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Chapter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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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时分，湖滨步道。
金属骨架搭建的巨大舞台如钢铁城堡，灯带半空环绕，电子巨幕尚在沉默，已陷入了沸腾的人海。
穿着短裤、戴着墨镜、宽边帽和花环的观众们挤满了草地。
远远望去，人海一层一层涌向主舞台。
有的人举着灯牌，有的人绑着亮色荧光带，但所有人都握着一只小小的电子打分器。
摄影机先就位，随着主舞台的logo亮起，人海叠出热情的声浪。
线下观众兴奋地交谈，高举手机、小型摄影装备。
而社交媒体上大大小小的直播早已开始，在线关注人数实时攀升。
舞台另后方，幕布分割出大大小小的演出候场区。
“根据您填写的演出登记表，我们按要求为您准备了电钢琴、长笛、和——二胡。“工作人员带着苏锦瑟一一核对需要现场演奏的乐器，翻开文件夹，指着倒数第三行，”你的演出时间约在21:15，登台前半个小时会有人过来通知，在此之前您可以尽情排练。“
倒数第三个登场啊，苏锦瑟歪头。
回响音乐节采用实时评分，观众们在表演结束后按下打分器，后台程序结合评委的分数进行演算，在下一场表演开始前，最终分数和排名就会在大屏幕刷新。
从第三届之后，回响的定位就转向了市场主导，观众评分的影响力高达百分之七十。
根据数据统计，观众的情绪在开场时最高昂，中场更容易得到高分，临近终场大多已经兴致低迷。
工作人员：“您还有什么其他问题或需要吗？“
苏锦瑟的眼睛还无法长时间接触强光，犹豫几秒，她还是摇头道：“谢谢，没有了。“
熬至倒数第三场，观众们本来就昏昏欲睡，在把舞台灯光调低，观众可能要呼呼大睡了。
前台熙熙攘攘的呐喊穿过大大小小的幕布，无一不彰显着舞台的盛大璀璨。
就连幕布之间的过道也是嘈杂如潮。
“灯光师，灯光师在哪里！？交响乐团到齐了没，准备上场了！“
“谁把数据线拿走了？“
一片混乱之中，一行人越众而过。
走在最前面的男人挺拔高大，剪裁合体的灰黑色西装架在宽阔的双肩，日光与阴影交替而过，白面具随之阴晴不定。
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们自行避让，嗓门也随着姿态一起压低。
突然，风中飘来轻快、悠扬的长笛声。
开幕前夕，候场区正处于一片混乱。
这段旋律就像一只不谙世事的小鸟儿，扑簌簌穿过焦灼的人群。
男人脚步停下脚步，任由这只“小鸟儿”停在肩头。
微微偏头，面具朝向右手边的幕布。
深色帷幕拉起的狭小空间里，苏锦瑟沐浴着阳光吹奏长笛。
有几段旋律她至今不太满意，改了又改，日渐焦躁。
不知为何，真正身处于舞台下方，心情反而平和了，压抑的灵感再次迸发。
海上舞女登台时是什么心情呢？除了随手拈来的性感，更重要的是享受。
在舞台得到的欢愉决定性地压倒了漂泊之苦。
苏锦瑟吹完一段儿，抬笔在乐稿对应的地方重新修改。
吹奏长笛的剪影从这一端跳到另一端，裙摆张开又坠落，犹如蝴蝶开合的翅膀。振翅之间，纤细修长的小腿线条时隐时现。
助理轻声道：“先生，需要我去打听一下吗？”
“不必。”男人收回目光。
似乎这只是沿途微不足道的小小插曲。
*
主舞台前方，万人摇动荧光棒，齐声倒计时。
随着主舞台中央大屏幕数字归零，礼炮齐鸣，蔚蓝天空划下五色彩线，聚光灯紧随其后，扇贝状的射线中央，上一届冠军扶着电吉他升上舞台。
舞台上的人举起一只手臂。
台下上万条手臂响应，呐喊震彻云霄。
一声随性慵懒的吉他扫弦，音乐节正式开场！
空气回响，心跳鼓动，所有人都在前铺后卷的声浪中摇摆高呼。
“人也太多了吧！”姜妍大为震惊，提前为苏锦瑟捏了一把冷汗。
百闻不如一见，只有到了现场，才真正明白回响在年轻人心中的地位。
程小曼不是第一次来音乐节，但是第一次又guest通道体验vip区。
“听说这一届邀请了Phantom返场，官方的票几乎秒没，二手市场也是一票难求！”
从苏锦瑟手中接过嘉宾票时，程小曼眼睛都直了。她不过是几次举手之劳，换来抢了一周的票，还是前排！中央区域！买都买不到的嘉宾票！
姜妍：“舞台的光线太刺眼了！”
刚说完，有人推了她一下。
耳熟的声音炸在耳膜。
“萧策！萧哥！”
留狼尾的小青年左右手各搂一个穿着抹胸短裙的金发辣妹，奋力地往前挤。
