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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章 ...

  •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地洒进来,李乐霜微微眯起眼,像只慵懒的猫儿。

      她伸出手,指尖在光束里轻轻一拢,仿佛要抓住那缕跳跃的金色。

      沈长安站在她身侧,见她这般模样,唇角不自觉弯了弯,伸手替她拢了拢肩上的薄衫,低声道:“外头风暖,但别贪凉。”

      李乐霜仰起脸,任由日光描摹她的轮廓,苍白的肌肤镀上一层浅金,连睫毛都染了细碎的光晕。

      庭前几株海棠开得正盛,花瓣被风一吹,簌簌落在她衣襟上。

      沈长安抬手,轻轻拂去她发间的一片落花,指尖不经意蹭过她的耳尖,触到微微的温热。

      “晒晒太阳,果然好些了。”李乐霜轻声说着,唇角浮起浅浅的笑,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他的袖口。

      沈长安垂眸看她,阳光落在她眼底,像是融化的琥珀,清澈透亮。

      他不动声色地往她身侧靠了靠,替她挡去偶尔掠过的风。

      沈长安扶着李乐霜在庭院中漫步。

      李乐霜脚步微顿,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回廊下——翠儿正踮着脚尖去够一枝垂落的杏花,白玉箫站在她身后,一手虚扶着她的腰,另一手轻松折下花枝递过去。

      翠儿回头时发梢扫过他的手腕,两人相视一笑,连空气都仿佛甜了几分。

      "他们……"李乐霜轻喃,尾音里带着恍然的笑意。

      沈长安的掌心仍稳稳托着她的手臂,闻言低头看她。

      阳光透过枝叶间隙,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将那双含笑的眸子映得格外明亮。

      他声音里带着了然:"正是公主想的那样。"

      一片花瓣打着旋儿落在李乐霜肩头,沈长安自然而然地伸手拂去。

      远处传来翠儿银铃般的笑声,惊起檐下一对交颈的白头翁,扑棱棱掠过开满紫藤的花架。

      "真好。"她望着那对远去的身影轻声说,指尖无意识攥紧了沈长安的衣袖。

      沈长安脚步微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了下李乐霜的袖缘。

      "他们还说......"他声音低了几分,像是怕惊散枝头依偎的雀儿。

      话到唇边却转了个弯,化作一声轻笑,"说等公主醒来给他们赐婚。"

      李乐霜猛地转头,发间步摇撞在他下颌,缠枝金簪勾住一缕他的头发。

      她仰头盯着沈长安的眼睛,指尖无意识地揪住他胸前衣襟:"当真?"

      声音里带着三分惊喜七分狐疑,尾音微微上扬,像春燕掠过水面的那一瞬轻颤。

      沈长安垂眸看她,日光透过枝叶间隙,在他眉骨投下细碎的光斑。

      他忽然抬手,用拇指轻轻蹭过她眼下——方才笑得太急,竟沁出一点泪意。

      "不敢欺骗公主。"他掌心贴着她脸颊,声音比平时低柔许多,"白玉箫连聘礼单子都拟好了......"

      李乐霜整个人歪进沈长安怀里。

      他连忙环住她的腰,却听见她贴着他心口闷笑:"好啊,原来就瞒着我一个......"

      风过回廊,掀起满地落花。

      沈长安低头时,发现她的指尖正悄悄缠上他的衣带,像藤蔓绕住春枝。

      ……

      寝殿内烛火轻摇,李乐霜倚在绣墩上,指尖摩挲着一只褪了色的锦盒。

      盒面绣着并蒂莲纹,金线已有些黯淡,却仍能看出当年精工细作的痕迹。

      "过来。"她朝翠儿招手,声音比平日软三分。

      翠儿提着裙摆小跑过来,发间银铃铛叮咚作响,却在看见锦盒时突然刹住脚步,眼眶倏地红了。

      李乐霜掀开盒盖的瞬间,有陈年的沉香味漫出来。

      里头躺着一对鎏金点翠鸾鸟簪,鸟喙衔着的红宝石坠子,正随着她动作轻轻晃动。

      "你总要嫁人的时候..."她取出一支在翠儿鬓边比了比,"这是我给你准备的..."

      翠儿突然扑通跪下,额头抵在她膝头。

      李乐霜低头时,一滴温热正落在她手背。

      她没点破那丫头的哽咽,只哼笑:"明日让尚服局来量尺寸,嫁衣的云肩要缀南珠..."

