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春水》榆棠

3、噩梦

　　江淮趴在桌子上，耳朵动了动，听到关窗户的声音，他装作坐直身体看题目，用余光瞥了瞥陆潜，那人表情还是那样。
　　江淮也觉得自己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跟个姑娘一样。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把注意力放回到题集上。下午他俩没再有什么对话，两个人都在写题。
　　随着放学铃声响，班里人蜂拥而出。一中没有晚自习，只是每周只有一天假期，从周一上到周六。江淮不着急，他慢吞吞的收拾好书包，单肩背着出了教室。刚到教学楼底下，他接到电话，从书包里拿出手机。
　　手机屏幕中心的爸爸两个字，很扎眼，他心里膈应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阿淮，你回来吃饭吗？今天奶奶生日。”电话那头的人，说话语气小心翼翼。见江淮没说话，他仿佛有些急了：“爸爸知道你不太…可今天奶奶七十…”
　　“去，我去。”江淮平静的说。
　　电话那头的人停下说话，应该是没想到江淮会这么容易答应，但也不敢问，只能回复一声“好，我让小孙叔叔去接你行吧？”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江淮回绝。
　　“天色有点晚了，四中离这里还挺远的，还是让小孙去接吧。”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女声，听着声音很小，像是在和他父亲提议。（作者有话要说：江淮打电话习惯开免提哦，所以能听见。作者也有这样的习惯嘻嘻。）
　　江淮拿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握紧了。内心思绪万千：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也许是太久没感觉过妈妈，又可能他只是接受不了爸爸再找一个妻子。姜阿姨对他很好，但…他就是这样。
　　“阿淮？阿淮？”电话里传出来声音。他刚才没听到。反应过来后，他应了一声。
　　“真的不用，我打车就回去了。”他看见陆潜从教学楼里出来了，刚才他边打电话边往校门口去，现在已经站在校门口进来的小花坛这里了。
　　江林升见他这么坚定，也没再强求，只是叮嘱了要注意安全。电话挂断后，他打开一个打车的软件，边走边看哪辆车离自己最近。
　　今天很奇怪，离得近网约车的都满员了，只有一辆可以拼车，江淮觉得无所谓，就拼了这辆车。
　　他放下手机，四处张望，看到不远处站着陆潜，像是在等什么…人？江淮的太阳穴跳了跳，他抬手按了按。
　　不会这么巧吧，带着侥幸心理，江淮忐忑不安的想着。
　　网约车很快就从陆潜那个方向来了，江淮害怕司机看不见，提前招了招手，司机却在离他有点距离的陆潜那里停下来。
　　江淮这才发现陆潜也招了手，还真像他想的那样。没办法，也只能这样了，而且…他俩也没啥吧，就是今天下午有点尴尬，转念一想，两个陌生人见面，不都会尴尬吗？
　　想到这里，他理直气壮了一点，往前快走了几步，到车前站定。
　　拉开车门，他俩刚好对视上，江淮明明已经做好心理建设了，可是…为！什！么！还是这么尴！尬！
　　他对着陆潜尴尬的笑了笑，说到：“额，我拼的车，那啥，挺巧的。”司机看他俩对峙着，以为有啥事，转过来说道：“啊，我给你说过了，有拼车的嘛。”（网约车陆潜先叫的，所以司机之前在手机上告诉陆潜拼车的事了。）
　　江淮把车门一关，绕到车的另一边，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你让那小伙子往里面去点不就行了，你还专门绕到另一边。”司机说。
　　江淮一愣，觉得司机说的有道理，但他很快就给自己找好借口了。“不用麻烦了，就两步路。”
　　司机没说话，专心开车。之后，长达半个小时的沉默。
　　车子城西在别墅区停了下来，在往这里来的路上江淮就已经在想了，以为是他家里离得近，先把他送回去，可又觉得不对劲，陆潜先打的车，按理说应该先送那人的呀。
　　“那就是我们两个顺路，我这里更近一点。”江淮这样想。
　　可是两分钟后，车已经沿原路开回去了，他和陆潜站在小区门口干瞪眼。
　　巧合！一定是！
　　“阿淮”听见有人喊他，他转过去找声源，看见不远处有个穿着中式旗袍，头发温柔的盘在耳后。他皱了皱眉，硬着头皮往那边走去。
　　“姜阿姨”出于礼貌，江淮出声喊人。
　　似乎是没想到江淮会主动喊她，她脸上露出有点不可思议的表情，但很快就调整好了。看样子她在这里已经等了一会了。
　　“你爸爸在接电话，我就过来接你了，哎！那路灯下面的是你同学吗？怎么…”声音戛然而止，姜苒意识到自己管的太宽了，剩下那半句“…不和同学打招呼呀？”硬生生卡在嗓子眼里。
　　“走吧”姜苒出声。
　　江淮刚才下意识随着姜苒看的方向看过去，现在正要扭回头，发现陆潜刚好看过来，这是今天第几次像这样了？江淮对着那人挥了挥手，不知道是不是离得太远，天还太黑，他好像看到陆潜对他也挥了挥手。
　　“错觉吧”江淮边走边想。
　　陆潜确确实实也给他挥了挥手。本来他回家，思绪就被往事给牵绊。现在莫名心情明朗了些。
　　陆潜家离小区门口近，即使江淮先走，他也比江淮早进家门，不出人所料，家里空无一人，他让家里不用雇保姆的，雇一个家政阿姨每周来打扫就可以了。偌大的别墅，如此的空荡，他已经习惯了。
　　换完泳衣，他来到别墅的私人泳池边，没有丝毫犹豫，他猛地扎入水中，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感觉不那么空虚，浑身被包裹的感觉很好。
　　游累了，他躺在水面上，闭上眼睛，脑海中竟浮现出江淮的脸。
　　A市别墅区住的人可都是商业大亨，江家他是知道的，江家的事他也听说过。江林升的妻子去世后，他又娶了一个后妻，而他的儿子，似乎因为接受不了，独自一个人搬去学校附近的小区里住了。
　　陆潜出了游泳池，等洗完澡出来后已经快九点了，他走到落地窗前，看到江家别墅那片，烟花灿烂。
　　楼下的门开的声音，陆潜明白，是父亲回来了。他还保持在落地窗边的姿势，没有动。
　　他一直和父亲很生疏。这个叫陆孟飞的男人，让他无法靠近。小的时候，他还可以在父亲怀里撒撒娇。
　　“还没睡吗？”父亲出声，陆潜思绪被打断。
　　“马上睡。”他背对着父亲，淡淡的出声，之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一段时间的沉默过后，他听见脚步声，逐渐远去。
　　他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他看到江家那里的烟花也快燃尽了，只剩下小小的星星点点在天空闪烁。
　　陆潜转身回了房间。他没再继续想事，可不知为何，他用了好久才入睡。不止这个，他还做了个噩梦。
　　他梦见妈妈了，他伸手想抓住妈妈的衣角，却被一圈人围住，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面具，面具上有一个血淋淋的笑脸，他被困住，眼睁睁的看着妈妈越走越远，直到看不见了。
　　画面一转，他手机出现了一张纸，他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哪怕他已经把纸拿的离他很近了，也只能看见纸开头的四个大字“死亡证明”。他凭感觉感觉出来这是关于妈妈的。这时那群面具人又出现了，他们围着他，说着话，字字扎心。
　　“灾星”“是你害死了你妈妈”……
　　陆潜被这个梦惊醒，他猛地坐起来，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房间内。
　　时间还早，闹钟还没响，他把闹钟提前关掉，去洗了个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