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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非正式调教 ...

  •   “不对劲?我看是你操闲心想太多了吧。”老张手里把着个骰子玩,听江妍提到来安家拜访的未来女婿时,没忍住讽了一句。
      讽完又拿着布擦他的叶子牌,边擦边捻。“你就是个烧火丫头,主人家的事儿少管的好,就算看出啥了也当没看到。”

      江妍没应声,盯着他的手看。老张擦牌专注且细心,拿着块白棉布并非胡乱抹拭,而是沿着牌的纹理有节奏的来回轻抹。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观赏性极佳。
      她又凑近了些看,以前倒没发现这人的手保养还挺好。十指细长白皙,指甲修的圆润又干净,就连掌心也细腻的不见一丝茧痕。

      老张又说:“这安家近来不太顺,那杨家的小霸王在青山书院脚下新开了间食肆,抢了安家不少生意。若是这样倒也罢,偏的还日日有客人抱怨安家饭菜难吃,来上门闹事的也不少。安老爷愁着呢,再说他选的那未来姑爷以后要是读出名堂了,大小也是个官不是。人目光放的长着呢,自家亲闺女还能害了不成?多想想自个儿吧,跟你说这么多听进去没。”

      江妍敷衍的嗯了两声,眼珠子紧盯着他手上的牌不动,突然问了句,“你们赌牌的手都这么光溜么?”

      老张动作一顿,气性极大的哼了声,“哪来的‘们’,你少拿那些个烂货跟我相提并论,爷爷玩的比他们大多了。从前为了保证摸牌的灵敏,我这双手是要裹着珍珠粉拿玉轮滚,再用牛乳浸上三刻,每天都是如此。即使后来落魄了,也没让它遭过罪。这才成了你见的这副模样。”
      言至末处,他也睨着双手看了又看。语气无不可惜,眼底也透着对旧日荣光的怀恋和不甘,可终也化作一团浊雾散开了。

      “罪全让我们遭了。”小满凉凉的呲了句。
      “就是,一挖野菜就说头晕去不了。”石头紧跟其后补刀。
      “还吃得多,又不肯做陷阱抓鸟。”
      “嘴还挑。”

      老张一噎,这面子被下的猝不及防,他咳了两声凶道:“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字练完了么都会了么,再抄一百遍!”
      “嘁——”

      柱子笑着收回视线,见江妍还在发呆,摆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怎么了?”

      柱子顿了下,说:“没事,想问姐姐之前在老夫人寿宴上溺水的小少爷怎么样了?”
      江妍回想了下,“救上来后就回家养着了,没来闹事应该是好着呢,你不用担心。”她夜里和安秉文聊完第二天就抽空回去了趟问他们怎么个事儿。
      柱子没敢瞒着全交代了,江妍听完看了眼他不安的神情。揉了下头说是意外,没怪他。

      “你下回带小满他们出去玩或再交朋友了,找个安全的地儿离水远点吧。”
      柱子点头,放下心来继续眯着眼睛串珠子。江妍随手扒拉了下箱子里一溜的成品,问他,“你最近回来的都挺早,码头闲了?”
      “昂,最近几天是官府的漕运期,所有商船都得停靠让道,我就没怎么去了,等过段时间再看吧。”
      江妍哦了声,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笑眯眯的问他,“少年,我这有个活做不做?”

      少年抬头,“啥?”
      江妍耳朵拽过,叽里呱啦一通。
      “哦~姐姐是让我跟踪他,看他一天都见了谁做了什么嘛?”

      “是哒~”江妍扬了个调,手伸进兜里,“你帮我跟紧了有情况随时汇报,先给一半定金吧,等事成之后再…”再,再不下去了。
      她不确定的掏了又掏,口袋真的只有几个铜板。歪了下头,见鬼了?

