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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盐墙诡册 血钥钟鸣 ...


  •   永昌十七年·五月廿一·寒山寺

      破晓的钟声里,沈砚冰的断云尺挑开经幡。积尘多年的《河渠志》残页被钉在佛龛背面,纸页边缘残留着干涸的血指印——三横一竖,与冷宫井底的刻痕如出一辙。

      赫连晞的刀鞘扫过香案,震落层层经卷。最底下的《地藏经》封皮竟是人皮所制,内页用荧光砂写着:

      “锁龙钉七,钉钉噬主。”

      殿外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大雄宝殿的铜钟早已锈蚀,钟身上却缠着密密麻麻的铁链——每根链节都挂着一枚北境军腰牌。

      沈砚冰的戒尺敲击钟壁,沉闷的回响中夹杂着“沙沙”声。

      “里面不是铜。”赫连晞的刀劈开锈层,露出里头层层叠叠的骨片,每片骨上都刻着役工编号。

      最顶端的颅骨天灵盖上,钉着一枚特殊的锁龙钉——钉帽铸成稻穗形状。

      “第七枚钉。”沈砚冰的雪银丝缠上钉身,“钉在这里,是为了镇住……”

      “——钟声。”

      苍老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住持手持人骨念珠,腕间缠着的竟是——崔琰的断指。

      禅房的地砖下埋着七口陶瓮,每口瓮里都是盐腌的军报。

      “永昌十五年,北境大雪。”住持枯瘦的手指展开一卷血书,“朝廷拨的三万石军粮,到营时只剩霉米七百石——剩下的,全被崔琰换成盐,砌进了碎玉关城墙。”

      赫连晞突然掀开供桌,桌底刻着一幅地图:

      用香灰标出的是运粮路线,而朱砂画的却是私盐通道。两条线在寒山寺交汇,形成一把锁的形状。

      沈砚冰的戒尺点向锁芯位置——那里钉着一枚生锈的箭簇,箭杆上绑着半截稻穗。

      “萧景琰的金算盘,算的不是钱。”住持咳嗽着,“是人命!”

      ……

      子时的钟楼顶层,赫连晞将星轨刀插入铜钟机括。齿轮咬合声里,整座钟楼开始震颤,骨片相互碰撞,发出诡异的《广陵散》变调。

      沈砚冰的断云尺突然指向西方——

      钟声震荡中,远处的碎玉关城墙竟塌陷一角,露出里面盐块与尸骨夯实的基座。

      “现在明白了?”住持的人骨念珠散落一地,“崔琰剁指明志,不是畏罪……”

      “——是指给你们看,盐里埋着的才是真账本。”

      一枚锁龙钉从钟顶坠落,钉尖上沾着的不是血,而是发黑的盐晶。

      盐块在烈日下泛着尸蜡般的惨白。赫连晞的弯刀劈开夯土,刀刃刮擦处迸出细碎骨渣——那些混在盐里的并非砂石,而是被碾碎的指骨与牙齿。

      “第七营的军籍册。”沈砚冰用断云尺挑起半页残纸,黄麻纸上的朱批已褪成褐色,“‘丁丑年冬,卒三百,实补盐二百石’……他们把饿死的士卒充作盐税。”

      关隘阴影里突然传来铁链拖地声。

      城墙夹层中嵌着十几具完整骸骨,每具尸身的右手都死死攥着一卷东西。赫连晞撬开其中一具的指骨,掌心里是半枚带血的铜钱——钱文正是永昌元年铸的“通宝”二字。

      “不是役工。”沈砚冰的戒尺划过骸骨肋骨上的砍痕,“是军法官,专司粮饷核算。”

      盐粒从尸骸眼窝簌簌滑落,露出底下压着的账本残页。泛潮的纸面上,赫然记载着:“腊月初七,霉米七百石并盐千袋抵营,士卒啖之,夜毙四十三人……”

      落款处按着血手印,指纹与寒山寺住持腕间的断指完全吻合。

      萧景琰的金算盘不知何时出现在残垣上。九颗算珠自行滚动,排列成铜钱上的“通宝”字样。

      “三哥可认得这个?”

