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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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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里。
李乐霜正对镜子里描眉,铜镜里映出一张清丽绝伦的脸。
"公主!"翠儿提着裙角小跑进来,发间簪的银蝴蝶随着步伐轻颤,"沈将军在帐外扎了个秋千,用的还都是新砍的木头,要不要去看看?"
玉梳在乌发间微微一顿。
李乐霜望着镜中自己忽然泛红的耳尖,故作镇定道:"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扎秋千?"
"将军说..."翠儿凑到李乐霜耳边,"之前在宫里经常看到公主坐在秋千上,想着扎个秋千给公主玩玩。"
镜中人的唇角不自觉扬起。
翠儿抿嘴偷笑:"公主这是开心了?"
翠儿的话音刚落,李乐霜手中的玉梳便轻轻一顿,镜中那双秋水般的眸子微微漾起涟漪。
她垂下眼睫,却掩不住唇边那抹浅浅的笑,如同春风吹皱一池静水,泛起细碎的波光。
"多嘴。"她轻声嗔道,可语调却软得不像责备,反倒像是藏着几分羞意。
翠儿眨了眨眼,凑近了些,故意压低声音道:"公主这几日总说营里闷得慌,如今沈将军特意给您扎了秋千,您若不去,岂不是辜负了人家一番心意?"
李乐霜抿了抿唇,故作淡然道:"他倒是记性好,连这些小事都记得。"
可话音未落,耳尖却悄悄染上一层薄红。
翠儿见状,忍不住掩嘴偷笑:"那公主是去,还是不去?"
李乐霜瞥她一眼,终于绷不住笑意,轻哼一声:"既然他都扎好了,那…本公主便勉为其难去瞧瞧。"
说罢,她起身拂了拂衣袖,可脚步却比往日轻快了几分,裙角翩跹,带起一阵淡淡的香风。
帐帘轻掀,李乐霜缓步走出,阳光落在她身上,衬得她肌肤如雪,眉眼如画。
沈长安闻声抬眸,目光在她身上一凝,随即垂首抱拳,声音低沉而恭谨:“公主。”
李乐霜指尖微蜷,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道:“沈将军好雅兴,怎么想起在军营里扎秋千了?”
沈长安直起身,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末将想着……让公主在营中也能散散心。”
李乐霜缓步走向那架秋千:“将军倒是细心。”
沈长安跟在她身后两步之距,声音里带着几分克制:“公主的事,末将自然记得。”
这话说得直白,李乐霜耳尖一热,倏地转身,却正对上他专注的目光。
她心头一跳,急忙别开眼,故作镇定道:“这秋千……扎得可牢靠?”
沈长安低笑一声,嗓音微哑:"公主若不信,不如试试?"他抬手轻抚过秋千绳上缠绕的青藤,指节分明的手掌在粗糙的绳索上摩挲而过,"末将亲自试过,绝不会让公主有半分闪失。"
说话时,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李乐霜的侧脸,看着她长睫微颤,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阳光透过树隙斑驳地洒在两人之间,他看见她耳垂上那枚小巧的珍珠坠子随着她微微偏头的动作轻轻晃动,像极了此刻他胸腔里那颗摇摆不定的心。
李乐霜攥着秋千绳的指尖微微发白,却故作镇定地抬眸看他:"将军这般笃定?"
话音未落,忽觉他靠近一步,清冽的松木气息顿时萦绕鼻尖。
沈长安抬手虚护在她身后,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末将以性命担保。"他说得郑重,眼底却漾着温柔的光,"这秋千每一处绳结,都是末将亲手系的。"
远处传来士兵操练的号角声,沉闷悠长的声响穿透晨雾,在军营上空回荡。
沈长安的手稳稳扶在秋千绳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望着李乐霜随风扬起的裙角,那浅色的轻纱掠过他的手背,像一片柔软的云。
每一次推动,都小心翼翼控制着力道,既不敢太轻让她觉得敷衍,又不敢太重怕惊着她。
"再高些。"李乐霜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久违的轻快。
沈长安一怔,随即低笑:"公主不怕?"
"有沈将军在,怕什么?"她回头看他,眼角眉梢都是明媚的笑意。
沈长安喉结微动,手上力道稍重。
秋千荡得更高,李乐霜的发簪在风中轻颤,几缕青丝挣脱束缚,拂过她嫣红的脸颊。
他看得入神,连掌心被粗糙的绳索磨得生疼都浑然不觉。
远处武场上,士兵们的喊杀声此起彼伏。
而这一隅天地里,只有秋千吱呀的轻响,像是时光缓缓摇动的韵律。
李乐霜的绣鞋尖儿随着秋千的起伏时隐时现,鞋头上缀着的珍珠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每一次荡到最高处,她都能望见远处连绵的青山,以及山脚下如练的河流。
风迎面扑来,带着泥土与野花的芬芳,吹散了她鬓边更多的发丝。
沈长安站在她身后,目光始终追随着她的身影。
他看见阳光穿透她薄如蝉翼的纱衣,勾勒出纤细的肩线;看见她因愉悦而微微仰起的下颌,如玉般光洁;更看见她藏在裙褶间微微发颤的指尖——原来公主也会紧张。
"沈将军。"她忽然轻声唤他,"你可知这秋千让我想起什么?"
