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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跨越星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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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的清晨,连宇在闹钟响起前就醒了。窗外天色还暗,只有远处天际泛着一丝鱼肚白。他摸出手机,屏幕显示5:30——傅硕修的飞机还有一个半小时就要起飞了。
手指悬停在通讯录上方,连宇盯着那个熟悉的名字看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他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那里还残留着一点雪松的气息。
手机突然震动,是傅硕修发来的消息:
「醒了?」
连宇盯着这两个字看了好几秒,才慢慢回复:「嗯」
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闪烁了很久,最后只发来一张照片——机场的落地窗外,晨光刚刚染红云层。
连宇的拇指轻轻抚过屏幕上那道朦胧的光影,仿佛能透过照片触碰到万里之外的晨风。他打了几个字又删掉,反复几次,最后只回了一句:「一路平安」
傅硕修的回复很快:「记得吃早饭」
对话就这样戛然而止。连宇把手机放在胸口,听着自己清晰的心跳声。没有矫情的告别,没有缠绵的叮嘱,就像任何一个普通的清晨,只是今天之后,会有三十个见不到面的日子。
厨房里,连宇机械地热着连淮留下的包子。蒸锅的水汽模糊了窗户,也模糊了他的视线。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他急忙擦干手查看。
是葛梦婷发来的消息:「今天傅硕修出国?你怎么没去送机?」
连宇咬着包子回复:「不想搞得太伤感」
「啧啧,真不像你风格」葛梦婷秒回,「不过也好,机场送别太老套了」
放下手机,连宇走到阳台上。清晨的风带着露水的凉意,远处机场方向的天空,一架飞机正缓缓升入云端。他不知道那是不是傅硕修的航班,但还是盯着看了很久,直到那小小的银点彻底消失在蔚蓝中。
天文社的活动室空荡荡的。连宇坐在傅硕修常坐的位置上,翻着他留下的观测笔记。工整的字迹间偶尔会出现一些小涂鸦——在计算木星轨道的公式旁边画个小小的笑脸,或者在记录月相变化的表格角落画个月亮形状的猫咪。
这些傅硕修从未展示过的孩子气,让连宇的胸口又酸又胀。他小心地抚平笔记的折角,突然发现最后一页夹着一张便签:
「宇宇:
冰箱里冻了你喜欢的芒果冰,记得三天内吃完。
天文台的钥匙在刘叔那里,周末可以去。
别熬夜。
——F」
便签背面还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星星,一看就是傅硕修的手笔。连宇把便签贴在胸口,忍不住笑了。这个人在用他的方式说"我想你",笨拙又真诚。
夜幕降临时,连宇坐在天台的藤椅上,打开傅硕修留给他的星空模拟APP。屏幕上的银河缓缓流转,他点了一下爱心按钮,流星雨如期而至,最终汇聚成那两个字母。
瑞士现在应该是下午,傅硕修或许正在酒店安顿行李,或许在和父亲参加会议。连宇仰头看向真实的夜空,天鹰座的α星一如既往地明亮。
手机震动,一条新消息:
「到了。这里的云层很厚,看不到星星」
紧接着是第二条:
「想你了」
连宇把手机贴在胸口,夜风拂过发烫的眼眶。他知道,这一个月会很漫长,但比起他们将要共度的无数个夏天,又显得那么短暂。
瑞士的雨季比想象中漫长。傅硕修站在酒店落地窗前,看着外面连绵的阴雨,手机屏幕亮着——是连宇刚发来的照片:天文台的穹顶下,望远镜对准灰蒙蒙的夜空,配文「今天也看不到星星」。
他嘴角微扬,回复:「这里也是」
消息刚发出,房门就被敲响。父亲站在门外,西装笔挺:"会议提前了,五分钟后出发。"
傅硕修点点头,最后看了眼手机——连宇回复了一个哭丧着脸的猫咪表情包。
株洲的雨季同样恼人。连宇百无聊赖地趴在活动室桌上,指尖绕着望远镜的目镜盖打转。葛梦婷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两杯奶茶。
"给,你的少冰多糖。"她把奶茶放在傅硕修常坐的位置前,"别这副表情,下雨天又不是世界末日。"
连宇戳开奶茶:"天文社的暑期观测计划全泡汤了。"
"正好啊,"葛梦婷咬着吸管,"你可以专心写那些肉麻的情书。"
"谁写情书了!"
葛梦婷挑眉,指了指连宇抽屉里露出一角的信纸。连宇慌忙按住,耳朵通红:"这是...观测记录!"
