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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篝火旁的对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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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暗部后的第一个任务是去火之国国境线与草隐的忍者交换情报。最近木叶和草隐交流很是频繁,但毕竟没有正式缔结签署同盟协议,草之国相比于火之国也算是一个小国,木叶高层们自然不得轻信,派出了暗部进行暗中监视。
也就是说,正面与那些草隐忍者进行交涉的是我们木叶的精英上忍,穿绿色紧身衣、大声宣告着自己是木叶苍蓝猛兽的那种,而不是戴着红白面具,背上交错插着两把长刀,手臂上纹着妖冶的赤红色刺青,此刻正埋伏在树上,被层层叠叠的绿叶给遮得严严实实的那种。
鼬作为暗部的分队长,在这支队伍里,大部分成员原先都出自于“根”,明面上来看他们现在都已经直隶于火影,由三代目本人亲自调遣,暗地里却还是受任于那个喜欢偷偷摸摸耍阴招的团藏,不管他们到底是不是自愿的。
有光的地方就会有影子。
早在三代目征询我要不要进暗部之前,团藏私下里就已找过我问我要不要加入根,当时的我没想太多,像以往一般轻车熟路地说了些昧着良心的奉承话术婉拒了,看着那个一只眼包着绷带,露出另一只凶狠的眼睛阴沉沉盯着我的男人,现在想起来还是有点不舒服。
平心而论,他做事虽心狠手辣,但却不是一个会威胁到木叶和平的存在,甚至在踞坐高位、掌管政治大权的那个优柔寡断的三代目面前,他固执己见的态度和激进阴毒的手段确确实实为木叶争得了许多必不可少的利益。
我不喜欢团藏,我也不想被牵扯到这场变幻莫测、波诡云谲的动荡局势里面去,所以干脆就不去多想。
我盯着身旁那些人舌头上的黑色咒印,有些出神。
那是舌祸根绝之印吧——目的是束缚和限制根成员的行动,防止他们泄漏机密信息。一旦根成员提及与团藏相关的事情,咒印就会发作,导致全身麻痹无法动弹。
一定干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团藏。
久久处于黑暗之中,独自生长的木叶的根,早已腐烂不堪。
“瞬桑。”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过神来,“可以回去了。”
是鼬。
我疑惑地往前面那片陡峭的山崖一看,那里光秃秃的,放眼就只有坚硬的岩石和飞扬的尘土,灰黄色的沙砾被踩在已经交换完成卷轴文书的人的脚下,并没有出现被鲜血染得混沌暗沉的样子。
苍茫大地之下,独留有空旷。
各取所需、兵不血刃的局面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但不可避免的,实在有些出人意料。
难道说,草隐的忍者真的被那个整天大声疾呼着青春的粗眉西瓜头热血中年男人真挚的笑容给感染到了?
还真难说。
我弯起眼睛,在心里偷偷笑了笑。凯老师可是唯一能让卡卡西桑“吃瘪”的男人,那时候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卡卡西那么无奈的神情呢。
我站起来转过身,鼬正停在前面那棵树上等我,我戴好面具即刻赶了上去。
赶了整整一天的路,回程的路却才走了三分之二都不到。
待天色逐渐黯淡下来,我们各自搬出枕头被褥决定稍作休整,有人已经用火遁在最中间生了一堆火。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忍者们在出任务时对于这种返璞归真的作息习惯早就习以为常了。时刻保持高度警惕的状态会让身体超负荷运载,即便你是忍者,经过某些魔鬼般的体能训练,这种不要命的自杀行为不出几天就会让你头着地死得不明不白,所以说睡眠还是很重要的。
我们这些暗部成员跟那些上忍是分开休息的。
原因很简单。
这次是高层派下来的机密任务,连上忍们都不知道暗部偷偷跟在后面暗中监视着。即便生了火,我们也是会刻意使用忍术掩盖行踪的。
我啃着包里带着的几粒黑色兵粮丸,这玩意儿就跟压缩饼干一样,只不过它又苦又硬,好在它能迅速补充人体所消耗的能量,还很方便携带。看着眼前熊熊燃烧着的火焰,接下来,大家该进行轮流值守了。
提到守夜,我就不得不想起昨天晚上的事。
值守的顺序原本应该先是鼬,然后是我,接着再换成其他几位。可我两眼一闭一睁起来天边就已微微泛出白光,我睡眼惺忪地撑着身子起来,大脑还没有完全处理好这突如其来的信息量,就这么干坐着足足愣了有十几秒。
为什么昨晚我没有起来守夜?
