的安霓，挑剔道，“虽然这个魔女的长相和身材我不喜欢，跟我的塔莎比简直差远了，但也能凑合。”
西格也开了口：“身体你随意拿去，只要把她的魂魄留给我。”
安霓深吸一口气。
这是要把她大卸八块啊！不对，比大卸八块还可怕！
安霓不禁打了个寒颤，赶忙咳嗽，说道：“其实我身体不太好，要不你考虑一下别的身体？”
“不不不，”蒙特斯亚走过去看着她，一股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你是魔女，魔女的寿命很长，只有这样我才能跟我的塔莎长长久久。”
“要不你换成其他魔女吧……”
“我也想啊，臭丫头，”他贴近她，小声道，“怎么说咱们也算老相识，我也不想让你死，你看你，长得一般，身材一般，但没办法，只能是你。”
安霓嘴角抽搐：“……那还真是委屈你了……”
“可不就是嘛！”
安霓跃过他，看向法师端着的盘子，要不是这臭老头提醒她，她都把遗骨的事抛掷脑后。
就在法师准备揭开银盘上的盖子时，一名侍卫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在阿德耳边说了什么。
安霓看着他。
阿德突然开始不顾形象地大笑，转头看向安霓：“合唱团都说你是我那个笨蛋侄子的情人，可是尼安，你们已经输了。”
“……什么？”
“我的那个侄子，我几次杀他都没能成功，”阿德走近她，用力捏住了她的脸，强迫安霓抬头与他对视，“可这次，我终于得手了。”他面露凶光，整张脸开始扭曲变形，像是披着人皮的魔鬼露出了他本来的面目。
“你刺杀成功了？”
阿德立马转头下命令：“紧密封锁皇子死去的消息，尤其是不要让宫里的那两位知道。”
“是。”
安霓再也笑不出来了，蹙眉看向他。的确，如果皇子的死让国王知道了，肯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过继一个子嗣，这样克拉帝亚公爵就会多个新敌人。
本来按部就班屯兵布阵的叔侄二人，如今却因为国王的突然“病重”而加速了夺皇位的进程。只要皇子一死，他趁机攻占都城和皇宫，那些对国王本就不满的老商派贵族们肯定会左右摇摆，到时，他再承诺永不查账，永远维护旧贵族秩序，给那些给他提供反叛资金的贵族们好处，那些墙头草肯定会拥护他登上皇位。
反正皇位空空，后继无人，支持谁不是支持。
等公爵复活了风龙，去对付皇宫法师和星迁会，那些看风向的新晋贵族肯定会一边倒向他，毕竟谁能干得过风龙希尔芙呢，当然，谁也不想事后被清算。
到时，他再把皇子尤安的死讯一公布，局面就已经可以确定了。
安霓深深叹了口气，心里狂骂尤安是个废物。
法师揭开了盖子，里面陈列着一些细小的骨头，不过看着这些骨头倒像是人类的骨头，希尔芙死时难道是人类形态吗？
法师一股脑地把所有骨头都倒入了坩埚中，蒙特斯亚赶忙用法杖搅拌了起来，一股浓浓的绿色烟雾从锅口升起。
安霓静静地看着，背在身后的手纂成了拳头。
绿色的烟雾越来越多，蒙特斯亚兴奋得快要跳起来了，可双脚刚离地，烟雾就慢慢消失了，刚刚沸腾的坩埚慢慢变得平稳。
阿德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蒙特斯亚也傻了眼，想撑着锅口边缘去看，可手刚碰到滚烫的坩埚就抽走了。
西格也皱起眉头，所有人都很不解。
本来还很不解的安霓，瞬间恍然大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
那个盘子里的骨头，其中一块就是从妮瓦丽斯家得到的，当时在鲁贝尔城，西格带着其他魔女跟她做交易，2000汀琅，安霓给了她一块炼金术师做的假腿骨。而那块带着炼金诅咒的真腿骨，她交给了诺瓦，让诺瓦交给了皇室。
安霓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蒙特斯亚气疯了，大步走过去抓住她的衣领，问道：“臭丫头，这到底怎么回事？！”
安霓一把甩开了他的手，把他踹到了地上，勾在她脖子上的法杖，在她的侧脖颈处留下了一道细细的血痕。
“臭老头，我以为你多爱你妻子呢，没想到，你复活她的第一件事却是要利用她，”安霓冷笑，脖子上的血迹渗出两道鲜血，“醒醒吧，她复活不了的。”
