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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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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屿白坐在室内,正在打电话,电话那头说道:“少爷,您母亲要回来了。”
沈屿白垂眸看不出眼里的情绪,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挂了电话的指尖还残留着手机屏幕的微凉,沈屿白坐在椅子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
母亲。
这个词在他心里像一块浸了冰的石头,沉甸甸的,带着刺骨的凉。
她总是来去匆匆,带着一身的香水味和疏离感,电话里永远是“好好学习”“别惹事”“照顾好自己”,却从未问过他“今天过得开心吗”“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他甚至能想象到她回来后的场景:一身剪裁得体的套装,妆容精致,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语气平淡地询问他的成绩,叮嘱他注意言行,然后拿出一张副卡,说“不够用就刷这个”,从头到尾,没有一句多余的温情。
晚上,沈屿白和沈贾面对面坐着吃饭,很安静。
沈贾放下碗筷,看着沈屿白道:“在学校有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沈屿白吃饭的手一顿,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沈贾。
沈贾被他这么看着,皱起眉道:“说话啊,看着我做什么?”
沈屿白继续吃饭,确定了,是我妈。
“没有。”沈屿白答道。
沈贾看着沈屿白,叹了口气,语气温和:“有什么事告诉妈妈,别憋在心里。学习的事。”沈贾停顿一下,接着道:“学不进去就算了,妈妈不逼你。”
沈屿白听着沈贾说的那些话,越听越不对劲,越听越不可置信。
“妈,你被夺舍了?你还是我妈吗?”沈屿白看着沈贾道。
沈贾气笑了:“你这小子,你别不知好歹。”
“不是。”沈屿白接着说:“你不是只关心我成绩吗?”
“我现在想关心你了不行吗,你这小孩也真是。”
“行。”沈屿白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对沈贾道:“我先去写作业了。”
沈贾听到这话,紧绷的嘴角悄悄柔和了些:“去吧,别熬太晚,桌上切了水果,写完记得吃。”
沈屿白愣了愣,下意识点头,转身往房间走时,脚步都有些发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的沈贾,太反常了。
回到房间,他反手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以往他说要去写作业,沈贾只会淡淡“嗯”一声,最多再加一句“认真点”,何曾提过“别熬太晚”,还特意准备了水果?
他走到书桌前,却没心思整理,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和沈贾的对话。她那句“学不进去就算了,妈妈不逼你”,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溅起圈圈涟漪。
他不是不渴望母爱,只是早已习惯了她的疏离,习惯了用冷漠伪装自己,免得一次次失望。
可今天,沈贾突如其来的温柔,却让他有些无措,甚至隐隐有些期待。
正出神时,敲门声轻轻响起。
“进来。”沈屿白下意识应道。
门被推开,沈贾端着一个果盘走了进来,里面放着切好的草莓和芒果,都是他喜欢的。“别光顾着写作业,先吃点水果。”
她将果盘放在书桌一角,目光扫过书桌墙上贴着的几张试卷——那是上次月考的卷子,数学和物理都是年级前十,上面还画着小笑脸。
沈贾的目光顿了顿,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却没多说什么,只是道:“有不会的题可以问我,虽然隔了这么多年,但高中知识我还记得一些。”
“不用了,我自己能搞定。”沈屿白下意识拒绝,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和沈贾讨论学习上的事。
沈贾也不勉强,只是点了点头,随后又道:“你在学校有朋友吗?”
沈屿白下意识捏紧手中的笔。
沈贾轻轻揉了揉他的头,温和道:“别紧张,在学校多交朋友,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说完就走出房门。
沈屿白呆住了,刚刚沈贾揉了他脑袋,还让他多交朋友。
要不是沈贾没被夺舍,沈屿白真的怀疑她是不是他母亲。
沈贾走出房门后松了口气,幸好沈屿白没太糟糕,在学校还有朋友。
她也是第一次当母亲,自从和沈屿白父亲离婚后,她的压力不断增大。
想给沈屿白好的生活,不想让儿子走上他父亲游手好闲的老路,以至于这些年,她满脑子都是“赚钱”“成绩”“前途”,把所有温柔都藏在了冰冷的要求里,忘了问一句他累不累,开不开心。
直到上周去邻市谈合作,路过一所中学时,亲眼看到一名学生挣脱自己母亲的手,不顾一切地跳进了冰冷的河里。
她隔着人群,清晰地看到那孩子脸上麻木又绝望的神情,还有随后赶来的母亲瘫在河边痛哭的模样,那句“我只是想让他好好读书,以后有出息啊”像重锤砸在她心上。
那天晚上,她在酒店房间坐了一夜,翻遍了手机里存着的沈屿白的照片——从蹒跚学步的小不点,到如今身形挺拔的少年,照片里的他总是淡淡的,很少笑。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来没真正了解过儿子。他沉默寡言,是不是因为没人愿意听他说话?他对自己疏离,是不是因为早已习惯了她的冷漠?
她甚至不敢想,如果自己再这样下去,沈屿白会不会也像那个孩子一样,被压得喘不过气?
想到这些年,她总说“我是为你好”,却把“好”变成了困住他的枷锁;总觉得给够了钱就是尽了母亲的责任,却忘了他最需要的从来不是物质。
每次打电话,她都想说“妈妈想你了”,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成绩怎么样”;每次回来,她都想抱抱他,最终却只是僵硬地叮嘱“注意言行”。
她走到客厅的沙发坐下,目光落在沈屿白的房门上,眼底满是愧疚和温柔。
而房间里的沈屿白,还维持着被揉头时的姿势,指尖无意识地碰了碰自己的发顶,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沈贾掌心的温度。
他抬头看向书桌一角的果盘,草莓鲜红,芒果金黄,都是他小时候最爱的味道。
记忆里,好像只有在他很小的时候,沈贾才会这样给她切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