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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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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病治疗的成本需要多少?
接受教育的成本需要多少?
自主创业的成本需要多少?
……
那么活着的成本需要多少?
这里不只要金银珠宝、大厦楼契……只要你有当物,盛本能够解决你所需要的一切成本。
以上是卓意荣想出来的广告词。
江舟游点头后,这些字就会被打印到宣传册进行发放。“当初,还好让大业主留下了你,还是有些用处的。
卓意荣看着这些广告词,“这是当铺还是公益?”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江舟游语气带着些对无知者的嘲讽,她没有过多搭理卓意荣就离开了村寨的基金会办公室。
晃动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野里,卓意荣隐隐感觉自己一脚踏入沼泽,深陷泥地,无法脱身。
事情还要从卓意荣单方面的通过律师提交离婚申请后躲入了泣仙寨子开始说起。
进入村寨之后的每一天,她都会绕着建筑外围的墙壁走上一圈,村寨的墙上都会贴着很多的招工信息,原本的薄薄的墙体在日复一日的粘贴招工单子中加厚了十几公分。
虽然招聘信息很多,但是卓意荣没有一个想去试试的工作。
又一天,无功而返。
“回来啦?”
一道黑影从两元女子宿舍的前台后面探出身吓卓意荣一跳。
黑影的来历名叫高岁百,寨子里的人都亲切叫她高姨。从七十年代那一阵子就来了这泣仙寨子,已经快三十年了,如今快七十岁,是寨子里的老人,算是这寨子里有声望的存在,为人仗义,但在卓意荣眼里就是爱多管闲事,没有边界感的反感。
“小姑娘,你想找的那些坐在写字楼里的工作是不会出现在寨子里的。”
卓意荣已经换下了身上那些奢侈品牌的衣物,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习惯是逃不过高岁百这些老江湖的眼睛。
是人都听得出高岁百的语气里只有规劝。
这里不是普通人讨生活的好去处。
“我就是随便看看而已。”
卓意荣嘴上反驳,心里确实找不到一个理由来说服对方或是自己,只能头也不回地走回隔间。
她来村寨有半个月的时间,家里把她的银行卡全部冻结了,手头的现金花得差不多,现在两元的住宿费都是有些棘手的存在。
这次对话之后,碍于面子,她都是趁着夜色去看招工墙。
正巧有新的招工单子正在贴上墙壁,卓意荣撕着分叉的头发,看似漫不经心地靠近。
是个叫城市蛙人的工作,工资很高,每次不仅能有三十元的日薪,连工作服都可以免费提供,最关键的是不用抛头露面。
卓意荣兴匆匆地打去联系电话。
结果,对方不要女性。
“怎么工作还带性别歧视呢?”卓意荣不满。
手机那头的中介连忙否认。城市蛙人工作是每月结一次,考虑到女性每月的生理期,所以公司不招。“我也烦啊,姐。人公司的行政就怎么提的要求,我也只是中间赚个介绍费而已,您就别为难我了呀。”
“那你想挣钱就用些心,找找看有没有我能做的,最好工资和这个差不多也不用抛头露面的工作。”卓意荣使唤人惯了。
中介很快给她推了个电线维护的工作,尤其是卓意荣这种念过书的更好,上手也会快一些。
原以为日子要好起来。
卓意荣没想到自己恐高会断了她的财路。爬电线杆子到一半的时候,她只觉脚心发虚像是踩在棉花上,眼前黑一阵白一阵的看不见眼前,手心的冷汗冒出让人握不住扶梯。
先上去的师傅转头看出她脸色不对,喊人来救援。
“你不是我姐,是我姑奶奶!”中介被她害得还要扣工资,赶紧送走这尊大佛。
小岛城市初春的夜里,海风还是没有暖意,流出的眼泪倒是能够缓解因泪水冻僵的脸颊。
今天天不亮卓意荣就出门打工,等到天彻底黑了,她才回到两元宿舍。刚到宿舍,高岁百就找她搭话。
“这是找到工作了?”
