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宫阙》沈清慕

34、天为谁春(2)

　　素帐垂下遮住里面的人，只露出一方皓腕。
　　御医收回了诊脉的手：“恕老臣无能，这毒怕是解不了。”
　　“什么？”天慕飒猛然一惊，“那曼珠沙华的花精不是可以愈千伤解百毒吗？”
　　“这……这其实并不是毒，而是蛊。花精固然可以解毒，却解不了蛊，若要解蛊，还要找到下蛊的人才行……”
　　天慕飒一怔：“下蛊的人，如果已经……死了呢？”
　　“那怕是无法解了……”
　　天慕飒愣住，眼睛怔怔地瞪着床榻上的人不说话。
　　“二王子！”屋外忽然跑进来一个侍卫，“魔王让您过去一下，说是捉到逆贼天慕景了。”
　　天宫，崇华殿。大殿正中的暗黑色云龙纹青石地板上，天慕景被绳子绑得结结实实。
　　魔王坐在一把雕花木椅上手里端着杯茶慢慢抿着。
　　天慕飒走到大殿门口时正巧对上天慕景抬起的眼睛，心里猛地一沉。
　　天慕景忽然叫喊起来：“慕飒！为什么？”
　　还不等天慕飒答，魔王站起身随手把茶盏砸在天慕景身上：“你还有脸问他？要不是你谋算天帝的位子，你能有今天？杀父夺位，独揽大权，排挤兄弟。虽说天家无情，我还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为了权位竟然不惜勾结敌军！”
　　“我勾结敌军？哈哈哈哈，天慕飒没勾结吗！那你又是什么？你当初答应得好好的！你侵犯边疆我就此把天界的兵力调走，控制了宝座上的老头子，然后一举夺位！你要五座城，我给你了！你还想要什么？”
　　天慕景踉跄站起来，却重重摔倒，地面把他的脸挤得变了形。
　　天慕飒眼神一暗转眼看向魔王。
　　魔王笑道：“天界在你手里终究不会为我控制，我就是出尔反尔了，你又要如何？爬起来咬我？哈哈哈哈……”
　　天慕景的愤怒像是一把火熊熊地烧着，天慕飒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炽烈的想要撕碎魔王的欲望。
　　“魔王，他就交给我处置吧。”
　　魔王敛了笑点点头：“也好，毕竟是你们天界的家务事。你们自己解决吧，我去看看紫莲。”说完抬脚走了出去。
　　大殿里忽然安静下来，天慕飒弯下身子想要扶起天慕景，手刚刚触碰到他的衣衫就被他嫌恶地闪开：“滚！”
　　天慕飒看着他用头拱起身子奋力地坐起来，别过头去：“来人，把他关到地牢里，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接近。”
　　大殿门口走进来几个侍卫把他架走了，天慕飒一步一步慢慢走上天帝宝座。
　　三级台阶他却走得极慢，一步一步踩在上面似乎可以看到往日里无数的人为了这一刻而抛头洒血。
　　那把纯金打造的椅子，扶手上两条昂首傲视的长龙。他抚上那些纹饰，那些精湛得栩栩如生的雕饰铬痛了他的掌心。
　　他坐在上面，一股寒意从四肢升腾起来直刺入心底。从这里俯视下面的浮世众生，他可以看清每一个人的脸，每一个人的神情，然而这高座之上，从此只余他一人。
　　紫莲的病一日不如一日，原先一天里只昏睡一两个时辰，现如今确是一天一天的昏睡着。
　　“真的没有办法了？”
　　魔王摇摇头：“魔界所有的炼蛊师都试过了，这蛊太霸道，哪怕用别的蛊牵制都不行。”
　　天慕飒怔怔站住，眼神空落：“那……还有几日？”
　　“怕是不出三日了……”
　　床榻之上她安静的呼吸几不可闻，素帐里略显苍白的脸色，眉心那朵曼珠沙华散发着越发诡异的浅红色荧光。
　　魔王突然站起身：“有一个人！有一个人或许可以救她！”
　　天慕飒也是一惊，随即狂喜：“谁？”
　　“女娲。青羽仙山的法术自古以来神秘莫测，或许可救紫莲一命。”魔王转向天慕飒，“你好好照顾紫莲，我去去就来。”
　　一阵紫光过后，魔王已经不见。
　　青羽仙山，女娲宫。
　　盈盈白雾绕廊柱，魔王踏入宫内，浅薄的仙雾自脚下环绕，仙乐叮咚。
　　女娲听了仆人来报走出殿外就见魔王立于殿前，紫发铺散，英气一如当年。
　　魔王见她出来一甩衣袍跪下：“魔族楚青锋叩见女娲娘娘。”
　　“魔王请起。” 女娲缓缓抬起手，眉间一缕清愁，“紫莲现在如何了？”
　　“不瞒娘娘，怕是不出三日就……”
　　“你说什么？”女娲一惊，眨眼间不见动作便掠到魔王眼前，“那日你魔族的人带走紫莲，如今紧紧几日过去你便来告诉本宫紫莲性命堪忧？”
　　魔王疑道：“娘娘，那日他们是如何闯入女娲宫的？”
　　“你那魔后带着魔族的兵卒趁本宫携待选弟子外出采集四界灵气时强行闯入！”女娲大怒，“青羽仙山是仙家重地！魔后如今已经羽化，擅闯女娲宫，强行掳走本宫的……女儿，本宫定让她世世代代沦为杂畜，永世不得超生！”
　　魔王神色一僵：“娘娘，紫莲她……她中了蛊，那蛊是魔后下的……”
　　女娲猛地一怔：“你说……你说什么？”
　　魔王俯下身，以额点地声音苦涩：“娘娘，能不能让魔后……让魔后复活？”
　　女娲怔怔地道：“你说什么？中了她下的蛊？”
　　中了她下的蛊……
　　那个蛇蝎一样的女人，她做的那些事，天打雷劈都不为过！
　　“不！绝不！你让本宫复活那个女人？不可能！”女娲猛地摇头，眼睛眯起闪着憎恶的光，“本宫掌管四界一切生灵的生死！本宫愿意复活任何人也不会复活她！那个女人！那个恶毒的女人！”
　　女娲忽然一把抓住魔王的胳膊：“你起来，带本宫去看紫莲！本宫偏不信她的蛊有多厉害！”
　　脚下劲风突起，两人飘在云端，魔王侧头看着女娲：“你……你莫恨她了，过去的便过去吧。”
　　女娲眼眶微微红了却笑道：“本宫既已为女娲，便了无牵挂，前尘旧事，你不必提起。”
　　一会儿工夫便已到天界上空。脚下房舍林立，街道上熙熙攘攘。女娲抬眼望去，前方那一片金黄色的琉璃宫殿，夕阳洒在那宫殿之上，繁华，瑰丽，浓墨重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