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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扶光篇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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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忘邪跌跌撞撞地奔至巫医馆,怀中紧护着气若游丝的余长雎。
“婆婆,张婆婆!”许忘邪的声音在巷中里回荡,却如石沉大海,巫医馆大门紧闭,没有丝毫回应。
他不再等待,用力一脚踹开了木门,朽木门扉在一阵巨响中轰然倒地,碎屑四溅。
他踏过满地狼藉,径直闯入内室,将余长雎轻轻放置在一张看起来还算稳固的床榻之上,指尖抚过榻边暗纹时,竟沾了一手薄灰。
遍寻医馆不见张婆婆踪影,许忘邪踉跄折返。榻上之人面色惨白如纸,唇角的血迹已经干涸,胸膛几乎不见起伏。
许忘邪双掌结印覆于余长雎心口,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开始运转体内的灵力。
随着他的呼吸,一股金色的灵气自他手掌溢出,试图渗透进余长雎体内。
许忘邪睁开眼,如他所料,丝丝缕缕的灵力在触及余长雎衣衫时,如同撞上铜墙铁壁,尽数弹开。
豆大的汗珠滚落额际,许忘邪咬牙再催灵力,周身腾起丈许金芒。奈何灵力仍旧徒劳在余长雎身侧萦绕盘旋,无法入体分毫。
恰在此时,孟准破风而入。他扫过榻上之人,又环视空荡的药房,沉声道:“婆婆不在?”
许忘邪恍若未闻,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金芒在两人周身明灭不定。
孟准见状,猛然挥袖震开许忘邪,厉声道:“莫做无用功,速去别处医馆!” 说罢揽起余长雎,将人抗在肩头,拽着失魂落魄的许忘邪疾步而去。
大夫一眼便注意到了余长雎脖颈间那抹不寻常的红痕,他拉开余长雎的衣衿,手指轻轻搭在那道痕迹上,眉头紧蹙:“这是何物?观其形,似是被细刃所伤。”
那红痕从余长雎的耳后蜿蜒至咽喉,色泽鲜艳,却不见丝毫血迹渗出,仿佛只是皮肤下的一抹诡异印记。
许忘邪立于旁侧,目光同样锁定在那道红痕上:“事发时四下寂然,既无暗卫踪迹,亦不见飞矢流镖。”
大夫捻须沉吟良久,终是无奈摇头,显然对眼前的状况毫无头绪。
他迅速从药箱中取出银针,运指如飞,施针于余长雎周身大穴。“此症古怪至极,既非筋骨内伤,亦非皮肉外伤。老夫且先护住他筋脉,稳住气息,以防病情恶化。”
孟准心急如焚,拱手作揖道:“恳请先生务必全力施救!”
大夫长叹一声,忽而眸光骤亮,抬头看向孟准与许忘邪:“尔等可速往张婆婆去处,她或有妙法。”
孟准脸色微变:“我二人已前往巫医馆,却遍寻不见婆婆踪影,故而才匆忙至此。”
大夫闻言,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近日,多有人言寻不见张婆婆。然她平素除每月入山采药,鲜少踏出巫医馆。此番蹊跷,莫非……”
“难不成在山中遭遇了不测?” 孟准心下一惊,脱口而出。
话语未落,许忘邪已按捺不住,道:“我即刻入山寻人!”
孟准还未及应答,许忘邪已同离弦之箭,转瞬便消失在门外。
孟准无奈的叹息。也罢,他若在此枯等,也是坐立难安。
白玉山采药之地不同于山中其他地方那般好走,许忘邪将马儿留在山下,徒步上了山。
四周高大的树木挺拔而立,虬枝如龙蟠,枝叶繁茂,将阳光几乎完全遮蔽,只偶尔有几缕光线穿透密集的树冠。
小径几乎不可辨认,被年复一年落叶深深掩埋,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
四周荆棘藤蔓交织如罗网,或尖刺森然,或柔丝缱绻,稍有不慎,便是手臂被划伤,衣裤被扯破的下场。许忘邪只得掣出长剑,左劈右砍,方得勉强前行。
“张婆婆——张婆婆——”许忘邪的声音在空旷的山谷间回荡。
日头渐渐西沉,天边染上了一抹橘红,山林间开始弥漫起一股寒意。
许忘邪的呼唤声愈发焦急,但回应他的,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再无其他。他继续寻找,直至最后一缕残阳被夜幕吞噬。
一只金红色的凤凰,羽毛闪耀着微光,自云深处翩然而至。
凤凰在许忘邪眼前盘旋,随后振翅高飞,频频回首,似在引他前行。
许忘邪先是一怔,随后便心领神会,提气追去。
凤凰飞得不快也不慢,始终保持着许忘邪能够跟上的距离。
约莫半盏茶工夫,凤凰在一处隐蔽之地突然俯冲而下,直直地钻入地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许忘邪快步上前,俯身查看,原是地面上有个大洞,洞口被藤蔓和落叶半掩,若非凤凰指引,绝难发现。
他探身望去,只见凤凰正安静地落在洞底,它那柔和的微光照出了一个佝偻身影。
“婆婆!”许忘邪喊道。
洞底传来了一声苍老的回应,那是张婆婆的声音,虽微弱,但至少证明张婆婆并无大碍。
许忘邪正欲寻藤蔓下洞,忽见洞口旁横陈一捆粗麻绳,庆幸的同时心中一紧。
这是有人蓄意将张婆婆困于此处。
许忘邪将麻绳垂下,顺着绳子下洞。
张婆婆一见许忘邪便焦急道:“速去寻那镇北的卖炭郎,卖碳郎!”