高岁百还在做她的手工活,一串才算几分钱,一天到头不停手最多也就几十元,所以她不能停下手中的动作。
“没有。”
更是简短的答案,语气比较上次更无礼。
关心没得到好脸色,性格再好的人心里也会有些不悦,等到高百岁再抬起头时,只能看到卓意荣湿漉漉的背影,“坏了!下雨了!快,帮姨一起收衣服。”说着丢下手中的珠串,拉人去天台。
卓意荣莫名其妙地去收衣服,还要给陌生人叠好,再送去二楼的公共区域。
冷风一吹。
卓意荣大概真是烧糊涂了。
她回到最里面只有五平的隔间里,衣服也懒得更换成睡衣就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中热醒,但头晕得紧,只知晓有人进了隔间给她换了衣服,还给她额头上搭了一条湿毛巾。
像是她刚来那一天的时候。
热胀的头脑终于得到一丝冰凉的缓解。
沉沉睡去。
在村寨里大部分区域是很难见到阳光的,大楼呈现四方井的样子往上搭的,像是幼儿玩的搭积木游戏一样,层层叠叠分不清楼与楼的分界线。要不是手机闹钟响了,卓意荣不知道自己会昏迷到什么时候。
她坐起身时,额头上的毛巾顺势掉落在腹部,毛巾已经拧不出一滴水。
发懵地环顾四周,确定是熟悉的房间才松下身子,又无力地倒回在单人木板床上后才看到板凳上放着的瘦肉粥。
卓意荣缓缓坐起身,端过粥,还有温热,发现粥碗底下压着一张纸条。
粥是高岁百准备的,纸条上还写了村寨的一个地址,是村寨其中一家鱼丸制作的小工坊,找周玉凡。
泣仙村寨里的产业链中代工厂是最多的,其中的佼佼者就是做这种鱼丸的加工。
卓意荣感觉才靠近纸上的地址,就忍不住抬手用手帕捂住口鼻,昂贵的香水也压不住想呕吐的冲动。过道上弥漫着海产的气味,鳞片堆黏在角落,看得出来每天都有清洗的事项,但鱼腥味还是一样滞留在这里。
尤其是靠近夏季时令,异味更是会开疆扩土的向外侵蚀。
“是高姨介绍的吧。看你站外面这么长时间不动,还以为不是呢。”出来搭话的是一个年纪约莫四五十的阿姨。
“那个,姐。我没有办理健康证。”卓意荣尽可能地跟上她的步伐。
谁知道对方愣了一秒,随后整个小作坊里的人都哈哈大笑,“你还是头一个说起健康证这个东西的。”
做鱼丸的工作工资十六元,每天工作十个小时,每个人负责一个步骤的流水线工作,算是村寨里较为轻松又容易上手的工种。卓意荣被分配到了最后一步打包的工作,毕竟她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体质,剩下的选择不多。
货运车都是晚上八点来取货。
卓意荣帮忙一起分担运货到寨子北边的马路边,走到楼梯口时,过重的箱子让身体不稳,踉跄一下,好在有人出现帮忙扶了一下箱子的另一段。
箱子后出现的那人穿了一件花衬衣,薄薄的肌肉在衣服下若隐若现,嘴里叼着根棒棒糖,和卓意荣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差不多的德行,一副想被宠着长大的人。
“你小心一……我们一起抬下去吧。”好心人关心的提出解决办法。
两人还没移动一步,就有人从旁边的店里窜出来,“你回来啦!游姐呢?”
周围的声音嘈杂淹没了卓意荣的谢绝,不过无所谓,结果是一样的就行。她费劲地走到靠近寨北路口的马路上停了十几辆运货车。
有些是运食材来村寨,村寨的作坊基本上都是负责中间的次加工工作。
卓意荣还是头一次看见到这么多的生肉,猪肉应该是都被水浸泡过,滴落的水只有浅浅的粉色。
“这肉块就这么放着吗?我去通知人下来拉走。”卓意荣的语气带着些质问,听得人心烦。
司机大哥则用手挥了挥,摆出驱赶的姿态,没再搭理。
“这肉一会儿还会再处理的,你不用担心。”卓意荣顺着声音回头,看见刚刚帮忙扶箱子的好心人,男生年纪不大,看着比她年轻,但好像在寨子里生活了很多年的样子,对方继续说,“新面孔,我是村寨福利会的副会长江舟行,你叫什么名字?”