是我睡太沉了以至于他都没能叫醒我吗。
我用双手捂着发烫的脸,绝望地自我怀疑着,没注意到这一幕被刚醒来的鼬尽收眼底。
以及一位正在熄火的值守的同伴。
“该出发了。”
他看着我说。
我们三个把其余在梦中睡得酣甜的人都拉了起来,收拾一下动身准备继续赶路。
途中我万分不好意思地问过鼬,他给出的则是一句淡淡的答复。
“我看你一直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的,过了很久才睡着,我就没去叫你。”
我有些赦然,小心翼翼地问道:“所以……你替我守了夜?”
“是。”
“那你……”
“我休息得很好,不用担心。”
“谢谢你啊。”
“你才刚进暗部,又是后辈,照顾你是应该的。”
明晃晃的火光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及最后一丝粉紫色的霞光褪尽,取而代之的是高高镶嵌在如天鹅绒幕布一般的夜空中的一弯皎洁的明月,一眨一眨的星星与地上噼啪作响的毫无章法到处乱窜的小火星相呼应着,如果周围有一汪湖水,那波光粼粼倒映着夜色的湖面一定美得让人无法言喻。
可我现在无心欣赏抬头就能望见的夜景。我不喜欢欠着别人的人情,特别是他的人情——他肯定不会接受我以自告奋勇要替他值守一次这样的方式来还人情。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想让我还。
值守顺序都是随机而定的,大家都抱着早守晚守都得守的态度,没人会去在意这些东西。
可我现在却很在意。
阴阳差错得,按照随机而定的结果,我是第二个,鼬是第四个。我欲哭无泪地扶着额,硬着头皮站起身去找那个夹在我们中间的人。
兄弟,你是非要当那个“小三”不可吗。
我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礼貌地小声说道:“前辈,帮个忙。今晚等你值守的时间过了,叫我起来顶替你就行,不用再麻烦队长了。”
如我所料,他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刚想问为什么就被我用稍稍加重的拍肩力道和笑眯眯的表情堵回去了:“前辈,别问了。我要还他个人情。”
他这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麻烦你了。”
“小事。”
我万万没有想到,这看似天衣无缝的计划,在“三号”叫醒我之后开始左看右看,满脸写着无措中彻底破灭。
鼬为什么自己就醒了?!!
看到“三号”蹲在我旁边,而我显然是刚刚被他拍醒的模样,鼬歪着头看起来很是不解,直到我对上他那清亮的眸子,他随即无声地笑了起来。
我看着他走过来,也像“三号”那样单膝蹲在我跟前,招呼着一头雾水的“三号”赶紧去休息,然后朝我轻声说道:“没关系的,你也去休息吧。”
轻轻的一句话,明明是从那么有分寸、那么有礼貌地立在离我几尺距离的他的嘴里说出来,但却像是凑得很近,在我耳边喃喃说着话那样,我甚至都能感觉到那不存在的若有若无的温热的鼻息打在我的脖颈上,惹得一阵突如其来的酥麻感,沿着后颈一路向上。
我不知道让我瞬间清醒的,是那灌进衣领里凛冽的寒风还是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仅仅只是因为他轻轻的一句话。
借着夜色帮我掩饰脸上泛起的红晕,我羞赦地摇摇头,怕吵醒其他正在睡觉的人,也小声回答道:“反正我也醒了,还是你去休息吧。”
最后一句“我不想欠着你的人情”显得很有距离感,有些刻意,同时也有些伤人,我不想毁了此时此刻这么美好的氛围,所以我没能说出口。
见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去休息的意思,我扯开身上盖着的被子,站起来走到篝火旁坐了下来,他跟过来坐到了我旁边,不远也不近。
万籁俱寂,四周安静得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嘶嘶声和他们安逸的呼吸声,时不时还夹杂着有些人在睡梦中的呓语。
我以为我的心跳会跳得很快。
可是没有。
他坐在旁边,胸前的起伏甚至比那些睡着的人都要平缓,看起来沉静又温和,连带着我都放松了不少,但还是会有些不自在。
“谢谢你昨晚帮我守夜。”
“不用那么见外。”
…………
“说真的,反正我都醒了,你还是去好好休息一下吧。”我仍然不死心地说道。
“没关系,我现在睡不着,不如让你去休息。”
我及时咽下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选择了保持沉默。末了,我偶尔会开口问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可他的回答无非是带着点头的“嗯”亦或是淡淡的“对”,我偷偷偏过头去看他,不希望自己让他感到不舒服,可他的眼底里并没有出现我以为的不耐烦的情绪,就单纯只是淡淡的,而已。
我忍不住弯起眼睛,轻轻笑了出来。
“鼬,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把天给聊死了。”
闻言,原本停留在摇曳的橙黄色火焰上的目光转移到了我身上,他干净澄澈却又深不见底的墨黑色眼睛里映出了我的脸,却因为中间还映照着一小簇温暖的火光,使我的表情看起来还有些不真切,恍恍惚惚的。
“你想聊些什么?”