      “你领了工钱后光是趁手的厨具就买了不少,逛市集又添了几套衣服买了些新奇玩意儿,还有前几天跟老张玩了两次牌,女主给的银子都输进去一半了吧,这能剩下来才是见鬼了。”管家塞瑞层次分明的理着账单。
      散财江听了十分羞愧的扶着额,那是该她没钱的。柱子见她这表情,非常有眼色的铺了个台阶,“姐姐给不给都行,我正好也闲着没事。”

      江妍摸了摸鼻尖,“等我下回发工钱了给你。”

      柱子笑笑没啥所谓,旁边老张耳尖听到了‘钱’顺嘴贬了句还不忘安利自己,“他腿又不好使能干啥,妍丫头你还不如找我,我给折扣哦。”
      “你嘴碎,我不放心。”江某人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
      老张撇了撇嘴,“我最近茶馆说书也挣了不少,连那杨小霸王都要请我过去呢,当我多稀罕。”

      江妍没理他继续盯着蜡烛发呆。

      “今天下午的事,让女主对你的好感度达到了22,这样下去应该很快就能拿到隐藏线索,进一步修复剧情。”
      江妍还是没吭声。

      塞瑞继续说:“以目前来看,他们父女感情生变应该是源于安秉文出生后,安父的重男轻女观念导致的,他去世想必和身患咳疾有关。至于女主,如果你的猜测属实,那她的死和男主脱不了关系。”
      “是啊,可你漏了条关键信息。”江妍身体放松,手搭在椅背上,“我终于不用再怕你了。”

      这是安父死前留的最后一句话。怕谁,安德音么?如果是她,为什么要怕?
      塞瑞沉默了。

      江妍看着眼前跳动的明灭不定的烛火。安父要是知道女儿所嫁非人,还会执意促成这桩婚事么……

      她的这一想法,在几日后的席间得到了回应。

      ……
      天气愈发炎热,遂备的饭菜也就越清凉。冰镇过的鲙鱼蘸着橙齑鲜美可口,主菜莲房鱼包取嫩莲蓬塞入腌制好的鳜鱼蒸得清香四溢,那凉拌的槐叶淘浇上香醋麻油嚼起来也开胃的很,配着荷叶饭的米香更是叫人食指大动。

      这算是本地特色菜,江妍吃过几次觉得不错就有样学样的做了出来。她抬眼看了下,今天小少爷在学堂吃不回来,桌上一时只听得到匙箸轻碰碗碟的碎响声,四人低头用饭,竟无一人言语。

      ‘噔—’
      安老爷放下碗,用绢帕拭了拭口,随后瞥向安德音说:“思齐昨日已入山静修,临行前曾嘱我对其母亲多加照拂,你既是晚辈,今日就备些礼数代我前去探望罢。”

      安德音摩挲着碗的边缘低头不语,半晌后她答,“嗯,好。”

      安老爷满意的点点头,后又皱眉道:“文哥儿为了你的事,日前和我大吵一架,到如今也不肯回家用饭。近日食肆又频生事端,你且乖顺些,莫再教我劳神费心。那陈家郎君相貌堂堂,才学又出众,你日后自会明白——为父这般安排,是为你为我们安家做打算。”

      砰——!

      又是一声,众人看向发出声响的安夫人,安夫人只扭头直盯着自己的夫君。她说不了话,可眼中情绪明显,有气恼、有悔意。还夹着两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模糊,末了只撂下碗筷匆匆离席。
      这还是第一次,江妍在她身上看到如此明显的情绪波动,是为了安德音。

      “怪了,茉娘性子温婉平日里可不这样。许是天热,将人激的烦躁了些。”老夫人面色平静,给方才的小插曲作出结论,然后对江妍说:“灶上不是还冰着荔枝膏水,端来给大家去去火吧。”
      江妍:“是。”

      后又看向安老爷,叮嘱他,“你去看看,别因为这事伤了夫妻情分。”
      “儿子明白。”安老爷点头,走之前看了眼安德音,好像什么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用饭吧。”

      用过饭后江妍在厨房安静的做着收尾工作,塞瑞有点可惜的说:“要是能再有个帮厨,现在兴许就能去听听他俩在说什么了,对吧。”
      江妍啧了声,“请控制一下你的偷感。”
      塞瑞三个问号,“你不也是这么想的么?”
      江妍叹气,把抹布拧干晾好后说:“是啊,不然靠你这个五十米开外就收不到信号的管理员么?”

      塞瑞眯了眯眼,这莫名的屈辱感是怎么回事。

      “哈哈,开玩笑,你已经很棒了。我只是有点在意。”她点着下巴喃喃道。
      “在意刚才女主爹娘的反应?”