“卓……”
她突然想起自己现在还处在危险,没说下去跑了。
这个小插曲没有让卓意荣放在心上,确实是很久没有怎么劳累,当天晚上入睡得很快。
次日,大概是回笼觉习惯了,差点错过时间。她也顾不得身体上的腰酸背痛赶紧上工,惊叫着起床。
鱼丸作坊是包中晚餐的,在村寨的餐馆吃。
卓意荣一听说是餐馆的进货途径也是村寨的加工坊出货的,脑子回想到鱼丸的制作工程和昨夜那些泛白的猪肉后就没了胃口。村寨生产的食物价格低廉,整个歌祁几乎八成的冰室和茶餐厅都是和村寨合作,她知道是逃不过,只是需要点时间接受。
中午只有十分钟的时间休息,卓意荣打算去冰室买杯鸳鸯垫垫肚子算了。
鱼丸工坊里不少员工年纪都比她小,不是生活所迫来到这里,或者是孤儿流浪到这里,早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工作,他们动作堪比机器,像是输入了什么指令就能完成什么任务一样,又快又准确。
坐在卓意荣身边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小妹妹,叫吴小年,“姐姐,晚上要不要去点心。”
这里混生活的很多人晚上下班后都会有去寨子南边的冰室放松一下,夏吃冰,冬热饮。
“你不是在存钱想读高中吗?”
卓意荣很难想到村寨里还有一个想要成为金凤凰的人,便出言扫人兴致。
“对啊,我隔壁的大学生哥哥算过一个月的奶茶钱比电费便宜,点一杯奶茶我能一坐坐到打烊,寅松叔都不会赶我们走的。”
拗不过小鬼头的热情,卓意荣也加入了冰室一员。
进入村寨也有段日子,她还是头一回看到村寨的夜生活。
冰室大多开在寨子的南侧,寨东树立着歌祁少有的五星级酒店,寨子的业主下了死令不允许寨子的人进出东面,所以去冰室是要路过寨西。
寨西的霓虹灯光闪耀着粉紫色为夜色添加了暧昧的调子,门口站着不少年轻的少男少女,他们似乎不在意今夜是冬季最后一波冷空气的来临本市,依旧穿着时髦艳丽的向过路的人招手,随着手指的摆动,空气里都被染上脂粉香。红、蓝、白的交互的彩带灯在这里的墙壁上转动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灯光太晃眼都映到南面的转角处的墙壁都是粉嫩的色调。
卓意荣平时只有早上去过寨子西面,那边都是些理发店和放映厅,但她每次早上去都是闭门的情况,还错以为那边的店面都是倒闭的状态。
“都是些灰色产业。”
鱼丸店老板周玉凡见卓意荣好奇西边的事,便说起她年轻那会儿也在那里工作过。
总结一句,那是个没一技之长的活法的地方。
“不是所有人都能读得起书,也不是读完书都能有工作的。”周玉凡说的时候嘴里带着些无奈的叹息。
几人聊到这里,所有人都默契地换了话题。
距离冰室就一步之遥。
突然,从远处开来十几辆黑色越野车停在小摊外围,下来几十个保镖团团围住出路。
在其他人还在疑惑的时候,卓意荣心里一惊,大脑提示危险总是晚了一步。想过该来的会来,只是她没有料到才半个月的时间就让石以桥这个杀千刀的找到踪迹。
面对越来越近的抓捕队伍。
求生的意志让卓意荣推出一个逃生的空隙,隐入村寨纵横交错的通道。
外来人在寨子里是很难追上目标。
卓意荣躲在寨南不知名的两层楼之间的夹角,掩体只有放置生活垃圾的垃圾桶,缝隙外都是走来走去的黑衣人。临近春季的低温里,冷汗能够浸湿衣物,不受控制地发抖,她努力的让自己冷静听着外面嘈杂的动静。
这时,一个重机从其中不知道哪个通道里冲出。
停在卓意荣的斜对角,那人摘下头盔。
是个留着长波浪卷发的女人。
周围的人都在欢呼着什么,七嘴八舌的让卓意荣听不清,她只觉得女人的眉眼处长得很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面,“泣仙寨什么时候是阿猫阿狗都可以来闹事的地方了?”女人微微倚靠在机车上,她的态度完全不像是在询问,压迫感是骨子里透露出的东西。
一声令下,原本还在闲话聊天的寨民全部看向那些黑衣人。
眼里带着血气。
无声的凝视是一种权利和压制。
看着那些黑衣人四散,卓意荣松了口气,像一滩烂泥。
说实在的,她现在觉得自己的处境有种看电视剧画面的热血时,那种最狼狈的状态,有种大结局烂尾了的空虚感。
“还不出来吗?”