“对不起。”我连忙解释道,“我只是开个玩笑,你不想聊天也没关系。”
他摇摇头:“没事,我正好也闲得无聊。你想聊什么?”
我迟疑地看着他。
他浅浅地笑了一下:“别担心,我不是那种会委屈自己的人。”
我点点头想了一会。
聊些什么呢?
好像确实没什么东西可以聊。
更确切地说,让人感到边界感很强的他可能会使得我任何一句不经意的询问变为咄咄逼人的窥探隐私的打听。
我不想这样。
我着急地四处乱看,想找找有什么新的话题,半晌才结结巴巴地开口问道:“你这……苦无和手里剑……是哪里买的?样式……挺好看的。”
好了。
别说了。
我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
毕竟我刚说完就后悔了。
他又笑了,只不过这次,连眉宇间嘴角边都染上了化不开的笑意。
“瞬桑,到底是谁先把天聊死的?”
在他一直很成熟稳重的面庞上,我好像难得地看到了一丝独属于少年的稚气。
他笑得有些过于好看了,好看到我想立刻举起双手投降:“好吧。是我。所以到底是在哪里买的?”
“在空区猫婆婆的店里。那里世世代代都为宇智波一族提供特别定制的忍具。”
“那店里是有很多猫吗?”我开始变得星星眼。
“是。小时候我和佐——”
“嗯,我知道,佐助是你弟弟。”
“我和他小时候还受猫婆婆的委托去收集忍猫们的爪印。”
“哦?我记得还要戴上猫耳头饰,这样猫咪们才不会把你们视为异类。”
“是这样的。”他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但现在想想看才意识到当时不过是猫婆婆和忍猫们在陪我们玩罢了。”
空气中忽然传来树叶的簌簌声,我们对视了一眼便同时站起身,一个去熄火,一个负责把正在熟睡的同伴们拍醒。
“等等。”我严肃地看着空中欻欻从林间飞过的几个黑影,身手敏捷,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他们不是朝着我们来的。那个方向是……”
“好像是冲着迈特凯他们那边去的。”三号在一旁接过了我的话。不愧是暗部,短短几秒内就迅速调整好了状态。
“看样子是草隐的暗部。”我仔细盯着在树上一闪而过的身影。
鼬默默地拔出插在刀鞘上的长刀,白色的刀刃在月光的反射下显得寒气逼人,他走在最前面,只给我们留下了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走吧。”
不用说,草隐的目的肯定是想夺回刚刚互相交换的情报,然后借着边境线时常爆发矛盾冲突动乱不安的局势再栽赃给别的国家,毕竟它可是一直以奉行只进不出的外交政策而臭名昭著的小国。它至今还能够安安稳稳地存活下来只不过是因为它占据着绝佳的地理位置和掌握着重要的政治因素,五大国通过它得以相互制衡罢了。
至于那些黑影是其他国家派出的暗部的可能性则无限趋于零,一是他们大概率不会选择如此轻举妄动的行径,二是在刚才观察时他们显露出了极具有典型草隐特色的队形和动作。
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了。
待我们赶到时,场面已然变得一片混乱,战斗方式冷漠淡薄的草隐暗部与富有激情高声叫唤着“木叶旋风”的凯老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鼬站在树上回头给我们比了个手势,其余人都朝他点了点头,径直从树干上跳下去稳稳落地参与到这场混战中,只有我还留在原地,犹豫不决。
他下的指令是“格杀勿论”。
我用左手紧紧握住自己微微颤抖的右手,闭上眼脑海里全是它们沾满鲜血的样子。不管是参加高手如云的中忍考试还是在进入暗部前作为木叶的上忍,遇到敌人时上面给的要求也都是活捉,最多就让敌人丧失行动能力,反正不像现在这样,单是从心理建设方面来说都无从下手。
我不想杀人。
怎么办。
我不想杀人。
