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宫阙》沈清慕

33、天为谁春

　　潮湿、阴冷的，这是一个水牢，乌黑的水直到胸口，闷闷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双手被绳子绑住高高吊起，手腕上或许磨破了皮吧，火辣辣地疼。
　　勉强睁开眼睛，水池上方的一扇铜门紧闭，门缝里透出一道刺眼的亮光。
　　“有人吗……”紫莲用了全力喊，出口的声音越轻细如呢喃。
　　“放我出去……有人吗……”
　　喊了半晌那铜门终于被慢慢推开，金属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强光里，不出所料仍是那个妩媚的紫衣女人，如蛇蝎一样，脸上带着狠戾的笑。
　　“小美人儿，你醒了？”
　　她沿着水池边慢慢走到紫莲旁边蹲下，伸出手指勾起紫莲的下巴：“你娘那朵曼珠沙华差点要了她的命，没想到她女儿也种了一朵。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哈哈哈哈。”
　　紫莲抬眼看她：“自作孽，不可活，你还能有几日好活？”
　　那女人一愣，随即一抹狠戾飘上眼中：“来人！给这小贱人点厉害瞧瞧！”
　　那扇铜门里立刻进来几个黑衣黑裤的妖物，摇摇晃晃蹦过来抬手“扑通扑通”扔了什么在水里。
　　只见两道灰影迅速闪过，带着两抹诡异的红色。
　　“啊！”腰上猛地一痛，紫莲惨叫出声。
　　“怎么样？这水老鼠的牙齿利不利？”
　　“啊……你这个蛇蝎女人！”
　　那两只水老鼠眼睛冒着幽幽的红光，细长的身子在水里快速地游来游去。
　　“求我，我就放了你。”
　　“呸！你做梦！”
　　紫衣女人眯起眼睛刚要发作，却见那铜门之中突然蹦过来一个妖物，一边朝这边蹦一片喊：“魔后千岁！魔后千岁！不好啦！魔王陛下已经成功帮助天慕飒夺位啦！”
　　“什么？”魔后忽然站起，“天慕景这么快就败了？”
　　“据说……据说是天宫里面有奸细……”
　　魔后声音尖细大叫：“天慕景人呢？”
　　那妖物被她唬得一哆嗦：“不，不知道啊。跑了吧。”
　　“跑了？”魔后大怒，“那他们岂不是马上就要攻到这里了？”
　　“是……是啊……”
　　魔后气急一巴掌扇在那妖物脸上：“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撤啊！”
　　“魔后千岁，这……这女人还要不要带？”那妖物被扇得倒退两步，手颤颤巍巍指向紫莲。
　　“废话！她可是咱们的保命符！”
　　那几个妖物赶忙跑过去把紫莲从水里托出来，身体摩擦在粗糙的地面上竟然没有痛觉，紫莲怔怔看着魔后。
　　她刚才说的那个人，好熟悉。
　　一阵熟悉的疼痛，像钢针刺入脑中，紫莲猛然大叫：“啊……”
　　她声音尖利凄惨，几个妖物被吓住站在原地一脸惊恐，魔后也愣了一下。
　　只一瞬间，铜门外的光芒突然被冲进来的几个人挡住。
　　为首一人，光从他背后打过，紫莲看不清他的容貌，只看到他束起的长发有些散落下来，落在脸颊上，万分的熟悉。
　　头像是被滚滚的车轮碾过，紫莲睁大眼睛，眉心的曼珠沙华隐隐闪出一层浅浅的红光。
　　那人奔至前来，几个动作放倒她身边那几个僵住的妖物。
　　他脱下外衫裹住她，她终于看清他的容貌。剑眉，星目，鼻梁挺直。
　　“天……慕飒……”
　　陌生又熟悉的名字，她抬头看见他琥珀色的眼睛里猛然升起一抹狂喜。
　　“紫莲，你，你记得我？”
　　紫莲点点头，复又摇摇头。
　　天慕飒眼神一暗，又笑道：“有印象也是好的，我带你出去！”
　　抱起紫莲，天慕飒转身朝着铜门走去。
　　魔王正站在那里，面前是一身绛紫的魔后。
　　“你没死？”
　　魔后惨笑：“终是让你发现了，你不死，我如何舍得死？”
　　“你为何加害紫莲？”
　　“呦，你心疼了？我告诉你，我害的可不只你那一个宝贝女儿。当年的那两个贱人，还有她们的孩子，楚青锋，你自己做的孽，我没本事还到你身上，却有本事让他们痛不欲生。”
　　魔王一惊：“你说什么？”
　　“你最骄傲的那个儿子亲手杀了他娘，他最爱的女人是亲妹子，还被我设计夺走啦！怎么样？我听说他现在日日醉酒不理朝政。楚青锋，有生之年你该庆幸你能看到灵界毁在他手里。哈哈哈哈哈……”
　　“你爱灵玉儿如痴如醉，她却为了名誉和地位不敢嫁给你。如果她乖乖跑回灵界做她的国君我也不会怎么样，偏偏她还给你生了两个孩子！你说我能不恨么？你说我能不怨么？我恨不得杀了她！杀了你！”
　　“可是我不能这么做，这么做反而便宜了你们，我要让你们痛不欲生！痛不欲生！痛不欲生！”
　　“你是不是想杀了我？想把我碎尸万段？哈哈哈，不牢你费心了。”她身子突然前倾，一双高挑的眉毛紧皱在一起，唇角流出一道浑黑的血迹。
　　魔王一惊一步蹿了过去扶住她：“你！你给自己下毒了？”
　　“青锋，从我看你第一眼起我就爱上你了，一眨眼十几年，我没能为你诞下子嗣，不怪你出去找了那两个贱人……”她缓缓跌倒，身子一阵一阵打着哆嗦，“我气的……我气的是你如此容易就……就弃我而去。放我在魔宫一人生活……你……你一直住在外面的行宫里，就为不看我一眼吗？就恼我不许她们进门？你……你还让我日日对着那两个孩子……让我对着你与别人的孩子……我怎能不恨……我怎能不恨……青锋……青锋……我给你那宝贝女儿下了……下了毒，她……她也没几日好活了……哈哈哈……”
　　残破的笑声一点一点减弱，魔后躺在魔王怀里眼里一片死灰。
　　“她刚才说什么？她刚才说什么！”天慕飒忽然大喊起来，“她说下了毒？”
　　魔王不理，抬手抱起魔后的身子，她的头微微垂下，漆黑的头发掠过脸颊，她本是个极美的女子，此刻安静下来，少了那种妖媚，反而显得越发温婉。
　　走出铜门，这是天宫的一个废弃的庭院，院里杂草横生。阳光照在魔后的身上，她一袭绛紫色罗裙刺痛了魔王的眼睛。
　　这个女人因为自己的缘故，爱紫成性，而他却连正眼都不看她一下。
　　阳光打在魔王的身上，紫莲看着魔王的背影，心口猛然一痛，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