卓意荣没注意到长筒马靴已经在她的眼跟前了,任何时候都不该抱着侥幸心理。
费劲地爬出来,卓意荣现在如同一条搁浅的鱼。
忽然间,一个头盔被扔到她的怀中,“上车。”
重机开得快。
风声化成利刃割的肉疼,“开慢点!”卓意荣抱紧女人的腰,大叫。
话音刚落,车就停下了。
寨东的东篱酒店和新开发的地标公园,夜晚的寨东和整个村寨格格不入,富丽堂皇就是东篱酒店的代名词。
“二楼,有人在等你了。”女人说着摘下卓意荣的头盔。
一抬头,卓意荣就看到大业主魏梁义站在酒楼二楼的落地窗那里观察酒店门口。
魏梁义在歌祁整个省份都称得上名声的企业家,他的贪财是人人都知道的。所以在得知石以桥一掷千金寻妻的新闻后,他立刻派人打探消息。
幸运的是人就在酒店后面的村寨里躲着。
如果人类没有见过光明也能忍受黑暗。
自由,是会上瘾的。
卓意荣才过了几天自己说了算的日子就有了戒断反应。
到二楼的路很短,走的却像是走在钉子路一样漫长又痛苦。
歌祁的冬季从不下雪,倒是会见冬雨,冬雨不像秋雨细柔噼里啪啦的像是放鞭炮。
所有人都着急忙慌的回家关窗。
“小行,去叫魏梁义来,就说高姨有话和他谈谈。”高岁百破天荒的沏了一壶好茶。
整个女子宿舍都是清香。
“等一下吧,我姐说义哥要和人谈事。”江舟行放不下手里的游戏机,嘴里嚼着牛奶糖。
“我的说话是不是不中听了!”高岁百放下紫檀壶发出重响。
“不会!怎么会!我这就去啦,别气着身子了。”江舟行一看状况不对,赶紧丢下游戏机,走之前还亲了高岁百的额头一下。
气的高百岁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后背,“臭小子!赶快找个姑娘吧!”
高岁百笑容收得很快,刚刚村寨的动静闹得这么大她怎么会不知道?关于卓意荣身上发生的事情,早在帮卓意荣换衣服时看到身上那么多的伤痕时,就托村寨的私家侦探苏凌凌查过。
魏梁义是个好解决的主。
一个爱财的人,只要有更大的利益存在就可以撬动他的想法。
比起百万的奖金,未来不断的财富让人更加心动。
五位业主,在几年前就有想法开个典当铺。
要想开设当铺,法人的学历必须是本科,这个规定拦截了大半个村寨的人,导致这个计划一直被搁置。
“你不是差一个法人?”
“您是说她?”
“至少她现在可以和我们长着一张嘴。”
其实,魏梁义本来就有这个想法,有了高百岁的保证只是让他更安心了一点。
一个电话就可以轻松让人又尝到到活下来的味道。
在回女子宿舍的路上,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卓意荣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真的沦落街头成为最容易被轻视的人群。
冰粒敲击着躯体。
粉碎的是精神。
像个爬上岸的水鬼一样出现在宿舍门外。
江舟行在柜台打电话最先看到卓意荣回来,看她那副样子吓的电话听筒都没握紧,看清面容就去里间叫人。
里间两位还在叙旧,只是魏梁义挥手让江舟行拿合同给她签名。
合同纸有些年头,有些泛黄。
“喝点热水。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
“什么?”
江舟行解释了上次听到卓意荣脱口而出的“卓”字,前些日子报纸上天天报道卓意荣“失踪”的新闻,他翻报纸的时候被魏梁义发现了,接下来的走势是他没有想到的。
“滚。”
卓意荣嘴上还是改不了不饶人的习惯,最后还是签了字,如今她的愤怒只能朝着自己燃烧。
窗外的雨下到凌晨三点才有变小的势头。
人在失意落寞的时候发呆能过一整夜,卓意荣的隔间是女子宿舍最好的一间,有一个约莫两指宽的玻璃朝向外面的街道。
她看街景的眼睛忽亮了亮,高兴自己还有口气。
魏梁义为了预热当铺生意。
东篱酒店二楼的拍卖所时隔多年重操旧业。
至于典当铺的申请少说也要三个月,这还是在手续完善一路通行的情况下所费时间。
拍卖所的事项交给卓意荣去操办,所以鱼丸店的工作她就不能再去,周玉凡当然高兴她没事就好,顺便结算了这十天半个月的工资。
在东篱酒店的二楼场地装修时,江氏姐弟轮流来监工。
现在的卓意荣和坐监狱的犯人过的是相差无几的生活。
偶尔空闲之余,卓意荣和姐弟两闲聊想问问典当铺的事情,都被顾左右而言他的方式闪躲开。这些举动反倒是加重了她的疑心,不过是个当铺而已,想找一个本科学历的法人在九九年的今天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为什么会能落到自己的头上?
