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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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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川听此言后,冰雪消融的笑意在他脸上驻留了许久,后来竟低低地笑出声来,“与其说低估这里的人或事,不如说低估了你,上官奚。”
上官奚的确很聪明,仅凭那一番话,几句试探的言语,就能猜到自己的立场。既然是聪明人,有些事就好办多了。
上官奚斟了两盏茶,端起其中一盏,抿了一口道:“李公子,茶太烫了,有时候,还是要放一放比较好。”
上官奚昨夜对李明川的所有推断在此刻全部得到证实。
李明川是李璟珩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只是他这一副藏都不藏的样子,又打什么算盘?
李明川望着从茶杯中缓缓升起的淡淡雾气,淡淡道:“既是聪明人,你府上的事,自然是瞒不过你的眼睛。前几日,也就是袁其山寿宴那日,府上的小厮偷了你的账簿出逃,你的人跟到了甜水巷就失了踪迹,对吗?”
上官奚一时间倒摸不准李明川的心思,双眸沉沉地望着他,肯定道:“他是你的人,奉你的令行事。”
“不,他不是我的人,只是财帛动人心,他把账簿先交给我看,仅此而已。”端起那盏茶,微微摇晃,望着杯中的茶水泛起层层涟漪,亦如现在的广陵府。
上官奚眼皮直跳,握盏的骨节发白,心下一片混乱。如果不是李明川,就是袁、杨二人。
袁其山的性格,从这些年打交道来看,为人多疑且阴鸷,他的目的一定是要把账簿掌握在他自己的手里。让李明川进局,极大的可能是他发觉了杨宁才有异心,又觉得她是杨宁才的人。心里百般忌讳,脸上不动声色。钦差即将到来,绝对不能自乱阵脚,却要推着别人当替罪羔羊。
他也知道账簿是自己的救命稻草,不会轻易地被盗取,所以不太可能此时派人潜伏窃取一份不辨真假的账簿,而且袁喆的那番敲打警告的话,也证实了他们没拿到账簿。
剩下的就不言而喻了。
不过若是李明川挑拨离间呢,这只狐狸的话不可全信。
上官奚定定地看着李明川道:“李公子所言,如何证实?”
李明川靠着软垫,左手扶着额头,笃定道:“你猜到是谁了,但又不太相信。觉得我是在行离间之计,挑拨你们师生或者是主仆的关系。”
上官奚不置可否。
顿了顿,继续道:“你已成弃子,你可知?这次通州坝决堤,受灾地区涉及南直隶的一半,官员却肆意克扣侵吞赈灾钱粮。这次陛下铁了心要惩办一批贪赃枉法的官员,借此杀一儆百,扼住贪腐之风。袁、杨二人的主子早就告知他们,两人不管是奉命也好,自保也罢,都要置对方于死地。而你……”
而她是必死之人,谁也不会留着这么个证人。现下谁都没动手,就是生怕那些东西落到对方手中。
从进此局,便料到会有这天的来临,上官奚只觉阵阵乏力涌上心头。声音低沉地发问:“你想让我投靠你们,也充当这场杀鸡儆猴戏码的马前卒,然后再次沦为弃子?”
“你只要诚心合作,定保你无恙。”李明川脸色较之前愈发苍白,气息不稳道,“你好好考虑考虑,不过多加注意,你这府里鱼龙混杂,不比外面太平多少。”
上官奚观他神色,心知再谈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便吩咐了府医前来就诊。临出玉兰苑时,回身望着守在房前的侍卫,个个身材魁梧,一看就是练家子。心下倒是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都快自身难保了,还有闲心前来说服她。
若让袁其山知道费尽心思拉下水的李明川,竟是早就布好的棋局,李明川绝对不可能活到他堂兄到来。
踱步到自己书房时,她还在想李明川这个人。
他就不担心自己去告密,为自己博一番信任,求得生机?或者是那般笃定自己去告密,被二人得知钦差的人到广陵,自己会死得更快?
李明川心思诡秘莫测,那句多加注意,想暗示什么?
窗外的雨又重新下了起来,雨丝细密杂乱,重重地砸落。
“堂兄,药快凉了,赶紧喝吧。再怎么说,也流了那么多血,别不当回事。”男子拿手摸了药碗,催促道。
看着堂弟一副忧虑的样子,玩笑道:“李大夫的招牌可不是轻易能砸的,况且我觉得没什么事啊,你干嘛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可不得如临大敌嘛,堂堂钦差大人额头上砸了那么道口子,要是被皇帝知道,肯定要斥责随行侍卫护卫不周。天知道,堂兄会如此的出人意料,不仅和自己互换身份,居然为了赖进人家家里,连苦肉计都使出来了。
李明川皱着脸,望着在榻上观雨的堂兄李璟珩,心中腹诽。
李璟珩回首看着堂弟李明川,一件浅蓝色的直裰,腰间仅束着一条丝绦,一双像水洗过的眼睛气得圆溜溜,白皙如玉,唇若涂朱,活脱脱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
谁能想到自己与堂弟仅差三岁,性情就如此天差地别,要真让明川来应付这些人,恐怕早就露馅了。
李璟珩狐狸状眼睛弯成了月牙,连眼角的泪痣都透着柔和,全无假扮李明川时的圆滑:“好了,我这就喝。麻烦妙手回春的小李大夫,把人叫进来吧。”
看着李璟珩几口就把药喝光,才转身打开门。随后侍卫将几份奏折呈送给李璟珩,立于原地听候差遣。
李璟珩看完奏报,询问道:“半夜叩开城门的黑衣人,进了袁家,见了谁,说了什么?”
侍卫曹辛回禀:“丑时末刻,有一身着黑色斗篷的人自西城门入,径直去了袁府,面见袁都指挥使,书房戒备森严,暗卫无法靠近。具体说什么,咱们安排在袁府的人,借着送茶水,在门口依稀听到了乔装、暗查这几个字。”
乔装、暗查,难不成在说自己?莫非身份暴露了?
看来上官奚那句话没说错,确实有点低估袁其山了。
知道自己提前出发的人,屈指可数,而且全在京城。
广陵的局面愈发不可捉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