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予薄荷》7yue

2、呦，有点默契

　　"林栀夏，把上周的英语作业发下去。"英语老师的声音打断了林栀夏偷吃柠檬糖的动作。她慌忙把糖纸塞进课桌，接过那叠作业本。
　　发到周予白的座位时，她发现他的桌面异常整洁。钢笔、橡皮、尺子排列成一条直线，连课本的边角都对得整整齐齐。作业本封面上"周予白"三个字工整得像印刷体，和他的人一样一丝不苟。
　　"你的字真好看。"林栀夏忍不住说。
　　周予白正在看一本英文原著，闻言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讶异："谢谢。"
　　"你在看什么书啊？"林栀夏凑近了些，发梢扫过他的桌面。
　　"《The Little Prince》。"周予白不着痕迹地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与她保持距离。
　　林栀夏注意到他手腕上戴着一块黑色运动手表，表带已经有些磨损。这个发现让她有些意外——看起来这么讲究的人，居然会用旧东西。
　　下午的体育课，周予白照例请假。林栀夏和几个女生在操场边休息时，看见他独自坐在教学楼前的台阶上，膝盖上摊着那本《小王子》，阳光在他的白衬衫上跳跃。
　　"周予白为什么总不上体育课啊？"好友张晓雨好奇地问。
　　林栀夏摇摇头，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草莓糖塞进嘴里。甜味在舌尖蔓延，她却莫名想起周予白身上那股清冽的薄荷香。
　　放学后，林栀夏被留下来整理班级图书角。当她抱着一摞摇摇欲坠的书往架子上放时，一只修长的手突然从旁边伸过来，稳住了最上面那本快要滑落的书。
　　"小心。"周予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林栀夏转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旁。这么近的距离，她能看清他睫毛在脸上投下的细小阴影。
　　"谢谢！"她往旁边退了一步，"你怎么还没走？"
　　"值日。"周予白简短地回答，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几本书，动作利落地按编号排好。
　　林栀夏看着他熟练的动作，突然问："你经常整理书吗？"
　　"嗯。"周予白头也不抬，"家里有很多。"
　　两人沉默地工作了一会儿。林栀夏偷偷观察着这个安静的男生——他整理书籍时会先把书脊对齐，再用手指轻轻抚平卷起的书角，像是在对待什么珍宝。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书？"她打破沉默。
　　周予白思考了几秒："科幻和诗歌。"
　　"你为什么会喜欢这么无聊的书啊"林栀夏一脸疑惑地问
　　周予白看着她好奇的眼睛，抬起头，看向她："因为知识。"
　　"好吧。"林栀夏从书包里掏出一包水果糖。“看你心情不太好。”
　　林栀夏挑出一颗青苹果味的，"吃吗？这个味道很清爽的，不会太甜。"
　　周予白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糖纸在他指尖发出轻微的声响，他小心地把糖放进嘴里，眉头立刻舒展开来。
　　"怎么样？"林栀夏期待地问。
　　"还不错。"周予白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林栀夏从未听过的柔和。
　　第二天早自习，林栀夏发现课桌上多了一刻薄荷糖，书里夹着一张便签：
　　"谢谢你昨天的糖。——周予白"
　　她惊喜地转头，周予白正专注地写着什么，晨光落在他低垂的睫毛上，像是镀了一层金边。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抬起头，轻轻点了点头，又继续低头写字。
　　林栀夏翻开书，发现里面有些段落被铅笔轻轻画了线，页边还有工整的批注。她想象着周予白深夜在台灯下读书的样子，突然觉得这个看似冷淡的男生，内心或许比她想象的要丰富得多。
　　课间操时，班主任宣布下周要举行英语演讲比赛，要求每班派两名代表。
　　"林栀夏，周予白，就你们俩吧。"班主任说，"一个口语流利，一个发音标准，正好互补。"
　　林栀夏瞪大眼睛，转头看向周予白。出乎意料的是，这次他没有立刻拒绝，而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放学后，他们约在图书馆准备演讲稿。林栀夏到的时候，周予白已经坐在角落的位置，面前摊着几张写满字的纸。
　　"你写好了？"林栀夏惊讶地问。
　　"只是初稿。"周予白推了推眼镜，"你看看有什么需要修改的。"
　　林栀夏接过稿子，发现他的字迹比平时更加工整，像是特意为她誊写了一遍。内容是关于星际旅行和人类未来的思考，既有科学严谨，又不乏诗意想象。
　　"写得真好..."她由衷赞叹，"不过有些专业词汇可能有点难，要不要加些比喻？"
　　周予白认真考虑了她的建议，两人一起修改到傍晚。离开时，天空突然下起大雨。
　　"我没带伞。"林栀夏懊恼地说。
　　周予白从书包里拿出一把黑色折叠伞："给你。"
　　"那你怎么办？"
　　"我等雨小一点再走。"周予白把伞塞进她手里，"明天记得还给我就行。"
　　林栀夏握着还带着他体温的伞柄，突然注意到他的书包侧面插着一个药盒，上面贴着英文标签。还没等她看清，周予白就转身回到了图书馆。
　　晚上七点十五分，周予白用钥匙轻轻旋开家门时，厨房飘来当归鸡汤的香气。他低头换鞋，注意到玄关地垫上多了一双陌生的男士皮鞋。