      “唔…嗯。”江妍理了理思绪边往外走边说:“就像老夫人说的,安夫人平时默不作声的,怎么就突然这么下他面子。更让我意外的是,安老爷居然容忍了。你先前说他们是真爱我反正是不信,但要说没感情也不像。可我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她缓了口气又说:“先前小少爷说了,他娘舌头伤了之后是能讲话的,可突然有一天发了顿脾气后,是老夫人跟她说了什么她才不愿意讲话的。这老太太肯定知道点什么,她就是装瞎。”

      江妍想到老夫人席间的反应,没忍住嗤了声。

      “还有刚刚安夫人的眼神,你觉得她在后悔什么?”

      “我真是瞎了眼嫁给你,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嫁进你们家。这样的?”塞瑞用平淡的语气猜测着狗血凄苦的台词。
      江妍扯了扯嘴角,“……可能吧。我想他们之间的过往或许是导致原剧情结局的重要原因。还有就是,安德音和安夫人之间的关系,从我之前接触的和今天看到的来讲,她是爱安德音的没错,可要是这样安德音又怎么会对她不冷不热的?她们又发生过什么…”

      她边想边走的来到大门处,却在看到门外两道身影时脚步顿了顿。

      安夫人拦着安老爷不让他走,不停的在比划着手语。江妍先前和她相处过,大致能看明白手语的内容。
      她说:“你之前答应过我,会善待我们的女儿帮她寻个好人家,可这桩婚事,阿音不愿意你又何苦逼她。”
      安老爷皱眉,厉声道:“她不懂事你也由着她的性子胡来么!陈思齐哪点配不上她?”

      江妍眉头皱的更紧,这是重点么。

      安夫人秉着一口气,手速加快,“你还记着那老道的话对不对,他说陈家儿郎将来会飞黄腾达,所以你硬要阿音嫁过去。那人不过随口一句戏言也就你蠢才当了真!”
      安老爷瞳孔一缩,反手将她推至一边冷声道:“我若不当真,哪来安家今日的光景。你只怕还在街边卖馄饨当你的馄饨娘子呢,还能有这般吃穿用度?”

      安夫人还要再说,安老爷却已转身上了马车不想再听。
      “这事不用再提了,今年就提上日程。”

      马车缓缓驶远,她就这样愣在原地久久不曾回神。

      江妍也是,被两人短短几句话透露的信息量砸的有点发晕,抚着门框缓了又缓。

      她舒了口气刚要上前,就见红豆牵着另一辆马车停了过来。安德音紧随其后,她看到立在门口的安夫人时愣了下,但也没说什么就要上车。
      安夫人忙走到她跟前,拉着她的手说想陪着一起去。

      安德音拂开她的手,轻声开口道:“你又说不了话,去了让人看笑话么?还是你能做主退了这门婚事?什么都做不了就不要摆出这副关心我的样子,你的‘好意’除了让我更难受,还有什么用?别添乱了。”

      眼泪,就这么落下了,模糊了安夫人的视线。

      安德音侧开脸,快速进到车里吩咐红豆驾车。红豆瞧了眼安夫人,纠结了下还是扬着手中鞭子离开。

      江妍看到这一幕叹了口气,来到安夫人身边掏出手帕递给她,“小姐因这婚事心中难免不快,言语冲了些,但我想她不是这个意思。你别生她气,也别伤了心。”

      安夫人摇了摇头,接过绣帕拭去脸上狼狈。江妍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其实安德音和她长得并不太像,眉眼间只随了两分神韵。可单这两分细腻平日里也很少在安德音身上看到。

      恍惚间,安夫人扯了扯她袖子,比着手语说:“我还是不放心,陈家夫人性子傲,阿音第一次上门我怕她会不自在。你可不可以帮我去看看,别让阿音受委屈。”
      江妍点头,安抚似的拍了拍她手,“放心,我去盯着。夫人先回屋吧,外头热。”
      说完就转身利落的追了上去。

      “小姐等等我!我也去!!”

