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克莫尔庄园谋杀案》咸鱼森林

13、幸存者偏差

　　【摘要】

　　1965年6月3日上午十点五十八分，苏格兰布鲁尼特郡，布莱克莫尔庄园发生惨案，当地警方发现了九名死亡的人尸。唯一一名幸存者为斯坎伦医生，现已送往牛顿蕾切尔医院救助。

　　现场处理的警方和医院都没有找到任何关于死亡原因的证据，故无法确定死人是否是有意或者不慎地造成的。

　　当警方询问斯坎伦医生案发现场的情况时，由于受到创伤及PTSD的影响，斯坎伦医生表现出失忆症状，无法提供详细信息。警方为其安排见心理医生以了解更多线索。

　　1965年8月4日晚间，苏格兰警方在布莱克莫尔庄园现场发现新证据，显示死者曾参加一个神秘的遗产分配计划。但尽管调查持续一个月，警方至今仍未抓住真凶。

　　【采访内容1】

　　在和心理医生赫曼博士的会面中，记者和心理医生问及斯坎伦医生当时的心理状态。

　　记者：「作为唯一的幸存者，你有没有什么心得?」

　　斯坎伦：“我深深体味到生命的脆弱和宝贵。在那种致命的事件中，最重要的就是保持冷静并运用医学知识。不过就我个人来说，我宁愿忘记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

　　记者：「斯坎伦医生，警方说死者都曾参与一个神秘的遗产分配计划，你知道什么内情吗?」

　　斯坎伦：“啊，神秘的遗产分配计划。确实，死者都参与了一项有关遗产分配的相当秘密的安排。对不起，我对那个计划一无所知。我依稀记得事发当时我正在照看一个受伤的病人，没有参与任何活动。”

　　“当然，如果我在后续的治疗过程中发现任何相关记忆，我一定会向有关部门通报。”

　　记者：「你觉得真凶可能是？」

　　斯坎伦：“就事态来看，真凶应当对死者和庄园很熟悉。虽然我还不能明确地把矛头指向某个人，但有迹象和阴影表明，阿尔斯顿子爵似乎在这些事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当然，我这么说并不因为以往的个人怨恨。但确切身份，恕我无法定论。这需要警方进一步调查确定。”

　　记者：“你当时的独生幸存给你带来了什么心理阴影?”

　　斯坎伦：“我必须承认，这种黑暗的重压是无法轻易摆脱的。目睹人类残酷的深度、理智脆弱的界限，在我的灵魂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对罪恶和苦难的同情与厌恶混合在一起，萦绕在我的梦魇中。”

　　“不过与医生的沟通对我恢复很有帮助。如今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不再想起那段疯狂的过去。”

　　心理医生赫曼补充说，案件的真相很可能永远都无法确定，斯坎伦医生也无法逃脱“唯一知情人”的质疑，这对他的幸福生活至关重要。

　　【一个梦境】

　　荒凉的荒野无法躲避峭壁间呼啸的刺骨寒风。斯坎伦沿着蜿蜒的小路艰难前行，黎明将这片沉闷的大地映照成淡灰色，他把外套拉紧了。

　　两个晚上断断续续的睡眠，他被不断的梦魇所困扰。

　　修道院厚重的木门吱吱作响地打开了，虽然天还没有亮，但漆黑的石甬道已经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中。有人抓着一支蜡烛，引导他走下蜿蜒的楼梯，前往停尸房。

