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夏成海》允准

38、为什么改变主意

　　凌晨1:50的校园围墙外，连宇的自行车链条发出细微的咔嗒声。他单脚撑地，看着傅硕修从阴影里走出来。月光描摹着对方挺拔的轮廓，黑色卫衣的兜帽下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
　　"翻墙？"连宇压低声音，指了指围墙上的监控摄像头。
　　傅硕修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值班室刘叔给的。"
　　连宇挑眉："你什么时候收买的刘叔？"
　　"上周帮他修好了天文台的投影仪。"傅硕修转身走向侧门，钥匙在指尖转了一圈，"他以为我是来加班的。"
　　校园在深夜呈现出陌生的样貌。风吹过香樟树的枝叶，沙沙声在空荡的走廊上回荡。连宇跟在傅硕修身后，看着他刷卡打开天文台的门禁，忽然意识到这个人对这里的熟悉程度远超自己想象——每一个开关的位置，每一台仪器的启动顺序，都像是刻在肌肉记忆里。
　　穹顶缓缓开启时，星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傅硕修调整望远镜的手指顿了一下："英仙座流星雨，预计每小时100颗以上。"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天文台里产生轻微的回音。连宇凑到目镜前，看到木星周围环绕的四颗伽利略卫星，像被无形丝线串起的珍珠。