“可是那人害您至此?” 许忘邪一边搀扶,一边问道。
张婆婆却似陷入混乱,喃喃自语:“救师父……不……” 苍老的面庞满是痛苦,老泪纵横,再不肯多言。
许忘邪将张婆婆负于背上,借着凤凰微光,寻路下山。
一踏上官道,还未及喘息,便见一人一骑疾驰而来,手中灯笼在夜色中摇曳如星。
许忘邪停下脚步:“你怎么来了,长……”话未说完,便被孟准打断。
“长雎醒了。”孟准简短而急促地解释道。
余长雎醒后得知许忘邪一人上山寻找张婆婆,心中放心不下,便让孟准前来接应。
孟准的目光落在沉默不语的张婆婆身上,忧色难掩:“婆婆莫不是山中失路?”他试图从张婆婆那里得到一些回应,但张婆婆只是微微摇头,没有言语,只得又问许忘邪。
许忘邪沉声道:“有人将张婆婆困于山中。”
“是何人如此歹毒!”孟准怒发冲冠,恨不得立时将那歹人揪出严惩。但眼下当务之急,是将张婆婆送医救治,二人不敢耽搁,策马扬鞭,向着城中疾驰而去。
进入医馆,见余长雎已斜倚锦榻,面色犹带病容,却较先前有所好转。
大夫细诊张婆婆脉象,长舒一口气道:“婆婆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受了惊吓,静养些时日便好。”
张婆婆缓缓开口,声音微弱:“你们且退下,留准儿一人。”
众人虽心中疑惑,然念及张婆婆一路寡言少语,料想此刻必有要事相商,遂纷纷退出房间。
许忘邪刚迈出步伐想要上前搀扶略显虚乏的余长雎,却被他轻轻推开。
余长雎唇角噙着一抹浅笑,似在宽慰对方无需挂怀。
两人到院中坐下,院中原本立在树梢的凤凰见许忘邪出来,便也振翅飞来,稳稳地落在他肩头。
余长雎见状,调笑道:“又是在山中拐来的灵物?”
许忘邪点了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滑向了余长雎的脖颈处。
余长雎见状,温言安抚:“已无大碍了。”
许忘邪近前仔细端详那道红痕,果见淡了许多,不禁蹙眉问道:“今日究竟为何突然发作?”
许忘邪指尖微凉,碰到余长雎时,他微不可查地轻颤了一下。
余长雎摩挲着脖颈,沉吟道:“好生奇怪,无端颈间剧痛,仿若利剑划过……想来自刎之痛,也不过如此罢。”
许忘邪面色倏然一冷。
余长雎见他不悦,忙转言道:“我已无大碍,倒是你,怎可如此莽撞,未做周全准备便进入那深山之中。”
许忘邪并不应答,气氛一时凝滞,直至屋内传来轻微的响动,屋门被轻轻推开,孟准推门而出,招手示意二人入内。
屋内,一盏油灯置于案上,火焰摇曳,散发出昏黄而柔和的光芒。四人围坐于这张木桌前,身影随着摇曳的灯光,在墙壁上缓缓拉长,又悄然缩短。
孟准看向张婆婆,仿佛是向她再次确认,张婆婆轻叹一声,那双布满皱纹的手微微颤抖,缓缓地点了点头。
“镇北卖炭郎竟与猎灵贼子勾结,掳了婆婆的师父,还妄图杀人灭口。”孟准的声音低沉,带着无法言说的愤怒。
“捕灵贼子?师父?”余长雎从未听说过张婆婆还有个师父。
须知那猎灵贼子,俗称猎灵者,专在深山老林游荡,以捕捉灵兽为生,皆是结伙而行,个个身手不凡,手段狠辣,令人谈之色变。
“老朽的师父,”张婆婆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温柔与敬仰,“并非尘世凡人,而是一位神祇——朱雀。”
孟准攥紧拳头:“贼子人多势众,我一人势单力薄。此番营救,需得你我三人齐心协力,方有胜算。”
言罢,张婆婆的目光转向了在一旁沉默的许忘邪,眼中满是期许,像是握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握住了许忘邪的手:“听准儿所言,你身怀通灵之术,亦非凡俗之人,此言当真?”
许忘邪点头应是。
张婆婆欣慰一笑:“怪不得孟老儿收你为徒。”
她浑浊的眼睛看向桌上摇曳的蜡烛,火光映照出她沧桑的脸庞,她缓缓开口,将几日前发生的变故与心中埋藏多年的秘密倾吐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