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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春 ...

  •   大雪纷飞着压下来,压得万年台被封住,压得戏班里的人无戏可唱,压得邢师傅的病一日重似一日。临终前将小心存放不染一丝灰尘的白罗衫塞给竺春花,替她戴上围巾:“你们要认认真真...唱戏...清清白白…做人!春花,你是姐姐…你要带好月红!”血染戏台,人已去,唯留物。

      月红割下青丝缠住春花手腕,戏台上燃着的一炷香前,她们紧紧挨着跪拜了三下,“邢月红与竺春花在此结拜,师傅在天之灵为证,永不分开!” 好似姐妹结拜,又好似夫妻拜堂。月红的心在悲伤之余微微悸动着,不管怎么说,她和春花姐现在确实如夫妻一般——起码是戏台上的夫妻。她们裹着素色衣袍前往上海时,月红发着高烧哼唱:“英台不是...男儿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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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海戏院的后台堆满着南洋玫瑰,越剧皇后商水花将翡翠梳砸向妆镜时,月红正试戴唐经理送的鎏金点翠头面。铜镜映出两张相似的面容:一边是残妆斑驳的昨日黄花,一边是含苞待放的并蒂新蕊。水花涂着丹蔻的指尖划过月红的肩膀,“妹妹,唐经理的咖啡可烫嘴。”月红却已穿上玻璃丝袜,新烫的卷发扫过《梁祝》的旧戏单。春花无言以对地看着眼前她已无可奈何的妹妹,她的心抽痛着,不仅是因为眼看着妹妹一步步走上歧途拉不回来,更是因为她是那么深爱着月红,打定主意一辈子跟月红在一起唱戏生活,可却要看着月红和大她二十岁的唐经理越走越近。看看水花姐她就深知唐经理有多么无情无义、心狠手辣,却怎么也劝不回好像被灌了迷魂汤的妹妹。

      “你们三年的债还清了,这个月好领包银了。”这是当唐经理的支票混杂在包银里递过来时说出的冠冕堂皇之话,春花在灯下仿佛能照见支票里的泪渍,她不带丝毫犹豫地拒绝这分外之钱。

      月红钻进奥斯丁轿车时,车窗飘出不知哪里传出的歌声“你道金兰义,我笑痴人梦”,她丝毫没有听到,心情激动地憧憬着真正进入十里洋场的生活,逛起大马路四大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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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纱的东洋亮片割破后台帷幔,月红转着圈展示婚戒:“这是霞飞路最时兴的式样!嫁给唐经理我就再也不唱戏了。”春花急得眼前发黑,商水花那失魂落魄几近癫狂的诡异笑容、日日红肿的眼睛和溢满泪渍的戏服浮现在她脑海。“你知道他的底细吗?他对水花姐那样无情,对你……”她不敢再想,又抖开白罗衫,三十八处补丁簌簌落灰:“你还记得师傅的嘱托吗?”攥着月红的手时,她语重心长道:“记住师傅的白罗衫,戏服能洗,人心脏了…”

      “春姐就是老古板,太土气不合潮流!”月红甩开她的手,继续欣赏闪着光的钻戒,“唱戏有什么意思?我不能嫁给舞台和观众吧?戏子在人家眼里就是下九流的下贱货!”

      当巴掌落在脸上火辣辣的疼时,春花和月红都没能反应过来。月红不敢相信从小爱她保护她的春姐真的打了自己一巴掌,整个人都懵得无所适从。春花颤抖着看着自己的右手,仿佛也不敢置信行动怎么几乎先于大脑一步地做出动作,她紧紧过去抱着月红却被一把推开,两人都泪流满面。恨铁不成钢的悲伤之情涌上心头:“你说花无百日鲜,却不知梅经霜雪香愈久;你说人无千日红,却不知血溅青史映春秋!”

      这一巴掌真是打在妹妹身,痛在姐姐心,春花的眼泪如河流决堤般流尽了也劝不醒昏头的月红,“好妹妹,你可知道做了这掌上玩物笼中鸟,想要飞腾再无自由啊!”换来的也只有月红的一句“我意已决,今晚同你最后搭档一次就退出舞台、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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