敌人大概也没有料到木叶的暗部会在后面伏击,但鼬一贯干净利落的杀人手法并没有给他们惊慌失措的机会,长刀直插心脏,一刀毙命,大量的鲜血从嘴里,从深深的伤口处喷涌而出,他们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神却很涣散找不到焦距,应该是被施了幻术,不到一会就断了气,鼬单膝跪在他们身前,用手合上了他们的双眼。
“喂你还站在上面干什么呢?”三号抬起头看我,疑惑地问道,鼬闻声也仰起脸看了我一眼,三号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下一秒就被鼬用眼神给制止了。
我深吸一口气,从树上跳了下来,我不能什么也不做。
相比于忍术,暗部成员常用的是冷兵器以便悄无声息地完成某些机密任务。当然,卡卡西自创的忍术千鸟除外。
“瞬。”这是鼬第一次没有用敬称压低了声音跟我说话,“你不需要感到愧疚。他们是草隐的暗部,你应该知道他们被抓到后会做什么。如果这样说能让你好受些的话。”
他们是草隐的暗部。他们被抓到后一定会立马选择自我了结——忍者的身上带着许多关于忍村的宝贵信息和重要情报,如果被他们抢先自焚,那么这些东西就会变成一团灰烬,所以,鼬的意思是,既然都是死,不如让他们留有尸体的死,为木叶提供最后一点价值。到时候木叶仗着自己有理在先,再扯上几句漂亮的谎言虚与委蛇,草隐也不敢气势汹汹地前来兴师问罪,最后都只能悻然作罢。
国家之间的利益纠纷和地位争霸,忍者就是被拉进去陪葬的,一直以来,从未变过。
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亲眼目睹过战争的残酷,那是在九尾之乱前就爆发的第三次忍界大战,当时我作为忍者年龄尚小还不足以上战场,但我还是偷偷跑了出来。
童年时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但那触目惊心、尸横遍野的画面却还是历历在目,眼下刺鼻的血腥味猝然让我想起了她曾对我说过的话。
她是别的国家的忍者,我们也只见过一次面,她的面孔也随着时间慢慢地顺着眉眼再到口鼻最后到轮廓一点一点从我脑海里褪去。
明明都是忍者,在面对负了伤的她时我放下了手中紧攥着的苦无,她先是惊诧地盯着我,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直到我急切地问了她一些困扰了我许久关于战争、生命和人性的问题。
临走前我看着她的背影,听到她苦笑着说道:“我们没办法每次都为自己杀人找理由。”
“为了国家的荣耀?为了个人的私利?又或是为了守护所爱之人。”
“一时半会也许骗得了自己。等到时间久了,等到手上沾染到的斑斑血迹彻底干掉,就会发现那些解释全部都是狡辩。”
“因为它的逻辑根本就狗屁不通。”
“你说是吗,小姑娘?”她回过头来神色凝重地望着我,“当我们为了守护所爱之人而杀人,某个人同时也会失去所爱之人。”
“所以,答案是什么?”我也望着她说道。
“答案?”她嘴角边挂上了自嘲般的笑容,“答案就是,没有答案。我们所做的这一切无非就是想借着什么东西来麻痹自己,好让自己不会被罪恶感给吞噬掉而已。”
“再见了,小姑娘。”她挥了挥手。
回到现实中,我垂下眼睛,拔出泛着冷光的剑。
至少,不要让眼前这些人在死前感到痛苦。
那么,刚才的幻术。
他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
回到木叶后我一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脸。
前面三代目单独把我留了下来,语重心长地对我说:“瞬,这是暗部,你迟早都要面对。”
一霎那间,一股无名火冒了出来没处撒,被我硬生生压了下来。
如果说这次能用所谓正当的理由来安慰自己。
那么下次呢?
如果遇到的是无辜的人呢。
如果他们也是迫不得已的人呢。
我还能下得去手吗?
我还能找得到理由吗?
一切真的就如她所说的那样没有答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