      话未说完,翠儿突然抱住她的腰,像小时候摔了跤那样嚎啕大哭。

      李乐霜突然对着站在身旁的白玉箫喊:"白玉箫,你要是让翠儿哭着脸回来我一定第一个杀了你。"

      白玉箫原本垂首立在一旁,闻言倏地抬头。

      他清冷的眉眼在灯下显得格外锋利,却在对上公主视线时,缓缓屈膝跪地:"臣若负她——不必公主动手。"

      翠儿连哭都忘了哭,手里的锦盒差点脱手。

      "记住你今日的话。"李乐霜声音轻得像雪落,偏偏每个字都砸得人心头震颤。

      白玉箫继续说:"我一定会让她每日笑着醒来。"

      李乐霜盯着他看了良久,忽然伸手拽过翠儿:"听见没?他若食言..."

      话未说完,小丫头已经破涕为笑,羞红着脸去捂她的嘴。

      沈长安默默递上帕子,指尖在翠儿看不见的角度轻轻勾了勾李乐霜的尾指。

      白玉箫眼尖地注意到两人交缠的指尖,垂眸藏住一丝了然的笑意。

      倒是翠儿浑然不觉,接过帕子时还抽抽搭搭:"公主别吓到他了......"

      话音未落,自己先被鼻涕泡逗笑,慌忙用帕子捂住脸。

      ……

      几日后。

      铜镜中映出翠儿微微泛红的眼眶,她咬着唇。

      "翠儿姑娘,今日可是新娘子,哭了就不好看了。"小宫女拿着胭脂,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声音轻软得像拂过花瓣的风。

      翠儿吸了吸鼻子,低头看着自己嫁衣上金线绣的鸾鸟,那是公主特意命尚服局赶制的。

      "我、我没哭......"她嘴硬着。

      翠儿突然破涕为笑,对着镜子挺直了腰杆:"来,给我涂红些!"她抹去眼角湿意,扬起下巴,"省得待会儿公主又说我没气色。"

      铜镜反射的阳光在屋内跳跃,将满室的红绸喜烛照得愈发温暖。

      小宫女抿嘴笑着,为她簪上最后一支鎏金步摇。

      珠帘轻响,林黛滢扶着李乐霜缓步踏入内室。

      几位宫女连忙福身行礼,翠儿也急着要站起来,却被李乐霜一个眼神止住。

      "这大好的日子哭什么?"李乐霜走到翠儿身后,指尖轻轻搭在她肩上。

      铜镜里映出两人的面容——一个凤钗华服,明艳如朝霞;一个泪眼盈盈,娇怯似带露的海棠。

      林黛滢适时递上一方浸了玫瑰露的帕子,李乐霜接过,亲自为翠儿拭去眼角泪痕。

      动作轻柔得像在擦拭珍贵的瓷器,可嘴上却不饶人:"瞧瞧,眼妆都要花了。本公主特意让尚服局给你调的胭脂,可别糟蹋了。"

      翠儿透过朦胧泪眼,看见公主今日罕见地着了正红色宫装,连平日里素净的指尖都染了丹蔻。

      她突然明白过来——公主是特意用最隆重的装扮,来送她出嫁。

      "奴婢......"

      "嘘——"李乐霜的的手轻轻点在她唇上,从镜中对她笑了笑,"新娘子该笑才对。"

      李乐霜从袖中拿出一只精巧的锦囊。

      那锦囊不过掌心大小,却用金线绣着繁复的连理枝纹样,底下还缀着两枚小小的玉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越的声响。

      她俯身时,发间凤钗垂下的流苏轻轻扫过翠儿的脸颊。

      "低头。"

      翠儿乖乖垂下脑袋,感觉到公主微凉的指尖拂过她的腰际。

      锦囊沉甸甸的,里头似乎不止装了合欢花——还有几粒圆润的物件,碰在一起发出细微的脆响。

      "这是......"

      "南海的珍珠,本公主一颗颗挑的。"李乐霜系绳结的动作很慢,像是在拖延最后的时刻,"若那白玉箫敢欺负你,你就摇这铃铛。"她突然压低声音,"里头还藏着辣椒粉,对准他眼睛撒。"

      翠儿噗嗤笑出声来,泪珠却砸在了李乐霜正在打结的手背上。

      两人同时僵住,随后李乐霜猛地收紧绳结,顺势用额头抵了抵翠儿的发顶:"傻丫头......"

