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烬》小梨子kl

1、墨痕惊夜

　　春寒料峭的雨夜，姜挽的银错刀第三次划破宣纸。

　　铜雀灯台的火苗忽地窜高，映得案上《璇玑图》残卷泛出诡异的暗红。那些本该是墨色的点位，在潮湿的空气中洇出铁锈般的腥气。

　　"八百四十一个点..."她蘸取青金石的指尖微颤，"怎么少了三处？"

　　窗外惊雷骤起。

　　刀锋般的闪电劈开夜幕时，姜挽看见院中老槐树上悬着十二盏琉璃灯——那是三皇子萧执的暗卫"玄鳞卫"独有的标记。雨水顺着琉璃棱角淌成血色，在青砖地上汇成蜿蜒的蛇。

　　"姜姑娘好眼力。"檐角传来玉磬相击般的清冷嗓音，"能修补前朝璇玑秘文的人，果然看得见旁人看不见的东西。"

　　姜挽将银错刀抵在《璇玑图》的缺口处："殿下既知这是前朝余孽之物，何苦要夺？"

　　"余孽？"玄色大氅掠过雨幕，萧执苍白的指节叩在残卷边缘，"十六年前姜尚书满门抄斩时，血书《璇玑图》的，不正是姑娘的生父？"

　　冰凉的剑锋贴住她后颈，姜挽却嗅到萧执袖间飘来的龙脑香里，混着一丝极淡的腐叶气息——这是皇陵地宫独有的味道。

　　"殿下左肩的赤鳞胎记，最近可还灼痛？"她突然轻笑，"《璇玑图》终章有云：赤鳞现，龙脉断。您说...陛下若是知道当年夭折的九皇子..."

　　话音未落，萧执的玉扳指已碾碎她腕间珊瑚珠。殷红的珠子滚落《璇玑图》残卷，正巧补全了东北角缺失的三处点位。

　　暴雨倾盆的院落突然传来金铁交鸣之声。姜挽望着窗外渐起的血雾，忽然明白这场围捕从来不是冲着她——玄鳞卫的琉璃灯，照亮的原是躲在暗处的第三批杀手。

　　"姑娘现在相信了？"萧执的剑尖挑开她衣襟，露出锁骨下方朱砂点就的星宿图，"从你三日前修好那方断弦琴开始，想要你性命的人，可比想要《璇玑图》的多得多。"
　　萧执的剑锋在星宿图上游走时，姜挽突然反手扣住银错刀柄。刀身莲花纹裂作七片，露出内里暗藏的鎏金针——正是前朝匠人用来修补《兰亭序》蝉翼拓的"七星挑"。

　　"殿下可认得这个？"她将金针没入《璇玑图》残卷的夹层，"永徽三年，工部用乌银点翠仿制七星挑，却在祭天典上被雷电熔毁了七座灯楼。"

　　萧执瞳孔微缩。当年灯楼坍塌压死的二十七名工匠，正是如今工部尚书要抹去的旧账。

　　窗外血雾渐浓，第三批杀手的弯刀已砍断槐树虬枝。姜挽趁机将《璇玑图》残卷浸入青金石染缸，八百多个墨点遇水浮起，在绢帛上拼出星图脉络。

　　"果然要用水磨法。"她指尖拂过正在重组的星象，"《考工记》载，前朝玄门用砗磲粉调墨，遇龙脑香则显形..."

　　话音戛然而止。浸湿的星图中央，赫然浮现出半枚血色玉印——与萧执腰间悬挂的皇子私印严丝合缝。

　　"看来姑娘不知道，"萧执突然攥住她正在褪色的指尖，"姜尚书临终前用血书写的不是璇玑图，而是皇子更迭的预言。"

　　惊雷再起时，姜挽听见屋顶传来熟悉的机括声。那是她在古籍局修复了三个月的青铜浑仪，此刻却在雨中转动着错位的二十八宿盘。

　　"小心！"她猛地推开萧执。一支淬毒的梨花针擦着萧执耳畔飞过，钉入《璇玑图》残卷，正中将星之位染成靛蓝。

　　萧执反手甩出袖中软剑，剑光如游龙穿过雨幕。姜挽却盯着没入残卷的毒针——针尾雕刻的缠枝纹，与她半月前修复的《景云河图》补纸纹样如出一辙。

　　"去御书坊！"她突然抓起案上水云笺，"有人在用景云补纸仿制河图，那些消失的墨点..."

　　玄鳞卫的琉璃灯突然全部熄灭。黑暗中，姜挽感觉有人往她掌心塞入冰冷的玉珏，萧执的气息混着血腥味掠过耳际："想活命就记住，子时三刻太极宫含象殿，东廊柱第七块砖。"

　　暴雨冲刷着院中血迹时，姜挽在残卷下摸到黏腻的纸浆。就着闪电瞥见的刹那，她浑身血液几乎凝固——那团青金色纸浆里，分明掺杂着细碎的孔雀绿釉片。

　　正是三日前，她从库房领走的越窑秘色瓷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