沈长安手上动作不停:"末将愚钝。"
"想起小时候在御花园里,父皇也是这样推着我。"她的声音混在风里,有些飘忽,"那时觉得,秋千能荡多高,快乐就有多少。"
秋千渐渐慢了下来。
沈长安的手掌不知何时已覆上李乐霜的手背,粗粝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微凉的指尖。
这个逾矩的动作让两人都怔住了,却谁都没有抽离。
"将军的手..."李乐霜低头看着那双布满剑茧的手,此刻正小心翼翼地包裹着她的柔荑,"比秋千绳还要粗糙些。"
沈长安低笑,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脊背传来:"末将是个粗人。"话虽如此,却将力道放得更轻,仿佛捧着易碎的琉璃,"弄疼公主了?"
李乐霜摇头,发间的步摇随着动作轻晃。
她忽然翻转手腕,在他掌心那道新鲜的伤痕上轻轻一点:"这是扎秋千时伤的?"
阳光斜照,将那道细长的伤口映得发亮。
"公主..."他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别动。"她垂着眼睫,声音轻若耳语,指尖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沈长安的呼吸凝滞了。
他看着她从腰间荷包里取出一个鎏金小瓶,拔开塞子时,一缕清苦的药香混着她袖底的梨花香幽幽散开。
她的指尖蘸了淡青色的药膏,轻轻点在他掌心的伤口上,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一片新雪。
沈长安看着她微微颤动的睫毛,忽然发现上面沾着一片树叶。
他鬼使神差地抬手,却在即将触及的瞬间惊醒,转而拂去自己肩头并不存在的尘埃。
李乐霜似有所觉,抬眸时眼波如水:"疼么?"
"不..."他的声音哑在喉咙里,看着她突然俯身,对着他的掌心轻轻呵了一口气。
李乐霜的唇离他的伤口不过寸许,呵气时脸颊微微鼓起,透着少女般的娇憨。
她鬓边一缕散发垂落,随着气息轻轻晃动,发梢扫过他手腕内侧的脉搏,激起一阵战栗。
"还疼么?"她抬眸问道,却撞见他眼底翻涌的暗潮。
"末将不疼..."他声音沙哑得不成调。
……
远处,翠儿悄悄踮起脚尖,她忍不住在心里叹道——这两人,一个假装镇定,一个故作淡然,明明心里都藏着欢喜,偏要这般弯弯绕绕。
突然,翠儿的肩膀落下一只纤纤玉手,惊得她差点跳起来。
转身对上一双含笑的杏眼,才拍着心口小声道:"林姑娘!您走路怎么像猫儿似的,半点声响都没有!"
林黛滢闻言轻笑:"分明是某个丫头看得太入神,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她顺着翠儿先前的视线望去,忽然"咦"了一声。
李乐霜正俯身为沈长安包扎手掌。
阳光将两人笼罩在斑驳的光晕里。
公主发间的金步摇随着动作轻晃,时不时在将军铠甲上折射出细碎的金光。
更惹眼的是,素来冷峻的沈长安此刻竟微微低着头,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你太不够意思了..."林黛滢眯起眼睛,忽然露出狡黠的笑,"偷看竟然不叫我!"
翠儿急得去捂她的嘴:"林姑娘可千万别声张!"
手指刚碰到林黛滢的唇瓣,就被对方突然的轻笑呵得一痒。
"怕什么?"林黛滢就着这个姿势眨眼,睫毛扫过翠儿的手腕,惹得小丫头触电般缩回手。
林黛滢凑近翠儿,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好翠儿,你再同我说说,霜儿还喜欢什么?我好去告诉沈大哥——"
翠儿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心里暗暗嘀咕:"你知道的沈将军早八百年就摸透了,你不知道的那些...沈将军怕是比公主自己还清楚呢。"
"嗯?怎么不说话?"林黛滢轻轻点翠儿发间的银簪,珍珠坠子晃出一道流光,"莫非……沈大哥……"
"林姑娘!"翠儿涨红了脸,她急中生智,指着天边道:"哎呀!公主最爱的流霞出来了!"
果然,秋千上的李乐霜突然提着裙摆往前走去,她发间的珠钗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在夕阳下划出细碎的光痕。
就在这一瞬间,沈长安从后方大步流星地追来。
他的步伐稳健而迅捷,眨眼间便已贴近她的身后。
"公主小心。"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后响起,同时一双手稳稳地虚护在她身侧,既保持着克制的距离,又随时准备在她踉跄时给予支撑。
李乐霜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她能感觉到他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她笼罩,带着熟悉的气息。
他的呼吸轻轻拂过她的发顶,让她后颈的细小绒毛都微微竖起。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她轻声嘟囔着,却没有真的躲开他的守护。
沈长安的唇角微微上扬,目光落在她发间摇晃的珠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