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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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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的夏天,气温奇高,酷暑难耐。
这是一个月黑风高杀人夜,艾乾正独坐家中驱蚊解闷儿,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继而一个黑影夺门而入。她匆忙起身,借着手电筒的微弱光线循声看去(因拖欠电费,家中已被停电),不错,来人正是残剑。只见他神色慌乱,气喘吁吁,口中低声叫道:“快——快——”一面用内力平稳自己的元气,一面将手中所提的一个球状物递向艾乾。艾乾将光束打在那个球体上,定睛一看,不由得大叫一声:“啊呀!”差点儿把手电筒掉在地上。
“西瓜!”
毕竟是闯荡江湖多年的女人,艾乾迅速恢复了平静,她预感到这其中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她表情冷峻地说:“你身上分文没有,这西瓜是哪来的?”
残剑惊魂未定:“我路过瓜摊儿时顺手……还没给钱……二十几条壮汉一路追我……”
艾乾痛苦地凝视着残剑,她无法接受自己的男人被一群人追打了三十几条街,竟然就是为了一个西瓜!悲从中来,两行凄楚的泪水从她红润的脸颊上滑落下来。
见此情景,残剑顾不得浑身的酸痛,放下手中的西瓜,一把将眼泪婆娑的艾乾拥入怀中:“我没事儿,这算不了什么!我不能让我心爱的女人在三伏天里连个西瓜都吃不上……”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了,之后便是一个长长的法国式深吻。
吻毕,艾乾将头靠在残剑肩上,撒娇地问道:“我有一件事情想问你,你要如实地对我说,不得隐瞒……这个西瓜咱们怎么吃啊?总不能用杀猪刀切吧?”看着她小鸟依人的媚态,他心中笼罩着一层愁云,“是啊,这的确是个问题,用什么切呢?”
正当残剑愁肠百转之时,他的右手无意之中触到了腰间的宝剑。对了,就用这把“倚天剑”!
艾乾会意地将西瓜放置在桌子的正中,拿着手电筒,退到一旁。
这还是残剑第一次用剑,而他还不知道,这也许也是最后的一次了。
残剑缓缓地拔剑出鞘,让“倚天剑”的银光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然后准确无误地摆了一个西门吹雪的pose(姿势),集中全部意念在剑尖之上,手起剑落,只见夜色中一道闪电直劈下来,只听得“咔嚓”一声巨响。之后,万籁俱寂。
残剑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得手中的剑柄随着自己的脉动有节律地颤抖。艾乾吓得闭上了双眼,手中的电筒“铛”地摔在地上。良久,当手电筒的光束再度从艾乾手中投出,两人都不由得目瞪口呆,脸色惨白——目光所及之处一片狼藉:桌角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剑痕,仿紫檀木的桌子几乎被斜劈开来;残剑的衣袖因其用力过猛而被撕裂,褴褛不堪,他的右手手腕也被强大的剑气所震伤,红肿如猪蹄一般;残剑手中的“倚天剑”竟已断作两截,原本颀长的寒刃乍地变了扁铲,“倚天剑”成了真正的“残剑”;而那只西瓜却原封不动,安然无恙,在手电筒的照射下犹如新鲜采摘,泛着一道道幽惑而诡谲的绿光,煞是奇丽!
艾乾见此情景自然是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破口大骂:“你瞎啊你!让你切西瓜,你砍桌子干嘛!这张桌子本来还能卖三十块钱呢,现在连收破烂儿的都不要了!”
残剑也是怒不可遏:“谁叫你不握好手电筒呢!你要是照着点儿,我能砍偏吗!”
“你斜视!就算我拿探照灯照着,你都得砍偏!”
在夫妻吵架这一问题上,男人向来不占优势,何况残剑此时运动过度,内力损耗太大,于是他索性缄默无语,恢复元气。争吵从来不是一场独角戏,于是两人下各自心中恨恨,一夜无话。
第二天日上三竿,残剑从睡梦中惊醒,看看身边,艾乾已不知去向;摸摸床下,还好,“倚天剑”还在,再仔细看看,确实已断成两半儿,看来不是噩梦。残剑心中一阵悸痛,无奈只得伸个懒腰,背起“残剑”去集市找铁匠修理。
在铁匠铺,一级铁匠了心师傅瞥了“残剑”一眼,不屑一顾地说:“还修什么?根本不值得一修,一块废铁而已!”残剑大怒,要拿板儿砖和了心拼命。“这可是我花一万八买的上等名剑‘倚天剑’,通过ISO9001国际质量体系认证的!”了心放下手中的铁锤,不紧不慢道:“这只是最下等的生铁外面电镀了一层银粉,你上当了,一万八千日元都不值。”
真是晴天霹雳啊!本来残剑对于木桌能硌断“倚天剑”也是有所怀疑的,现在一看,果然剑身断裂处内外颜色不一,他真是欲哭无泪:“最心爱的情人却伤害我最深……”
现在乌木剑鞘中的剑身只有原来的1/2长,因此残剑再无脸面拔剑出鞘。背上的剑成了他心头的伤。
残剑成了真正名副其实的残剑。
此时,他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于是匆忙赶回家中。刚走到楼下,边看到一票人马正在搬家。所搬器物破烂不堪,有漏了底儿的铝锅,照人变形的化妆镜,甚至还有一张几乎要两半儿了的破木头桌子……“等等,这不是我家的东西吗?”在一旁看热闹的残剑终于反应过来,他声色俱厉,上前阻拦,却被告知他家中的一应物品已于当天早上被一个女人低价转让给了附近一个收破烂儿的。
“艾乾!”残剑心如刀绞——“你好毒啊!你怎么能这么绝情!”可是他还不知道,更绝情的事还在后面呢。
由于已经家徒四壁,所以残剑只能背着自己唯一的财产——一柄残剑,去父亲郑屠家寻求社会救助。
尚未进门,残剑便听到房内隐隐传来妇人啜泣的声音。倩女幽魂?不可能!他向来不相信大白天闹鬼的事。他一个箭步冲入房中,却见自己的母亲郑氏已哭得全身湿透,泪人儿一般。不过郑氏体态丰腴,稍一运动便汗流浃背,哭到动情也极耗体力,因而其实只有脸上有泪,其余各处都是热汗。
“母亲大人为何哭得如此伤心啊?”残剑心中揣度:难道是父亲他……那我继承了这个屠宰场可如何经营?得雇两个人帮忙才行……
“你爹他今天早上……”郑氏哽咽着,然而残剑接下去听到的不是“暴毖”,而是“私奔”。私奔?跟谁?“就是你带回来的那个狐狸精啊!”自己的父亲和自己的女人私奔了!这不成了天大的笑话了!但此时残剑真的笑不出来,他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久久,两滴苦涩的泪涌了出来……
“最心爱的情人,却伤害我最深。为什么你背着我爱别人?……”
和任何一个夏天一样,那个酷热而寒冷的夏天最终还是过去了。很多人在那个夏天里热过,痛过,也许还学会了什么,不管怎样,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只剩下残剑背着一柄残剑,一个人,走在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