　　"你经常半夜来这里？"连宇接过傅硕修递来的热可可。保温杯外壁凝结的水珠沾湿了他的指尖。
　　傅硕修摇头："第一次在这个时间来。"他指了指控制台上的星图，"但计算过很多次流星雨的最佳观测点。"
　　热可可的甜香混合着仪器淡淡的金属味。月光下他的眉眼显得格外清晰，左眼下那颗泪痣像是落在雪地上的墨点。
　　凌晨2:28，第一颗流星划过天鹰座。银色的轨迹短暂地撕裂夜幕，快得让人怀疑是否是错觉。
　　"许愿了吗？"傅硕修突然问。
　　连宇摇头："忘了。"
　　"还有机会。"
　　话音刚落，第二颗、第三颗流星接连坠落。连宇仰着头，感觉整个星空都在旋转。他偷偷瞥向傅硕修，发现对方并没有看天空，而是专注地望着自己。
　　"怎么了？"连宇耳根发烫。
　　傅硕修伸手，指尖轻轻拂去他发梢沾到的灰尘："你头发上有蜘蛛网。"
　　这个触碰比流星还要短暂。连宇低头喝了一口已经变温的可可，尝到了沉淀在底部的巧克力碎粒。
　　"其实..."傅硕修突然转向控制台，调出一张星图，"我一直在做一个项目。"
　　屏幕上显示出复杂的星轨计算图，密密麻麻的公式间夹杂着连宇熟悉的字迹——那是傅硕修在笔记本上常用的批注方式。最上方写着《英仙座流星雨轨道预测》，日期显示从半年前就开始记录。
　　"你准备了半年？"连宇凑近屏幕。
　　傅硕修的喉结动了动："嗯。"
　　星光在两人之间流淌。连宇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傅硕修对今晚如此执着——那些深夜的计算，那些反复的校验，都是为了此刻这场精准的相遇。
　　凌晨3:17，流星雨达到顶峰。无数银光在穹顶上方交织成网，像是一场无声的宇宙狂欢。连宇不自觉地往傅硕修那边靠了靠，两人的肩膀隔着衣料相贴，体温在春夜的凉意中互相渗透。
　　"冷吗？"傅硕修问。
　　连宇摇头，却感觉到一件外套已经披在了自己肩上。熟悉的雪松气息包裹上来，他抓住即将滑落的袖口，指尖蹭到了傅硕修的手背。
　　那一刻，连宇忽然希望这场流星雨永远不要结束。
　　当天边泛起蟹壳青时，傅硕修关闭了仪器。晨光透过穹顶的缝隙斜射进来，在两人脚边画出一道明亮的线。连宇把空保温杯塞进背包，突然摸到一个硬物——是那枚星盘吊坠，他每天都带着，却很少拿出来看。
　　"回吗？"傅硕修站在门口问。晨光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连宇点点头，最后看了眼正在闭合的穹顶。他知道有些话不必说出口，就像有些星辰看似相邻，实则相隔光年——但它们的光芒终究会相遇，在漫长宇宙的某个瞬间。
　　自行车碾过晨露未干的草坪，留下两道并行的痕迹。校门口，早餐摊的炊烟已经升起，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清晨的阳光透过教室的窗户洒进来，连宇踩着早自习的铃声走进高二3班。刚放下书包，亓元赫就风风火火地冲过来，一巴掌拍在他桌上：“宇啊！下周二中的研学旅行报名表你填了吗？”
　　连宇被他的大嗓门震得耳朵发麻，揉了揉太阳穴：“什么研学旅行？”
　　“你居然不知道？”亓元赫夸张地瞪大眼睛，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通知单，“杭州三日游！自愿报名，咱们班好多人都填了。”
　　连宇接过通知单扫了一眼，上面写着“研学旅行——杭州”，时间安排在下周二至周四，行程包括参观西湖、中国美术学院和几个科技馆。他下意识转头看向傅硕修的座位——那人正低头翻着一本天体物理学的书，睫毛在阳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似乎对周围的喧闹充耳不闻。
　　“傅硕修报名了吗？”连宇小声问。
　　亓元赫耸耸肩：“谁知道，他从来不参加这种活动。”说完又凑近连宇，压低声音，“不过听说林秋野那小子已经撺掇葛梦婷一起报名了，五班和七班的人也能混着组队。”
　　连宇的笔尖在报名表上顿了顿。杭州……他想起哥哥连淮还在那里上学，上次匆匆一别后，两人只通过几次电话。如果去的话，或许能顺便见一面。
　　课间操时，连宇在走廊上遇到了葛梦婷和林秋野。葛梦婷今天扎着高马尾，发梢上的星星发卡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她一把拉住连宇的袖子：“连宇！研学旅行你报名没？”
　　“还没决定。”连宇笑了笑，“你们要去？”
　　“当然！”林秋野从后面搂住葛梦婷的肩膀，露出标志性的虎牙笑，“我都打听好了，自由活动时间可以去河坊街吃小吃。”他冲连宇挤挤眼，“怎么样，一起？反正咱们几个班能混编。”
　　连宇的目光越过他们，看到傅硕修正从教师办公室出来，手里拿着一沓试卷。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他身上，白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傅硕修！”林秋野突然提高音量，朝他挥手，“研学旅行去不去？”
　　傅硕修脚步一顿，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目光在连宇身上停留了一秒，又淡淡地移开：“不去。”
　　“别啊！”林秋野三两步蹿过去，勾住他的肩膀，“我爸昨天还打电话让我务必拉上你，说什么‘年轻人要多交流’——”他故意模仿长辈的语气，逗得葛梦婷直笑。
　　傅硕修面无表情地拨开他的手：“你爸是我爸的客户，不是我爸。”
　　林秋野也不恼，笑嘻嘻地凑近：“那你到底去不去？连宇还没报名呢，你忍心让他一个人跟我们这群电灯泡待三天？”
　　连宇耳根一热，正要反驳，却见傅硕修转头看向自己，眼神里带着询问。
　　“我……可能去吧。”连宇摸了摸鼻子，“想顺便看看我哥。”
　　傅硕修沉默了几秒，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报名表：“填好了。”
　　林秋野夸张地“哇”了一声：“傅大学霸居然会参加集体活动？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傅硕修没理他，只是把报名表递给连宇：“帮我交一下。”说完转身走向教室，背影挺拔得像一棵雪松。
　　葛梦婷眨了眨眼，小声对连宇说：“他刚才是不是偷听我们说话来着？”
　　连宇看着手里那张已经填好的表格，签名栏上是傅硕修工整的字迹，日期却写着昨天——显然他早就准备好了。连宇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把表格小心地夹进课本里。
　　午休时，姜俊明在食堂找到了他们。他推了推眼镜，把一叠资料放在桌上：“杭州研学的背景资料，我整理了一份。”
　　“书呆子就是书呆子。”亓元赫嘴里塞满饭菜，含糊不清地说，“出去玩还做功课！”
　　姜俊明淡定地抽走他面前的鸡腿：“那你别看。”
　　亓元赫立刻认怂，嬉皮笑脸地抢回鸡腿。连宇翻看着资料，发现姜俊明连西湖十景的历史典故都标注得清清楚楚，最后一页还附上了附近的美食地图。
　　“谢了。”连宇真诚地说。
　　姜俊明点点头，目光扫过众人：“所以，都去？”
　　几道视线齐刷刷地投向连宇。连宇轻咳一声：“嗯，傅硕修也报名了。”
　　“真的假的？”姜俊明难得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即又恢复平静，“挺好，人多热闹。”
　　下午的体育课上，连宇和傅硕修被分到一组做引体向上测试。傅硕修的动作干净利落，肌肉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连宇站在一旁计数，忍不住问：“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傅硕修跳下单杠，气息都没乱一下：“没改变主意。”
　　“可你昨天就填了表。”
　　傅硕修接过连宇递来的水瓶，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他擦了擦嘴角，突然说：“你上次说想见连淮哥。”
　　连宇愣住了。那是他早上随口一提的话，没想到傅硕修居然记在心里。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两人之间，形成斑驳的光影。傅硕修的眼睛在光线下呈现出浅棕色，像是盛着一汪温柔的蜂蜜。
　　“喂！你俩别偷懒！”体育老师的吼声从远处传来。
　　傅硕修把水瓶塞回连宇手里，指尖短暂地相触，带着微微的凉意。他转身走向跑道，背影在夕阳中拉得很长。连宇站在原地，突然觉得心里某个角落被轻轻撞了一下。
　　放学铃响起时，葛梦婷和林秋野在校门口等他们。夕阳将几个人的影子拉长，重叠在一起。林秋野晃着车钥匙：“周末去采购旅行用品？我知道一家户外用品店在打折。”
　　亓元赫举手：“我要买新背包！”
　　“你上个月不是刚买一个？”葛梦婷吐槽。
　　“那个太小了，装不下我的零食储备。”
　　众人笑成一团。连宇走在傅硕修身侧，两人的影子在石板路上时而交叠，时而分开。他偷偷瞥了一眼傅硕修的侧脸，发现对方的嘴角微微上扬，左眼下那颗泪痣在暮光中格外明显。
　　“傅硕修。”连宇突然开口。
　　“嗯？”
　　“谢谢。”
　　傅硕修转过头，目光落在连宇被夕阳染红的发梢上。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草莓糖，轻轻放在连宇掌心。
　　校门外，樱花纷飞，像是下了一场温柔的雪。连宇想，这大概就是青春最美好的模样——有朋友在身边吵吵闹闹，有未完成的约定在前方等待，还有某个人的目光，总是安静地落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