　　当他们进入地窖时，一股恶臭的铁臭味扑面而来。

　　他们终于到达了——一个被白布笼罩着的形体僵硬地躺在石板上。医生拉开床单，露出可怜的阿什利修女饱受蹂躏的身体。

　　她的脸色毫无血色，深陷的眼睛茫然地凝视着永恒。她的衣服从脖子到肚脐都有数十处残酷的刺伤。在血迹斑斑的布下，她的长袍已被撕成丝带。

　　斯坎伦戴上手套和白大褂进行检查。

　　他以临床超然冷静的态度记录了每一个可怕的细节——刀片的角度、切口的深度、凶猛的攻击都表明了一种堕落的疯狂的思想。

　　当他清点伤口时，旁观者一边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一边在面纱后面低声祈祷。

　　斯坎伦颤抖的手仿佛在尸体中摸索什么。是的，一把鲜血淋漓的开信刀从修女胸膛拿出来。伴随着呕吐欲望，他心中涌上一股熟悉的感觉。

　　他脑袋又开始发出钝痛，仿佛有人在往里面敲钉子，让他的记忆变得血肉模糊——

　　在记忆清晰的一瞬间，他想起自己怀着恐惧向阿什顿修女猛烈攻击。当时神志不清的修女拿着匕首跌跌撞撞地向自己奔来，口中念叨着“驱魔”“鬼魂”，自己则在暴力中挣扎推搡。

　　他手中紧握袖口滑出的开信刀，一种只能用鲜血来平息的疯狂袭上心头。

　　“不，我什么也没梦见！”斯坎伦叫喊着从噩梦中醒来，冷汗直冒。

　　该死，阿什顿修女根本不是他们杀死的。

　　那是一场模仿作案。

　　一道闪光灼伤了他的脑海——他穿着长袍，戴着兜帽，在昏暗的深黄色烛光下，拖着昏迷的阿什顿修女来到了黑漆漆的停尸房。

　　那是斯坎伦医生人生中第一次杀人，一切发生得突然而激烈。那种情况的他毫无理智可言，只凭本能拿起武器攻击面前的修女。

　　开信刀深深插入胸膛的一刻，鲜血喷涌。

　　起初，斯坎伦的大脑一片空白。直到杀戮后的不应期过去，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下了无法磨灭的罪行。当懊悔与罪恶感压下腺上激素时，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古堡的种种凶杀案，一个荒谬的想法在他心底悄然生根。

　　他意识到只有一个方法才能隐藏自己的罪行——伪装成别人的作案手法。

　　如果能成功伪装成卷入了连环杀人案，自己就可能逃脱法网。

　　念头一旦形成，就在脑神经中迅速炸开：要模仿那个始终未抓到的“鬼魂”，将修女也变成他的受害者......

　　于是，这位医生试图复制此前发生的达芬奇人体结构“尸体艺术”。

　　然而仅仅复制是不够的，连环杀人犯永远不是缺乏灵感，更别说抄袭自己以往的作品了。斯坎伦迟疑游离的目光聚焦在修女胸口染血的十字架。神子、圣女、耶稣……三流的灵感，如果是父亲应该会做得更好，把她做成飘浮在血水里奥菲利亚。

　　不！我在想什么？

　　他抱住头。

　　当他幻想那些变态的“作品”，扭曲的快意在体内爆发——他意识到，自己与那些连环杀人狂魔，其实没什么不同。

　　斯坎伦的呼吸开始变得沉重起来。

　　没有时间犹豫了！

　　他的双手不断地颤抖，笨拙地取过一卷铁丝，用力扎进修女白皙的手腕，汩汩血珠立时渗出。濒死的修女抽搐起来，在行刑者的注视下吐出最后一口气。

　　接着，他毫不犹豫撕开她的黑色外袍，让赤裸的胸口暴露在空气中。斯坎伦取出藏在袖口的开信刀，毫无障碍地插进她柔软的胸膛，对准心脏，一鼓作气刺入。

　　唯一优势在于他是个医生，他能熟练地掌握工具，用刀尖在尸体上信笔涂鸦，挥洒血迹。起初每一个动作都在颤抖，但很快，兴奋感取代了恐惧。

　　在作品完成的瞬间，他意外地达到了极乐。

　　他享受她死亡带来的权力感。

　　但当他凝视手中蜿蜒的血迹时，一种极大的罪恶感扼住了咽喉。他感到头痛欲裂，同时疲惫不堪。为了摆脱自己的嫌疑，他用死者流出的鲜血，歪歪扭扭地在地上画出一个巨大的“M”。

　　血液和内脏燃烧的恶臭染红了那双总是冷静的双手，提醒着他永远无法被宽恕的罪恶。

　　【采访内容2】

　　两个星期后，经历了连续不断的恶梦和幻觉折磨后，斯坎伦医生终于在一次警察讯问中精神崩溃，开始口无遮拦地滔滔不绝讲起一连串杀人事件的细节——包括他人所不可能知晓的现场状况。

　　起初警察们惊讶万分，但很快他们意识到斯坎伦所描述的许多细节都是虚构的，与真实件不吻合。这名医生显然已经无法区分现实与幻想，陷入了严重的妄想症。

　　记者：「斯坎伦医生，我们注意到你在前几次警方讯问中表现异常冷静，甚至有条不紊地分析案件情节。然而就在上周再次接受问话后，你的状态出现了巨大变化。这其中是否发生了什么转变？」

　　斯坎伦用空洞的眼神看着记者，面无表情，口齿不清地喃喃自语。

　　“血，到处是血。我救不了她，我看到她绝望的眼神，当刀子划开皮肉，鲜血喷涌而出。然后一切都静止了……整个世界只剩下我和一具尸体。我听到她的心跳声逐渐消失，像一个真空的黑洞把我吸入其中。我再也逃不开了......”

　　他突然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面部扭曲。

　　“哈哈哈哈......赤红漩涡将我卷入其中，我品尝到了上帝的馈赠......最初的混沌在我刀刃下重现......我听到色彩在尖叫，世界在我眼前瓦解……这是造物主留下的讯息，你们不会理解的……！！”

　　心理医生赫曼皱眉：“显然他陷入了某种精神错乱状态，无法区分真实和虚幻。我们只能猜测他口中的话语来自某个扭曲的杀人幻想。我们会尽力治疗，希望他能重拾理智，不再被幻觉所扰。”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