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誓与琥珀》墨菲不是墨菲定律

3、少年心事

　　艾德蒙·冯·白银跪在神殿冰冷的石板上，额头抵着交叠的双手，琥珀色的眼睛紧闭。晨光透过彩绘玻璃，在他稚气未脱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十四岁的少年身形抽长，已有了几分未来王储的轮廓，但此刻，他的耳尖却红得几乎透明。
　　“……我向您忏悔，伟大的丰收之神。”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被谁听见，却又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热烈，“我最近……做了些不该做的梦。”
　　神殿穹顶之上，西莱斯特正倚在神国的阳台上，银发松散地垂落，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大理石栏杆。晨祷的细语如涓涓溪流汇入他的意识——祈求丰收的农夫、渴望健康的妇人、希望邻居家的狗别再半夜嚎叫的暴躁老头……直到艾德蒙的声音突兀地闯了进来。
　　西莱斯特的手指猛地一顿。
　　“是关于我的老师……那位云游学者。”少年的嗓音发颤，混杂着羞耻与兴奋，“在梦里，我把他按在图书馆的书架上，他的银发缠在我的手指上，像月光织成的网……”
　　咔嚓！
　　西莱斯特的指甲在大理石上刮出一道白痕，茶杯在他掌心碎成了齑粉。
　　“这孩子——！”他猛地站起身，丝质睡袍的领口被扯开，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金色神纹。两万五千年来，他听过无数荒唐的祈祷，但被自己的学生“当面亵渎”还是头一遭。
　　更糟的是，艾德蒙的“忏悔”还在继续。
　　“……我吻他的时候，他的眼镜滑下来了……神明在上，我醒来时床单都……”
　　“够了！”西莱斯特一挥手，切断了这段祈祷的连接。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突然加速的心跳，却发现自己耳尖发烫，连神国的晨风都吹不散那股燥热。
　　“哦？我们的生命之主今天怎么脸红得像颗苹果？”
　　带着戏谑的女声从身后传来。西莱斯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冰之魔女索尔薇格，他少有的几个能称得上“朋友”的存在。她斜倚在门框上，冰晶般的发丝垂落，左耳的狼耳微微抖动，满脸幸灾乐祸。
　　“天气热。”西莱斯特头也不回地拢紧睡袍，手指有些发抖地系上腰带。
　　索尔薇格轻笑一声，指尖把玩着一枚冰晶骰子：“是吗？可你刚才在阳台上还嫌冷呢。”她凑近一步，冰蓝色的眼睛眯起，“让我猜猜……是不是那个整天追着你跑的小王子又做了什么？”
　　西莱斯特沉默地走向衣橱，挑了一件高领长袍——两万年来第一次，他感谢人类发明了这种能遮住脖子的服饰。
　　“他向你祈祷了？说了什么？”索尔薇格不依不饶地跟上来，“告白？情诗？还是更刺激的——”
　　“索尔薇格！”西莱斯特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怒意，神殿的玻璃窗随之震颤。
　　冰之魔女大笑出声，冰晶在她脚下凝结成欢快的漩涡：“两万五千岁的处男神明，被十四岁的人类小孩惦记上了！我要把这事告诉布莱克——”
　　“你敢！”西莱斯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却见索尔薇格突然收敛了笑容，狼耳警觉地竖起。
　　“西莱斯特，”她压低声音，“那孩子知道你是神吗？”
　　西莱斯特松开手，摇了摇头：“他以为我只是个会点魔法的学者。”
　　索尔薇格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那你最好小心点……人类少年的‘喜欢’，可是比龙焰还烫的东西。”
　　图书馆里艾德蒙正咬着羽毛笔的末端，目光偷偷瞥向窗边的西莱斯特。阳光透过玻璃，将老师的银发镀上一层金边，长睫毛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像是一幅被精心勾勒的画。
　　“殿下，”西莱斯特头也不抬地翻过一页书，“《边境贸易协定》的摘要写完了吗？”
　　“马上！”艾德蒙慌忙低头，羊皮纸上却只歪歪扭扭地画了几笔——一个戴眼镜的侧脸，旁边潦草地写着“莱恩先生”和一颗歪歪扭扭的心。他赶紧用袖子抹掉，却听见一声轻笑。
　　西莱斯特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单片眼镜后的蓝眼睛似笑非笑：“看来殿下对艺术比政治更有兴趣？”
　　艾德蒙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他张了张嘴，正想辩解，却见西莱斯特突然俯身，指尖轻轻点在那团墨渍上。
　　银光流转，墨迹化作一只振翅的蝴蝶，颤巍巍地飞向窗外。
　　“下不为例。”西莱斯特直起身，声音平静，却罕见地没有与他对视。
　　艾德蒙怔怔地看着老师的背影——他的耳尖，是不是也红了？
　　深夜，艾德蒙蜷缩在羽毛被里，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他小心地翻开藏在枕头下的日记本，借着月光写下新的字句：
　　“今天莱恩先生又用魔法了……他的指尖碰到羊皮纸时，我差点忘记呼吸。神殿的祭司说，丰收之神的眼睛是金色的，可我觉得，老师的蓝眼睛比任何神明的金瞳都要好看……”
　　笔尖顿了顿，他又添上一行更小的字：
　　“如果神明能听见祈祷……拜托，让他也喜欢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