      ……
      陈家在隔壁一个小县城里,马车行驶了约莫半个时辰才到。

      江妍拿出礼品站在安德音身后,红豆上前正要敲门,就见门是虚掩着的。
      她看了看自家小姐,安德音点头。

      红豆打开大门,进去朝里头喊,“陈夫人,我家小姐前来拜访,您在家么。”

      一连好几声都无人应答,来都来了想着还是进去看看的好。江妍跟在两人身后看了眼这房屋格局,是个普通的三合院,单就他们母子的话勉强够住,可从门窗的磨损和屋瓦的斑驳能看得出这屋子有些年头了。

      老破小。

      她顶瞧不上,塞瑞让她大哥别笑二弟,她才不管,就笑。

      几人到了堂屋才算停住脚步,只见堂上正对门端坐着一妇人,从容貌相似来看正是那陈夫人。

      一身半新不旧的浆洗布衫,头发梳的溜光水滑用根素银钗别着,以至鬓角的银丝格外醒目。她紧抿着唇线好整以暇,倒像是早知她们会来似的。

      谱摆的够大的,江妍心想。

      安德音拿过礼品,上前行礼道:“夫人安好,今日初次上门拜访,这燕窝和茶饼是家中备下的一些心意,望夫人不嫌。”

      陈夫人不语,用一种近乎审视的目光打量了她片刻,才说:“放着吧。”

      安德音将东西放至桌上,又往后退了几步站着。主人家没请坐,她不好随意落座。
      陈夫人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这才不急不徐的说道:“你幼年时我曾见过一面,那会还是个娃娃,一晃眼竟出落的这般标致,倒叫人认不出了。”

      安德音不知她这话是何意,只好礼貌应了句,“夫人谬赞了。”

      陈夫人脸上挂着矜持且略显疏离的笑意,扫了眼包装精致的礼品,而后看向她,“你是个知礼的,多年不见,一来便这般周全体面。倒显得我儿前些时日去府上拜望时,拿的那支山参寒酸了不少。虽说不一定能入你们安家的眼,可也是我这做娘的一件件衣裳浆洗积攒了十两体己,心心念念挑出来的,如今看来,倒是让你见笑了。”

      江妍听闻此话眉心一跳,你那好大儿瞒着你把山参调包了确实让人见笑。

      安德音也是一愣,但她不想细究,只想着客气完赶紧离开的好。陈夫人明显对她不喜,虽不知原由但也不重要,只是碍于对方是长辈,不好直言。

      她只能说:“夫人说笑了,礼物不分贵贱,心意才是最重要的。若是家父知道我这番礼数使您犯了难,那怕是要怪罪我了。”

      陈夫人闻言唇角微勾,心下满意了不少,这才慷慨的让人落了座。
      “先前我儿提起,说你今日要过来。我一早便盼着了,如今总算见着,倒果真是个端庄稳妥的孩子,与我儿也算相配。只等我身体好些了,就寻媒人正经地去府上拜会,把这桩婚事说道开来。”

      江妍抬眼看了下她,面容憔悴皮肤暗沉,多半是常年劳累导致的气血两亏。
      操劳命啊…

      转眼又见红豆一脸不快的表情,这小丫头藏不住事,想的什么都写在脸上。她又忍不住想,小少爷要是在的话定要跟她说道说道什么叫‘也算相配’?他阿姐能配这人八百个来回不带拐弯的,配不死他!

      江妍在心中乐了两声,可面色却沉了几分。这陈家夫人说话实在不算好听,一来就给个下马威,还说这种欺负人的话,未免太给自己脸了。
      安德音也不愿听,勉强笑了笑不再搭话。

      陈夫人见她神情之间,不见半分寻常女儿家谈及婚事时应有的娇羞与期许,反倒隐隐透着一丝抗拒之意。

      抗拒什么?自古儿女婚嫁都是由父母做主,岂能由得她嫁还是不嫁。思及此不禁冷哼了声,开口道:“论起来,我儿前程远大,原先就有不少媒人要与他说亲,说的姑娘品德貌行也皆是上乘,与我儿亦是般配。奈何他自小认定了你,一心非要履约。我这做娘的拗不过她,只得回绝了那些媒人。”

      说到这儿,她目光微凝看向安德音,“今日你既来了,这些话便需说与你知。你须得明白他为你舍了什么,这份心,你万万不可辜负了。”

      安德音眉头轻皱,不解的目光看向她。

      陈夫人说:“你父亲与我先夫,是昔年同窗,确有约定在先。先夫是秀才出身最重信义,我虽一介妇道人家,亦不敢忘。当年我儿十二岁便得了童子举,学问是得了官家认可的,来日蟾宫折桂,哼亦未可知。你将来过了门,便需谨记身份恪守妇道,要勤俭持家侍奉长辈,把里外打理周全。唯有家中一切安好,我儿方能心无旁骛,专心学业,博一个锦绣前程。你,可记下了?”