卓意荣整宿地辗转反侧。
在思考这个问题。
往往想不通的事情背后往往藏着一个大秘密,可现在她已经是局中一环,逃不了了吗?
开业在即,古董、字画录入拍卖单。
其中不少是消失了踪迹的宝贝,每一样的起拍价都是以十万起。
卓意荣震惊于五位业主的手段和人脉。她以前跟着父亲卓温元参加多次的拍卖会,几乎见不到一场有这么多历朝历代的稀世珍宝。
在鉴赏其中一个白玉璧时,她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仔细对照后,问身边的江舟游,“这是谁寄托的?”
江舟游放下手中的玻璃罩,转头看了眼,“应该是寨西的沈业主吧。”
“哦?是吗?可这是个赝品。”
“你看错了。”
江舟游说的极为平静,导致卓意荣开始怀疑自己。
卓意荣从小就极其喜欢玉器,历朝历代的玉器都有所了解,为此在大学期间还辅修了艺术鉴赏专业。
在以前她想是一定会反驳江舟游的话的。
但现在,她只需要按照命令做事就好。
拟邀的邀请函很快就全部打印送来拍卖所。
拍卖会重新开业,几乎请了是歌祁三分之二的企业人都来捧场。醉翁之意不在酒,在哪里都能是生意圈。
这种场合卓意荣不方便现身。
开业前夕安排最后的工作流程时,她特意向江舟游讨了个在后场的岗位。
一切进展顺利进行,就在卓意荣松一口气,从厕所回后台的时候出现意外。石以桥拍了一件拍品就起身,出门两人直面相看,他认出了她眉毛处的伤口,是一年前他造成的,那个小小的斜口再也长不出毛发了。
“卓意荣,好久不见了。”
石以桥的语气很轻,但很肯定。
那一秒钟,一句简单问候。卓意荣膝盖无力发软,重重地跪在地面,胃里分泌大量的酸水,几乎是同时间的抽搐痉挛,还未消化的食物残渣在酸水中翻涌,抑制不住地顺着食道呕出体外。
明明是亲历者却像是存在第三方视角。
旧事,同一部电影似的在大脑重播。
卓意荣的肢体动作在一直呐喊着求救信号。
但是呕吐的动作让她无法直立身体,出于保护只能将自己尽力地蜷缩成一个球的样子,像极了一只鸵鸟。
铺在大理石地面的红毯听不到皮鞋踩出的声音。
只能闻到石以桥身上的用檀香木都盖不住的香烟气味越来越近。
濒临死亡的呼吸不畅时,人会格外的清醒,卓意荣知道之前自己所做的努力都付之东流,她更恨眼前这个男人。
突然,灯管爆裂。
整个二楼陷入黑暗。
一件外套罩在身上。
卓意荣心慌地颤栗,“谁!”压低嗓音,增加气势。但还是暴露了因为恐惧而颤抖的喉咙。
“嘘。我姐让我来的。”耳边是江舟行的声音。
事情起因还是要从江舟游在会场内看到石以桥中途就离开的身影说起,周围还有报社的记者在场,如果让卓意荣还在村寨的行踪暴露,她担心会闹出一些负面新闻。便想用通讯器通知卓意荣在后场躲好,结果迟迟等不来消息,害怕会出事让江舟行去查看别出事。
“你运气不错啊。”江舟游感叹卓意荣的运气,总是有逢凶化吉的能力。
没等来回应,他也习惯了。
其实两人满打满算才认识一个月的时间,江舟行都能猜到她的大小姐脾气,卓意荣常常会无视村寨里的人。
但掌心传来潮湿的触觉,让江舟行发觉不对劲。
月光透过玻璃反射漏进村寨,躺在他怀中的卓意荣脸色仍然无血色,冷汗冒的比之前还严重,整张脸看起来泛着诡异的冷光,汗水汇聚划过光滑的皮肤滴落在泥泞的水泥地,发出敲动心跳节拍的声响。
“诶!诶!卓意荣!”
