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不羡仙【燕云十六声】》珺心小酌

2、重返不羡仙

　　少东家像是脱了力一般，手中长刀“当啷”落地。
　　“不，不是这样的。”
　　伊刀没有看那柄贯穿自己胸口的镰刀，仿佛早已知道结局一般，嘴角含笑，大大咧咧的玩笑道。
　　“小子，开封是挺热闹的吧。”
　　少东家看着刀哥逐渐消散的身影，霎时间，他泪如雨下。
　　一点点的，全记起来了。
　　刀哥早就离开了。
　　刀哥是为了救他死的。
　　刀哥......是被他害死的。
　　少东家颤抖的捡起那柄自己一直配在腰间的长刀，正是那把死人刀。
　　这刀，刺眼，烫手。
　　着火的不是佛光顶，被那冲天火光烧毁的，是他的不羡仙。
　　他拼命想挽回的，是早已离去的人。
　　少东家紧紧抱着自己的头痛苦不已，思绪混乱不堪。
　　突然想到什么一般，他猛的扭头看向身边的人，那无脸人正笑的灿烂。
　　没有五官的脸不断的扭曲变换，一会儿变成了江叔，一会儿又变成了刀哥，笑声也跟着不断扭曲变换。
　　少东家被这景象惊的后退两步，陡然间四周的墙壁和地面开始剧烈颤抖，濒临破碎。
　　又要失败了吗？
　　“老大！”
　　红线扯着稚嫩的嗓音，踮起脚尖摇晃少东家的身体，试图唤回他的思绪。
　　可少东家仿佛失神了一般，眼神涣散着，嘴里不断重复的只有一句话：“我害死了他们，我害死了他们......”
　　少东家漆黑的眼瞳黯然无光，眼周红色血丝如藤蔓伸展蔓延，一步步吞噬他的神智。
　　再次见到少东家这样的状态，红线已经比之前镇定多了。
　　还记得第一次闯入这片化境时，看到老大如此崩溃的样子，她也不禁动容。
　　那场大火已经过去十年了，不羡仙烧毁的房子也都修缮了。
　　她从不知道，老大至今也没走出那场火。
　　“老大！”
　　而他此时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也没看见红线手腕上的红绳在隐隐发光。
　　就在墙壁倒塌前的那一刻，红线心念一动，那红绳如同活物一般飞起，化成小蛇在少东家后颈处轻轻咬了一口。
　　“嘶！”
　　疼痛打乱了少东家崩溃的思绪，脚底剧烈震动的大地也突然平静了下来。
　　“老大，你看着我的眼睛。”
　　红线用力踮起脚，双手捧起他的脸，对上他无神的目光。
　　“你从没害死谁，也没有人责怪你，老大，放下吧。”
　　......
　　耳朵里像塞了棉花，头痛的快要裂开，一阵阵的眩晕让少东家脚步踉跄，站立不稳。
　　无边的内疚包裹着他，不羡仙的火海和穿过刀哥胸口的刀还在一次次的回放，还有那支射落红线的箭，那支箭，红线……
　　红线？
　　少东家的视线不断聚焦，一双蓄满泪水的面容在他眼前渐渐清晰。
　　“红…线？”
　　“老大！你终于醒了！”红线喜极而泣。
　　四周的墙壁在碎裂中重建，阴暗的塔底石壁迅速坍塌，转瞬间，二人已经站在了不羡仙村口的小溪旁，抬眼就是漫天的莹白梨花。
　　劫后余生的喜悦让红线一下放松了下来，终于，他们撑过了这关。
　　又回到这个熟悉的渡口，红线本想像儿时那般，飞奔上去和老大击掌庆祝，却没注意少东家阴沉的面色。
　　“你到底是谁？”
　　冰冷的刀锋直指红线咽喉，止住了她灿烂的笑脸。
　　“老大，你怎么了，我是红线啊。”
　　红线扯了扯僵硬的嘴角，试图勾起一个讨饶的笑。
　　她还没面对过崩溃之后的老大。
　　这化境能够无限放大宿主的情绪，当宿主情绪崩溃时化境就会崩塌，而宿主也将沦入下个化境轮回。
　　在前几次化境里，能见到寒姨的面都很少，即便见到了寒姨，老大也抗不过刀哥的死。而这次的轮回明显不同。
　　“红线早就死了。”
　　少东家冰冷的话语传来，红线一瞬间懵了。
　　“老，老大，你，你想起什么了？”
　　她从没有想过这个场景，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少东家挥刀的手向前进了一步，抵上了红线稚嫩的脖颈，他冷漠的眼神似乎下一秒就能割开红线的脖子。
　　“我没有那么多耐心，别以为你顶着她的脸就能保命。”
　　“别别，我说。”
　　红线慌张的摆着小手，脖颈肌肤传来的凉意爬上了后背。
　　“我是，我，我是小七，是云州的小乞丐，是被抓来丢进你化境里的，我，我不是来害你的。”
　　在少东家的眼神示意下，小七一点点把化境的事情讲了出来。
　　这化境是九流门设下的陷阱，以宿主的心神为养料，化境中的无脸人即是宿主心魔，她无相无形，根据宿主心中的执念设下种种杀招，或是直接击杀宿主，或是令宿主崩溃，当一次次轮回后宿主的心神耗尽，心魔就能占据宿主身体，成为九流门的傀儡。
　　“我只是被抓来的养料罢了，和你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怎么会害你啊，你杀了我就更出不去了呜呜呜。”
　　小七越说越委屈，说到最后也顾不上那抵在脖颈上的刀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起来。
　　少东家嘴角抽动，却也放下了长刀。
　　不是信了她的话，只是信自己的刀罢了。
　　自从福禄寿离开九流门后，九流门行事愈发离经叛道，他与九流门之间的积怨也越来越深。新任九流门掌门发来请帖说是邀了旧掌门福禄寿前来叙旧，江湖上彼此给个台阶，本想去借机看看那三个丫头近来如何了，没想竟会遭了这种阴招。
　　“老大…”
　　“别叫我老大。”
　　“哦…那我叫你什么。”
　　“我姓江，江淮夜。”
　　“江大哥？”
　　见他没反对，小七大胆的又喊了一句：“江大哥！”
　　“嗯。”
　　小七也挺开心的，不喊老大就不喊吧。
　　她现在确实叫小七，也确实是从云州来的小乞丐，不算是骗人。
　　没有秘密的女侠算什么女侠，将来就算是知道了，老大也不会怪自己的…吧。
　　二人顺着小径走向村口的牌坊，河边尽是随风摇动的芦苇，头顶是压满枝头的梨花，这不羡仙一切都如同二人记忆中的那般，平静，祥和。
　　没有大火，没有绝望。
　　遥望那气派的醉仙楼，小七蹦跳着站在牌坊底下，小手比在嘴边学着那小二的样子，扯起嗓子高声喊着：
　　“下马上花，醉仙同乐嘞！”
　　“饮离人泪，赏醉仙乐，客官，您几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