"哦~"葛梦婷拖长音调,"用薰衣草香的信纸写观测记录?"
连宇把脸埋进手臂里,拒绝回应。窗外的雨声渐渐大了,敲在玻璃上像某种密码。
苏黎世的深夜,傅硕修在酒店台灯下展开一封航空信。信纸上有轻微的折痕,还带着淡淡的薰衣草香——连宇总说这种味道能助眠。
「傅硕修:
今天亓元赫问我是不是偷偷参加了什么特训,因为我的物理小测拿了92分。我没告诉他是因为你临走前给我整理的笔记太管用了...」
信纸的空白处画着潦草的涂鸦:一个戴眼镜的小人(明显是姜俊明)在讲台上手舞足蹈,角落里还有个趴在桌上睡觉的Q版亓元赫。
傅硕修用指腹轻轻摩挲那些笔迹,仿佛能触摸到连宇写信时的心情。他从行李箱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里面已经整齐地放着三封同样的信。
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云层散开的缝隙里,隐约可见一两颗星星。
株洲二中天文台,连宇正在调试设备。刘叔靠在门边,欲言又止:"小连啊,这都连续七天阴雨了..."
"万一今晚放晴呢?"连宇固执地检查着焦距,"英仙座流星雨峰值就在下周。"
手机突然震动,是傅硕修发来的照片——苏黎世终于放晴的夜空,北极星格外明亮。附言:「刚结束会议,在酒店天台拍的」
连宇把照片放大又缩小,突然发现角落里有个模糊的剪影,是傅硕修举着手机的手,腕上还戴着他们去年校庆时买的廉价手绳。
"刘叔!"连宇突然跳起来,"如果今晚云层散开,能不能..."
老人笑着摆摆手:"知道啦,给你留门。"
凌晨两点十七分,连宇的视讯通话突然响起。屏幕上,傅硕修的脸在台灯下显得格外清晰,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你没睡?"连宇压低声音,他正在天文台的值班室里。
"刚回酒店。"傅硕修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有些失真的沙哑,"今天怎么样?"
连宇把镜头转向窗外:"还是阴天。你呢?"
"晴了。"傅硕修调整镜头,酒店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异国星空,"看到天鹰座了吗?"
连宇鼻子突然发酸:"嗯。"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各自看着屏幕里的对方。傅硕修突然开口:"十七天。"
"什么?"
"已经过去十七天。"傅硕修的眼神温柔而坚定,"再过十三天就能见面。"
连宇把发热的脸贴在冰凉的手机屏幕上:"...谁在数这个啊。"
傅硕修轻笑,左眼下那颗泪痣在镜头里格外明显:"我在数。"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连宇抬头,看见云层间漏出一两颗星星。
连宇踮着脚调整望远镜角度时,一滴雨水从天文台的穹顶缝隙落下,正好砸在他的后颈。他缩了缩脖子,抬头看向依然阴云密布的天空,叹了口气。
"别急,"手机屏幕里的傅硕修正在苏黎世酒店的阳台上调试一台便携望远镜,"气象预报显示明天株洲会放晴。"
"你都开始查株洲的天气预报了?"连宇忍不住嘴角上扬。
傅硕修调整镜筒的手顿了顿:"习惯了。"
简单的三个字让连宇胸口发烫。他低头摆弄着面前的星图,突然发现傅硕修那边的画面有些晃动。
"你在干什么?"
"找天鹰座。"傅硕修的声音伴随着金属碰撞的轻响,"这里光污染太严重..."
画面突然翻转,连宇看到傅硕修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双手正在组装什么零件。 他的金丝眼镜滑到了鼻尖,额前的碎发被夜风吹得乱糟糟的,看起来罕见地狼狈。
"你那边都凌晨三点了吧?"连宇皱眉,"还不睡?"
"马上。"傅硕修终于调整好设备,镜头重新对准他的脸,"今天见到我爸的合作伙伴了。"
"嗯?"
"他女儿在日内瓦大学读天文系。"傅硕修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一直问我关于夏季大三角的问题。"
连宇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星图边缘:"...哦。"
"我告诉她,"傅硕修推了推眼镜,"这些知识都是我男朋友教的。"
连宇的耳朵"唰"地红了:"你...!"