江舟行猛烈地摇晃她的身体,却得不到回应。
寨子里不少人都去西边那边消遣了,好在女子宿舍的高岁百永远都会在。
高岁百也没见过卓意荣这架势的病症,“孩子不能是中邪了吧?”说着看向一边站着的江舟行。
“中邪?”江舟行抓抓脑袋,“要请人来受惊吗?”
“我打电话问问。”没多久电话那头有人接了,“诶,是余和吗?这个点还在上班呐。”两老友腿脚不好,少见面了,一聊就忘了时间,差点误了正事。
冬雨毛毛的落。
跑起来,打在脸上就和针一样刺痛,睁不开眼皮。
南面最左边的角落里还有一盏昏暗的灯光。
“余馆!”
“放床上。”余和指了指一旁的折叠床,在等待的时间银针已经消了毒,几根针一下,卓意荣的汗就止住了,“问题不大,给你开几副药回去让她喝些就好,平时多喝点祛湿茶,就好。”
两人之间正交代着事宜,卓意荣终于有了力气睁开眼睛,“这是……什么地方?”
“你醒啦?”江舟行小跑着靠近。
“那就麻烦你和她说一下刚刚我说的话。”余和收拾东西,他太饿了,不愿意多逗留,“小妹,有时间来余叔这里学点强健身体的拳法什么的。门,你们帮忙锁一下啊。”
余和是寨里的老光棍,义子、义女却多。三十岁进寨子之后,他闲暇之余就救一些被欺负的小孩子,还会免费教授他们护身的手段,福利会的江氏姐弟也是他领到村寨里的。
江舟行刚想在床边坐下,手机就响了,
“你走。”卓意荣放话赶人。
“……你太冷漠了。”江舟游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在村寨里生活了二十八年,哪个人不给他面子的?
砰的一声。
拉门关上后的中医馆变得安静,只有卓意荣缓慢的呼吸。
昏暗灯光里可见度降低,中草药的气味萦绕,病态的心悸反应逐渐平静。那天之后,江舟游给她放了两天的假期说是避避风头,不能在典当铺开业前有任何的差错。
卓意荣睡梦中惊醒,突然意识到她是典当铺的法人信息不是一查一个准吗?
睡意消失,她打算吃了早餐去福利会找江舟游谈谈这件事情。
刚坐下靠窗的位置,就看到江舟行像个猴子一样拿着资质证书来显摆自己能力。
“这么快?不是才一个多月吗?就能下来了。”卓意荣有些不相信的又算了一边日子,接过证,看到是江舟游的名字,“怎么会是你姐的名字?”
关于法人这件事江舟游想得比卓意荣早的多,“她是老板当然可以登记她的名字。你不是在躲人嘛!”
泣仙寨里没有人是话事的原住民,只有来避难的穷苦人。
只要有一个无法生存的由头,这里就是能避风雨的地方,村寨用这样扯开歌祁伤疤的话术争取到了福利会这样一个沟通多方的桥梁。
所以福利会提出的请求,在合理范围内放行通道就是比市面上企业家的手续通过速度要快上许多。
早茶吃完,江舟行提议带卓意荣去看看店铺。
一听,她嘴里的烧麦都没了胃口。
典当铺一切进展都是在卓意荣未知的情况下进行的,说到底她在哪里都是个局外人,像防贼般的对待,家里家外没有区别。
好想问问怎么装修这么快?
出口却是,“不了,到时候开业电话通知一声就行。这顿你付钱吧。”卓意荣咽下了最后一个肠粉,心情又转晴。
原来真的到了钢镚儿也要掰成两半花的时候,仅仅只是果腹就够让坏心情消失。
不料,江舟行追上她的脚步,“别啊,去看看呗,挺……”
“对了,当铺名字为什么叫盛本?”卓意荣不想让人看出情绪的浮动,话锋转向别处。
江舟行晃晃头,“不是sheng是cheng。谐音成本。”
“还挺妙的。江舟游取的名字?”
“对啊,五位业主培养我姐,现在村寨里的事务大多都交给我姐处理了,整个村寨的运行几乎都是她的功劳。”江舟行提到自家大姐一脸自豪。
卓意荣来村寨时间短,接触江舟游的机会少,只是听过高岁百她们做手工活的几个阿姨聊过几句,说人是个聪明人,凡是都会给自己留个后路。卓意荣害怕这次会是她自己成了江舟游的后路?
新的逃跑计划刻不容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