　　"予白回来了？"母亲周静从厨房探出身，围裙上沾着几点面粉，"今天比平时晚了些。"

　　"在图书馆多待了一会儿。"周予白把书包放在走廊的置物架上，动作很轻，"爸回来了？"

　　"刚到家，在书房接电话。"母亲走过来，习惯性地伸手想摸他额头，又在半空中停住，"脸色不太好，今天有没有..."

　　"我很好。"周予白侧身避开母亲的手，从口袋里摸出药盒晃了晃，"按时吃药了。"

　　餐厅暖黄的灯光下，母亲眼角的细纹显得更深了。她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说："洗手吃饭吧，炖了你喜欢的山药。"

　　客厅电视正在播放晚间新闻，父亲周明远的西装外套搭在沙发背上，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看到儿子进来，他匆匆挂断电话："学校忙？"

　　"准备英语演讲比赛。"周予白在餐桌前坐下，汤碗已经盛好，表面飘着的枸杞像散落的星星。

　　父亲拿起汤勺又放下："和谁搭档？"

　　"班里的英语课代表。"

　　"那个总吃糖的女生？"母亲突然插话，把蒸鱼往儿子面前推了推，"上次家长会见过，挺活泼的孩子。"

　　周予白筷子顿了一下："您记得？"

　　"怎么不记得，她发作业时口袋里叮叮当当响。"母亲笑着摇头。

　　书房里的座钟敲了八下，周予白起身收拾碗筷。父亲突然说："下周复诊我调休陪你去。"

　　"不用，我自己可以。"

　　"你上次——"

　　"真的没事。"周予白把碗筷放进水池，水流声盖过了父亲的后半句话。镜片上溅了水珠，他摘下眼镜擦拭时，瞥见冰箱门上贴着的便签——"3.15复诊"的字迹被反复描粗过。

　　回到卧室，周予白从书包里取出书，发现书页间夹着一张糖果包装纸。青苹果味的糖纸在台灯下泛着微光，他犹豫片刻，把它夹进了《小王子》的扉页。

　　门外传来父母压低声音的争执：
　　"...都说别给他压力..."
　　"...万一又像上次..."
　　"...学校活动太多..."

　　周予白戴上耳机，德彪西的《月光》流淌而出。他翻开同桌女生今天塞给他的纸条，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火箭和星星，旁边写着："我们的演讲主题就叫'星际糖纸号'怎么样？"

　　书桌抽屉里，药盒与薄荷糖罐并排放着。窗外开始下雨，雨滴在玻璃上划出蜿蜒的痕迹，像心电图监测器上起伏的折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