      安德音攥紧双手,低下头去,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陈夫人当她虚心受教,继续沉迷美梦无法自拔的说道:“未免夜长梦多,最好今年就寻个黄道吉日把婚事给办了。对了,你平时女红如何,中馈之事可曾习得?今日既然来了,不如就在厨房做些小菜,我好瞧瞧你的手艺。”

      “想必算账理家之事也应知晓些?你父亲既在行商,耳濡目染下应是懂的。不过你是女儿家,怕是也不曾悉心教导,你娘又是个……”

      “无妨,日后过了门,我费些心教你。只是有一桩,我听闻你时常侍弄药草,还随着婆子在外行医?成婚了,这些心思就收一收罢。为人妇最要紧的是心系丈夫,我儿读书辛苦,你需在他身边侍候周全了。可明白了?”

      安德音闭了闭眼,竭力控制着心中这团燥火,“陈夫人,我与令郎的婚事犹待斟酌,您此言为时过早了些吧。何况哪有因婚嫁便需抛弃所好之理?”

      陈夫人听言目光冷了几分,她道:“是药三分毒,你整日与这些药材为伴,于身孕定然无益。我陈家三代单传,若你身子有损如何延续香火?倘若迟迟无后,那也别怪我为齐儿纳妾,延绵子嗣了!”

      安德音‘腾’地一下站起身,去他的教养,就当被狗吃了。本以为只是寻常拜访,没曾想是来找气受的,今日这番话在她听来,与羞辱有何区别。就算被爹打骂也认了,她绝不同意这门婚事!

      抬脚就要往外走,却不想一只温热而有力的手猛地扣住她的腕子,将她拽停在原地。安德音看向江妍,不明白这是何意。

      江妍将人扯至身后,受了气就跑未免窝囊了些。她这人心眼小,有仇就要当场报,不可能留着过夜。

      她唇角微勾,眼底却无一丝笑意。往前迈了两步,慢悠悠的将陈夫人从头到脚的打量个遍,说:“来之前我就听说你不好相与,我还当是怎么了,现在算是见识到了。”

      陈夫人眼眸一眯,“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江妍加重语气,嗤笑了声继续说:“一直说香火香火的,怎么,你儿子是马上人要没了才让你急成这样的么?”
      “你!”陈夫人拍案而起就要发作,可江妍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你什么你,我们大老远登门探望,你不出门迎客也就罢了,还摆起了架子。这还没进你家门呢,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立规矩么?秀才娘子这样的作派也是让人开眼了。”
      “我们小姐有礼数讲素质,所以带着礼上门。怎么这都能让你阴阳两句?你是气自己送的差还是嫌我们送的好啊?这么难伺候,快省省你那自卑又清高的劲儿吧,谁又不欠你。我们安家还真不缺根山参,你该留着给自己补补,养这么个儿子也是为难你了。”

      “你,你……”陈夫人捂着胸口,说不出一句连贯的话。

      江妍继续火力全开。

      “就他那样的,也配的上我们小姐?二十多的人了一事无成,年少虚名又如何?你自己也说了,‘是骡子是马’还不知道呢,现在说大话当心闪了舌头。再者,要真有那条件好的姑娘看得上他,我怕你就是拼着到地底下被亡夫埋怨的风险也得促成这段姻缘了,还等得到现在?这个年纪还没成婚的男子能是什么好货色,不过是被各家挑剩下的罢了,也就你还当个宝。府试两次都没过也好说‘蟾宫折桂’?笑话,他说一句认定,我们小姐就该感恩戴德的嫁了么,美的他。”

      “混,混账…这是两家长辈定下的婚事,岂能……”

      “你还知道是婚事,我当你不知道呢。婚事是两人结良缘共担责任,不是给你找长工用的。他是没手没脚么,没人伺候还读不了书,老娘伺候完了还得找个新娘接手?哼,就算这婚事成了那也不是卖给你们家了,现在雇个丫鬟厨娘都得花大价钱,我一月挣多少你请得起么?用个成婚的名头就想让人给他当牛做马生儿育女?算盘都崩到你先人坟上了。同为女子,何必为难对方。”