      殿外喜乐声渐近,小宫女捧着绣金鸾凤的盖头碎步走来:"公主,时辰到了,给新娘子盖上盖头吧。"

      李乐霜接过盖头的刹那,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低头。"她声音比平时哑了几分。

      翠儿乖顺地垂下头,盖头落下的瞬间,一滴温热突然坠在她交叠的手背上。

      透过朦胧的红纱,她看见公主华贵的裙摆微微晃动,金线绣的凤凰翅膀沾了水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李乐霜飞快地抹了把脸,她突然从颈间扯下常年佩戴的玉坠,塞进翠儿手里:"拿着,就当…就当本公主背不动你上花轿,给的赔礼。"

      那玉坠还带着体温,刻着小小的"安康"二字——是先皇后留给公主的及笄礼。

      "公主!这使不得..."翠儿在盖头下急得要跪,却被李乐霜一把按住肩膀。

      李乐霜站在原地,看着翠儿被众人簇拥着走向花轿。

      那鲜红的嫁衣在阳光下明艳如火,盖头下偶尔传来玉铃铛清脆的声响。

      周围宫女们笑着撒花瓣,喜娘高声唱着吉祥话,可这一切喧闹仿佛与她隔了一层纱,朦朦胧胧听不真切。

      夜风微凉,檐角铜铃轻响。

      李乐霜倚着朱漆殿门,望着远处尚未撤下的红绸灯笼出神。

      月光描摹着她的轮廓,在石阶上投下一道单薄的剪影。

      沈长安手持一件雪青软缎披风走近,动作极轻地拢在她肩头。

      披风内衬还带着他怀里的余温,熏过淡雅的沉水香,将她整个人温柔包裹。

      "公主在想什么呢?"他低声问,指尖在她肩头停留片刻,确认披风系带不会勒到她。

      李乐霜微微摇头,发间步摇在月色下晃出细碎银光。

      沈长安忽然觉得肩头一沉。

      李乐霜不知何时靠了过来,额头轻轻抵在他臂膀处。

      她忽然轻笑一声:"倒是想念父皇和母后了,若他们还在宫里肯定会热闹…"

      李乐霜这句话说得很轻,尾音散在风里,像一片雪落在灼热的掌心,转瞬就化了。

      沈长安的呼吸滞了滞。

      许久后,沈长安从怀中取出一封泛黄的信笺,边缘已有些磨损,却仍能看出封口处朱砂印泥的痕迹——那是御用的龙纹暗印。

      信笺被他捧在掌心,像捧着一片随时会碎裂的月光。

      李乐霜的指尖悬在半空,没有立即去接。

      她认出了信纸角落那抹淡青的竹纹——是父皇批阅奏折时专用的薛涛笺。

      "先帝…留给公主的。"沈长安声音哑得厉害,话到此处突然哽住,指节在信笺上压出几道细痕。

      李乐霜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看见信封上"吾儿霜儿亲启"六个字,笔锋苍劲如剑,却在下笔处洇开几处不自然的晕染——像是有人曾对着这封信落泪。

      夜露滴在信笺上,她才发现是自己的眼泪。

      指尖碰到纸面的刹那,仿佛有许多年的光阴从指缝间呼啸而过。

      信笺展开时,有细碎的沉香末簌簌落下——是父皇惯用的御墨香气。

      "霜儿:"

      "当你见字时,父皇已列星班。莫哭,朕的掌上明珠昭阳永远明媚。"

      李乐霜的指尖猛地蜷起,将信纸捏出几道裂痕。

      这称呼太久违了,久到她几乎忘记父皇私下从不唤她封号。

      "朕这一生,最愧是没能看着霜儿披嫁衣。那套东珠头面…其实早就备好了,就放在…"

      李乐霜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信纸上,墨迹被泪水晕开,化作狰狞的黑色溪流。

      沈长安不说话,只是默默的抱住了李乐霜。

      夜风忽起,卷着残瓣掠过廊下,几片海棠沾在李乐霜泪痕斑驳的颊边。

      她仰起脸时,月光正淌过她湿漉漉的睫毛,将每一道泪痕都镀上银芒。

      沈长安的指腹抚上她眼尾,抹开一片海棠红与泪水的湿痕。

      他望了她许久,久到风停花驻,久到她破碎的呼吸渐渐与他同频。

      而后他低头,吻住她颤抖的唇。

      李乐霜的指尖无意识地揪紧他胸前衣襟,将玄色云纹抓出凌乱的褶皱。

      沈长安却在这时退开半寸,鼻尖仍抵着她的,低声道:"公主的胭脂...花了。"

      话音未落,她突然拽着他的衣领再度吻上来。

      沈长安扣住她后脑的手指倏然收紧,指尖陷进她散乱的青丝里。

      李乐霜的齿尖狠狠碾过他下唇,铁锈味瞬间在唇舌间漫开。

      他闷哼一声,却将她搂得更紧。

      沈长安忽然掐住她腰肢往上一提,让她整个人陷进自己怀里。

      殿外风骤停,满树海棠轰然坠落。

      李乐霜突然呜咽一声,松了齿关,颤抖的舌尖却被他勾住。

      这个吻终于变得绵长而潮湿,血与泪都融在一起,分不清是谁更痛些。

      沈长安突然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

      "沈长安!"她本能地攥住他前襟。

      宫灯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朱墙上,他们的影子最终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全文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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