“臭丫头，你什么意思？！”蒙特斯亚趴在地上，崩溃地朝她大喊，“我怎么就不爱她了？你知道我为了复活她，做了多少事情吗？！”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突然从外面飞了进来，房顶的半圆形玻璃碎片砸在了他们身上。
“谁？！”阿德喊道。
黑影没说话，只身朝着阿德就砸了下来。只见那黑影穿着一身黑色披风，老者面容，一言不发却又速度极快，随着念咒声响起，在场法师们的法杖齐刷刷地对向他。
老人念起咒语，周身出现了三层金色屏障，稳稳地罩在了身上，只是在快接近阿德时，被法师们集体射出的金光给轰开了。他像个靶子，吸引了所有法师的注意力。
安霓的眼睛瞥向身边那个矮个子法师，默默捏碎了藏在袖子里的药袋子。
“嘿，看这里。”
法师扭头，安霓大手一挥，白色的粉末亮晶晶地瞬间飘在了半空中，他愣了两秒，强劲的药效让他晕倒在了地上。
只是那弯刀法杖还是在他倒下时划伤了安霓的后颈。
安霓的手伸向裙底，扯出空间袋，在老人吸引火力时，迅速掏出两瓶火焰瓶，其中一瓶扔向了坩埚。
爆炸声轰然响起，一阵红色夹杂绿色的火光爆了出来，坩埚被炸成了碎片四处飞散，而那火光瞬间化成了一只巨龙的形态，展开翅膀准备起飞。
“塔莎！！！”
浓烈刺目的火光照亮了蒙特斯亚浑浊的眼睛，他呆站在原地，震惊地看着风龙模样的红色火焰。
随着火焰巨龙的展翅怒吼，火光蔓延至整个房顶，黑色的浓烟从刚刚老人闯进来的位置上升了出去。从远处看，这楼顶像是破了口的水晶球，里面除了火光和浓烟，就只剩魔法与魔法对峙的金光，和缓缓向巨龙走去的蒙特斯亚。
“臭老头，那不是风龙！”安霓捂着嘴朝他大喊道，“赶紧回来！”
蒙特斯亚像是没听见似的，脚步不停，一边喊着“塔莎”，一边伸出手想去触碰这股热浪。
阿德捂住口鼻，躲在法师身后往下撤离，只留下西格神情紧张地推着身下轮椅的轮子，但她动作缓慢，满是皱纹的双手还在止不住的颤抖。
老人也没有恋战，跟那么多法师打还是有些吃力，他快速朝着安霓跑来。
“把这老头扯住！”安霓朝他大喊，可玻璃内的浓烟已经让她看不清那么多了。
老人突然伸出一根金绳，朝烟雾里一甩。安霓见状，又朝着烟雾里扔了另一个火焰瓶。
更大的爆炸声响起，红色的火光破开了浓烟。老人突然扑向她，却被突如其来的猛烈热浪推向了玻璃罩，碎片从他的身后飞了出去，整个人往外坠。
在玻璃碎掉的霎那，安霓突然跳了过来，一把扯开了他手腕上的蓝色珠串，随着几颗黯淡的蓝色珠子从她眼前划过，她轻笑，猛地拽住了他的手，扑到了他的怀里。
“我好想你。”安霓喃喃道。
老人的脸在珠串离手后的几秒内变回了原来的模样，他赶忙护住怀里的人，又扯了一下金绳，蒙特斯亚尖叫着，跟着他们一起从高楼上坠了下去。
“塔莎！！！！”
蒙特斯亚伸着手，眼泪被风吹到了高空。
加斯贝德在安霓身下，一手牵着绳子搂住她，另一只手掏出一把挂着麻绳的□□，瞄准建筑侧边的窗户就射了过去，好在□□穿过了墙壁，两个人停止了下落，往墙上撞去。
加斯贝德顺势抬起腿，挡住了撞击。
蒙特斯亚也在快落地的瞬间停住了。
安霓死死搂着他的腰，抬头看着他的脸，笑了起来：“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厉害。”
加斯贝德松了口气，低头看她被烟熏得灰扑扑的脸，问道：“你没受伤吧？”
“没有，幸亏有你。”
加斯贝德也笑了：“你怎么总是做一些让人捏一把汗的事情？”
上头浓烟滚滚，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响起，橘色的火光点亮了他温和的轮廓，安霓像只猫一样用脸蹭了蹭他的胸，笑道：“我好开心。”
“我不开心！”低下的蒙特斯亚崩溃地痛苦，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在了地上。
“死老头，我一会儿再找你算账！”安霓低头朝他怒吼，又抬起头，像换了张脸似的，对着加斯贝德露出温和的笑容。
蒙特斯亚悲痛地抬起头，朝那片还在爆炸的火光发出声嘶力竭地吼叫：
“塔莎·希尔芙！！我的爱人啊！”
……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