姜妍被他挤得向前一步，气不打一出来，顺着狼尾青年的目光看去。
设了专属桌椅的贵宾区，一个银发男人远离人群，单手插兜，另一手捏着瓶可乐。
“怎么了？你认识？”
姜妍摇头，“不认识，那天请你吃饭时见过他们，那个银毛一直盯着锦瑟看。”
说话间，狼尾青年已经带着两名衣着暴露的美女挤进了贵宾区。
程小曼皱眉：“看着不像什么好东西，等结束了我们去后台接锦瑟。”
嘉宾区域外侧的高台，暗色栏杆围出一片高高的独立区域。
那里的人明显变少，彼此之间得以保持社交距离。
便携吧台边附近散步着几排高档户外沙发，玻璃桌上摆放着香槟和精酿啤酒。
看清斜倚栏杆的银发男人，性感女郎抢先同伴一步上前。
高跟鞋刚嘟嘟了两声，萧策转过头，轻飘飘瞥了林子涵一眼。
那眼神森幽幽——“她再上前一步，你试试看。“
抬手，杯中可乐冰块碰撞。
林子涵两个跨步捞回美女，眼神示意萧策手上缠着的红色拳击绷带。
“当心点儿我的大小姐，这哥刚打完一场比赛，戾气重着呢，我可不包工伤哈。“
虽然重伤的那个大概率是我。
“吃什么喝什么随便点，但是要乖一点哈，别给哥哥惹麻烦。“林子涵哄完了美女们，抽出一瓶精酿啤酒，走到栏杆边。
“怎么样，有你感兴趣的吗？“
舞台光照亮萧策深邃的五官，那双翡翠冷的眼睛在夜色浓时别具危险感。
顶级音响和舞美加持，舞台下方尖叫连连。
萧策皱眉，“听不懂，聒噪。“
林子涵一口啤酒喷出来，“你还真是来听音乐的啊？“
不怪他无语，向他们这种‘粗人‘，就不喜欢从音乐里找乐子。
更不用说萧策是个大音痴，上一年萧策为了省事，选修了音乐品鉴课，差点儿没及格。从此大家明白了什么叫音乐绝缘体。
“闭嘴。“
周围乱糟糟的，萧策有些不耐烦，然而现在转身就走，就像是——向某个人认输了。
他饮了一口冰可乐，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刺鼻的气味弥漫。
萧策睁开眼睛。
臭味来源正在往头上抹染发膏，察觉到萧策的视线，林子涵用胳膊肘指了指挎包里面。
“可水洗荧光染发膏，想不想试试？”林子涵用手套抓了抓头发，染发膏自带定型效果，他的一头狼尾现在成了闪着光的树杈子。
萧策毫不掩饰地倒退三步，“流里流气。”
“你顶着一头银发好意思judge别人啊大哥。”林子涵无语，“我包里还有不发光的普通款，要不要？”
萧策：“好意思，不需要。滚远点。”
萧策不耐烦的时候很有些唬人，林子涵在他看不见的角度翻了个白眼，双脚老老实实地服软。
临近深夜，舞台下方闪耀的荧光棒少了一半，几个小时的欢呼呐喊之后，观众先熬不住了。
萧策睡醒了，看一眼腕表，将近十点。
撑到现在，终于证明了一件事情——音乐对他而言太过无聊。
就在这时，舞台灯光略微柔和，电子屏幕呈现一片月光照耀的大海，波光汇聚成一行字幕。
林子涵一口酒喷出来，下意识念出声。
“《海上舞女》，演奏者：小夜曲。”说着，林子涵转头。
话音刚落，萧策倏然睁开双眼。
翡翠冷的双眸凝视下方的舞台。
随着报幕画面淡去，舞台的灯光缓缓亮起，一个纤细的身影走向舞台中央的电子琴，白色裙摆在夜风中摇曳，一抹跳动的月色。
灯光推移，镜头拉近，一点点抬高。
秀气的下颌线条。
浅笑的珍珠色双唇在颊边按下一只小梨涡。
藏在厚重镜片后方，看不真切的双眼。
萧策猛地握拳，栏杆在双掌之下微微颤抖。
森绿的瞳孔微缩，瞳孔因过快的心率而颤动。
台下隐约响起口哨和嘘声。
台上的人丝毫不受影响，纤白的双手落在黑白琴键。
一段轻盈悦耳的旋律回扫，台下杂音突然沉寂。
第二段旋律紧接而至，后台的评委席，几个音乐大师面面相觑。
观众看热闹，评委看门道。
一名女评委挑眉：“八度连打？”
另一人推了推眼镜，补充道：“是单手八度连打，接短滑奏后琶音飞跃。”
严肃脸的评委皱眉，“单纯炫技，华而不实。”
就在这时，台上的女生举起手，朝控制台方向比了个“ok”。
灯光总控切换场灯模式，当伴奏响起，台后台下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还只是调音！
电子鼓点短而急促，高频节拍时轻时重，旋律简单而重复，观众们就像舞蹈初学者，不知不觉踩着节拍摇头晃脑。
就在这时，苏锦瑟的指尖动了。
一只高跟鞋追着C大调踏入想象，香风拂动，另一只脚腕微转，足尖在半空画了一颗爱心，随滑音落地。
在掌声般的鼓点中，美丽的舞女登上月光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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