      赫连晞的刀尖挑起算盘,底盘暗格“咔哒”弹开,露出里面七枚永昌元年的铜钱。每枚钱币的方孔边缘都磨出了锁龙钉的螺纹。

      沈砚冰突然将断云尺插入城墙裂缝——

      “哗啦!”

      盐墙崩塌处露出一个铁箱,箱盖上铸着稻穗与算珠交错的花纹。

      ——

      箱中整齐码放着十二本军籍册,最上方是一卷用盐腌过的《请赈折》。

      “臣北境都督杨延昭泣血上奏……”

      沈砚冰的指尖停在折子中段——那里被人生生撕去半页,残留的纸缘呈锯齿状,与冷宫发现的血诏裂痕严丝合缝。

      赫连晞的刀猛的劈向箱底暗层。

      “铮!”

      夹层里没有密信,只有一把生锈的钥匙,柄上缠着褪色的青丝——与沈砚冰锦囊中的稻穗根须系着同款绳结。

      钥匙插入铜钱方孔的瞬间,同时关外响起连绵的号角。

      狄戎大军的帅旗上,赫然绣着完整的圣火纹。

      青丝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整座地宫的石砖缝隙里渗出细密的血珠。沈砚冰的断云尺横在身前,雪银丝根根绷紧——钥匙柄上缠着的褪色青丝,此刻正诡异地扭动着,像一条苏醒的蛇。

      “这不是钥匙。”赫连晞的刀鞘抵住地宫石门,“是人筋。”

      石门轰然洞开,扑面而来的不是霉味,而是浓郁到令人作呕的盐腥气。

      地宫中央悬挂着七口青铜钟,每口钟的内壁都嵌满北境军士卒的肋骨。钟锤竟是人的腿骨制成,末端包裹着晒干的胃囊——那些胃囊里还残留着未消化的黑砂与盐粒。

      “声波杀器。”沈砚冰的戒尺轻触最近一口钟,钟身立刻泛起幽蓝荧光,显出密密麻麻的编号——“永昌十五年,第七营,丁字队”。

      赫连晞突然拽动最左侧的钟绳。

      “咚——!”

      钟声不像寻常铜钟那般洪亮,反而如同千万人同时咬牙呻吟的声响。地宫四壁的盐霜簌簌震落,露出后面刻满的反写圣火纹。

      钟声停歇时,正对门口的盐墙开始融化,渐渐显出一尊等人高的盐像——那是个穿户部官服的人,右手捧账册,左手却齐腕而断。

      “崔琰?”沈砚冰的雪银丝刺入盐像眼眶,挑出一枚蜡丸,“不,是杨理昭。”

      蜡丸里裹着半页黄麻纸,上面是工整的馆阁体:

      “九月初九,以骨钟声为号,各仓齐焚。灰烬入渠,则漕运改道成矣。”

      纸张的背面还附着一张微缩地图,标注着七处粮仓位置——全都位于《河渠志》上朱笔圈出的锁龙钉埋放点。

      赫连晞的刀突然劈向盐像腹部。

      “哗啦!”

      盐块崩裂处,露出里面封存的真正军籍册——每本册子的骑缝间,都盖着老皇帝的私印。 地宫突然剧烈震颤。沈砚冰手中的青丝钥匙开始发烫,缠在柄上的“人筋”竟如活物般蠕动,死死缠住他的手腕。

      “这是杨理昭夫人的头发。”赫连晞的刀尖挑断青丝,“她当年为送这份军籍,把自己绞成了灯芯。”

      最后一缕青丝断裂时,七口骨钟同时自鸣。声浪掀翻了地宫顶部的盐板,露出外面——

      ……

      狄戎可汗阿史那·乌维的金帐就扎在寒山寺山门外,帐前矗立的旗杆上,萧景琰的金算盘正在风里旋转。

      阿史那·乌维手中捧着的,正是缺失的第七枚锁龙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盐墙诡册 血钥钟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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