"她后来找借口走了。"傅硕修嘴角微扬,"效果不错。"
连宇把发烫的脸埋进手掌里,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低低的笑声。夜风穿过天文台的老旧窗框,发出呜呜的轻响,像是遥远的呼应。
第二天清晨,连宇被刺眼的阳光惊醒。他迷迷糊糊地拉开窗帘,被久违的蓝天晃得睁不开眼——持续半个月的雨季终于结束了。
手机里有三条未读消息,全部来自傅硕修:
「株洲今天晴天」
「记得带防晒霜」
「想你」
最后一条的发送时间是苏黎世凌晨四点。连宇捧着手机倒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无声尖叫。
天文台里,刘叔看着连宇兴冲冲地跑来,忍不住打趣:"今天终于能见到你的星星了?"
"嗯!"连宇小心翼翼地取出傅硕修留下的观测笔记,"他计算过,今晚英仙座流星雨会达到次级峰值。"
刘叔眯起眼睛:"'他'?哦~是傅家那小子啊。"
连宇假装没听见,专心调试设备。阳光透过穹顶玻璃洒进来,在望远镜的金属支架上跳跃。他忽然想起傅硕修临行前夜,就是在这里,他们并排躺在地上,数着透过玻璃能看到的有限星辰。
"这颗是织女星。"傅硕修当时指着天顶最亮的一颗,"天琴座的α星。"
"那颗呢?"
"天鹰座的α星,中文名叫河鼓二。"傅硕修的声音在黑暗里格外清晰,"在中国古代传说里,它们是每年七夕相会的牛郎织女。"
连宇记得自己当时说了什么蠢话:"那我们算不算也在看同一颗星星?"
傅硕修转过头,星光落在他深邃的眉眼间:"我们比他们幸运。"
"为什么?"
"不需要等一年。"傅硕修的手指轻轻覆上他的手背,"只需要三十天。"
回忆被手机铃声打断。连宇掏出来一看,是傅硕修发来的视频请求。
"你看。"他兴奋地把镜头转向窗外的蓝天,"放晴了!"
傅硕修那边似乎是会议间隙,背景音嘈杂。他穿着正式的衬衫西装,领带微微松开,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今晚能看到流星雨了。"
"你会看吗?"连宇问,"在瑞士?"
"嗯。"傅硕修调整了一下镜头,"虽然时差关系可能看不到峰值..."
一位工作人员模样的外国人入镜,低声说了什么。傅硕修点点头,转向屏幕:"我得去开会了。"
"等等!"连宇急忙叫住他,"你...记得休息。"
傅硕修的眼神柔和下来:"你也是。"
视频挂断后,连宇发现傅硕修最后的口型似乎是"爱你",但他不敢确定。阳光暖暖地照在脸上,他决定今晚要把最美的流星拍下来,发给那个远在七个小时时区之外的人。
夜幕降临得比预期更快。连宇独自坐在天文台的观测椅上,透过望远镜看着难得清澈的夜空。英仙座的流星如约而至,银色的光痕划过天际,转瞬即逝。
他拍下最好的几张照片,正准备发给傅硕修,手机突然震动——是一张来自瑞士的照片:傅硕修站在酒店天台,背景是日内瓦湖和远山,他指着天空中一道模糊的光迹。
「看到了吗?」
连宇反复放大照片,终于在傅硕修手指的方向发现了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银色痕迹。他眼眶发热,赶紧拍下自己望远镜里的景象回复:「这里更多!」
消息刚发出,视频请求就弹了出来。屏幕里的傅硕修头发被夜风吹得乱糟糟的,背后是灯火通明的苏黎世夜景。
"数到几颗了?"他的声音有些失真。
"十七!"连宇把镜头转向望远镜,"刚刚有颗特别亮的——"
一道璀璨的流星恰在此时划过镜头,两人同时屏住呼吸。
"许愿了吗?"傅硕修问。
连宇摇摇头:"忘了..."
"还有机会。"
他们就这样隔着屏幕,共同守望着这场跨越七个时区的流星雨。连宇突然想起什么,翻出傅硕修留下的笔记本,指着其中一页:"你之前写的这个公式,我好像算错了..."
傅硕修凑近镜头检查:"这里,应该用sin不是cos。"
"啊!"连宇恍然大悟,"怪不得数据对不上..."
视频那头突然传来模糊的广播声。傅硕修皱了皱眉:"我爸在叫我。"
"去吧。"连宇挥挥手,"记得..."
"记得休息。"傅硕修接上他的话,嘴角微扬,"你也是。"
挂断前,连宇确信这次看清了傅硕修的口型——确实是"爱你"。
天文台重归寂静,只有仪器运转的细微声响。连宇仰头看着满天繁星,突然觉得七个小时的时差、九千公里的距离,在这一刻都变得微不足道。
毕竟他们看到的,是同一片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