      陈夫人气的已然说不出话了,一只手死死揪着胸口衣领,另只手愤愤指向江妍,模样甚是狼狈。

      江妍才不管,她还没说完呢。

      “还有,说事儿就说事儿扯人爹娘干嘛。我家夫人是不能言语,但谁还没个病了。我说难听点儿,您这身体再这么累下去能不能活到抱孙子都不知道呢。还好意思三代单传,三代单传那是祖上质量不行,纳再多妾也没用。瞧您令郎那面黄肌瘦弱不禁风的样子,上山苦修当心被狼给叼走了。”

      “滚,你滚!都给我滚!!”陈夫人先前的风度荡然无存,起身一把将桌上的礼品尽数扫落在地,尖叫着让她们离开。

      江妍才不怵她,甚至还过去把散落的礼品拣起收好。走前丢下了最后一句话:“陈夫人,你那儿子也许并不像你想的那么好,这些年你有真正了解过他么,你怕都不知道他背着你干了什么吧。”

      说罢,就拉着早已石化的安德音和红豆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门外,红豆率先反应过来,她小拳拳紧握放至胸口,闪着一双星星眼说:“好厉害!江姐姐,你刚刚好,好酷!是这么说的吧。”
      江妍挺直身子,抹去额头少许冷汗,气定神闲的嗯了声。实则心里在想幸好刚才没磕巴。

      “精彩,实在精彩。刚刚这一闹让女主的好感度升到了29,不然再回去骂上两句直接拉满吧。”塞瑞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出主意。
      “请滚。”江妍毫不吝啬。

      而安德音像是才回过神来似的,看向江妍的眼神有震惊、好奇、甚至还有一丝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感激。她收回视线,侧过脸问,“你方才说的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江妍眨了眨眼,嗐了声,“我个厨娘能知道啥,瞎说的,气势不能输嘛。”在还没拿到确切证据前,她不想透露太多惹人怀疑。

      “不过江姐姐你那样不留情面,陈夫人要是去老爷那告状可怎么办啊?”红豆有些担心。
      “告告呗,顶多罚点钱。你担心他解雇我啊,那也要广阳县找得出第二个做点心比我好吃,老夫人肯放人才行啊。”

      “要是,她拒了这门婚事……”
      “那不皆大欢喜?她不想娶我们就很想嫁么?而且…”江妍顿了顿,没再说。
      那陈夫人如此动怒,想必是被说中了觉得面上难堪。这婚事于他们而言无异于救命稻草,陈思齐赶考的盘缠、和同窗的打点交际哪样不要钱,不是多洗几件衣裳就能凑够的,起码在金榜题名之前,他们母子二人都拒不了安家这棵摇钱树。而安家,也舍不得这个饼。

      她看了眼安德音,而安德音也同样望了过来,神色伤怀,“我是不想嫁,但父命难违。不嫁他还会有下一个‘张思齐、李思齐’等着我。嫁人、生子,女子好像从来都是这样。”

      “但是从来都是这样,不代表一直要这样。”江妍声调不高,却字字有力,“父命不是难违,是你不想违。”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可以试着为自己争一条路出来。你会医术,懂药材,这可以成为你安身立命的根本,即使不靠安家你也能过活。他是你父亲也只是你父亲,这不意味着你就要由他摆布。你有才华、有思想,有灵魂,也可以有野心。”她说到这顿了顿,轻笑了声,“等你哪天有能力和他站到同样的位置,你或许就会发现他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只是你的想象放大了你的恐惧罢了。妥协换不来怜悯,只会让索取者觉得你好欺负,进而变本加厉。”

      安德音愣愣的看着她的笑颜,又是这样…她总会说出些闻所未闻的话震惊到自己,仿佛打开了一扇从未想过的门。她脸上的笑,好像不管发生什么都能应对似的。
      好想……成为她这样的人……

      “走吧,回去再想。”江妍对她伸出手,说:“给你做好吃的,我们回家。”
      安德音笑了笑,把手放至她手心。也许,她是该好好想想。

      可还没来得及想,染墨斋就出事了,安老爷中风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非正式调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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