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者皆可抛》无量相思

4、穿书者

　　庄晓梦他们家离学校都不远，走路就能到。
　　沉岁问：“程哥，一起坐地铁？”
　　“不了不了，”程宝手机贴着耳边，“我爸在附近，我先去找他。”
　　“嗯，OK。”
　　唐书信招招手：“阿年，岁岁，我送你们回去。”
　　沉岁：“嗯？全叔也来这里了吗？”
　　“嗯，”唐书信点点头，“我妈说太远了，让我搬来这边住。”
　　全叔是唐书信家的司机，负责接送他上下学。
　　不一会儿，一辆车来到店门口。
　　全叔从驾驶座下来，笑着说：“各位同学，好久不见，上车吧。”
　　沉岁有些惊讶，激动地说：“太好了是全叔，我们有救了！”
　　“叔儿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吃饱喝足的沉年抱着旁边的栏杆夸张哀嚎。
　　“哇哦，全叔换新车啦！”
　　沉岁也发现了，虽然她不懂车，但眼前的车透露着一股低调而奢华的味道。
　　全叔看了看旁边，笑着说：“新环境，换新车，不错不错。”
　　沉年激动地趴在车窗上，不断呢喃着：“我啥时候能考驾驶证啊……我也要开车……”
　　唐书信看不下去他这丢脸模样，生拉硬拽上了车。
　　沉岁一起坐在后面，上了车才发现关越在副驾驶。
　　而且关越在前面和全叔有说有笑的。
　　唐书信看出了沉岁的疑惑，小声解释说：“关越是我表哥。”
　　沉岁震惊地转头看着他。
　　唐书信坚定点点头，补充道：“亲生的。”
　　难怪，沉岁心想，那之前的疑惑就很合理了。
　　“我以为阿年和你说过了，”唐书信随即摇摇头，“算了，不能太指望他。”
　　沉岁看了看前面，不知觉压低声音：“那你现在是住在海临，还是江宁？”
　　“海临，我和关越一起住。”
　　“噢——”沉岁点点头，“那挺好的，不要天天早起了。”
　　“那你们呢？”
　　“噢，我们应该租个房子吧，毕竟我爸妈得时常在江宁。”
　　唐书信对沉岁家的事是有些了解，具体的也不好过问。
　　“找到房子了吗？有事记得找我哈，我对海临还是很熟的。”
　　“嗯嗯，”沉岁点点头，“放心吧。”
　　可能是关越在车里，沉岁有些放不开，她其实有很多话想说的。
　　但沉年一点影响不受，该说说；还把车窗打开，返祖似的朝外边大喊：“嗷呜呜呜呜呜呜——”
　　沉岁和唐书信看着他，脸上一致的嫌弃。
　　好想把他扔出去。
　　沉年喊累了，软骨似的摊在座位上，不一会儿又靠在沉岁身上。
　　“嘿，兄弟，”关越转过身递了瓶水，“喊累了润润嗓子。”
　　沉年顿了一会儿，微微抬起手，蔫声蔫气道：“诶，再过来点，拿不到。”
　　沉岁看着她哥就抬了小臂。
　　关越保持着扭转身体的动作，伸在空中拿着水的手微微晃动。
　　车里灯光有些黯淡，少年的五官映得更加立体。
　　看着他那牙疼的脸色，沉岁心想，要是外人不在，关越一定会把瓶子砸到沉年脸上。
　　想到这里，沉岁赶紧接过水：“谢谢。”
　　打开瓶盖递给沉年：“哥，喝水。”
　　沉年这才懒洋洋地直起腰，仰起头咕噜咕噜地喝水。
　　沉岁余光瞥到，关越转回去的时候，嘴角诡异的笑容。
　　怎么了，难道他生气了？
　　沉岁透过后视镜看见关越脸色挺正常的，眉眼间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关越似有所感般看向后视镜，和沉岁的目光撞了个满怀。
　　沉岁一惊，想收回视线，又觉得太刻意了。
　　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看着。
　　关越忽然朝后视镜挑挑眉，嘴角的笑意愈大。
　　沉岁收回视线，好吧，看起来他并没有生气。
　　也是，她哥虽然脸皮厚，但人缘特好，从来不和别人急眼。
　　关越手背抵着嘴唇，轻轻“咳咳”两声。
　　车子突然一个急转弯，后排的三人连坐着，没什么影响，只觉得晃了晃。
　　“卧槽！”
　　刚刚正在喝第二口水的沉年猝不及防，水喝到脸上。
　　“真是的，这么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关越及时转过身来，拿着纸巾关心道，“赶紧擦擦，不要弄湿了衣服。”
　　眼里是怎么都掩饰不了的笑意。
　　沉年抽出几张纸巾往脸上擦去，水只是洒在脸上，眼睛周围。
　　不然回家又要被老妈唠叨了。
　　刚才的一切都被沉岁看在眼里，她什么都没有说，简直是……
　　太幼稚了。
　　你们俩是幼稚园小小班吗，够三岁吗？
　　沉岁没眼看，直接闭着眼假寐，脑海里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
　　或许她应该要和关越早点熟悉起来，不然这总是尴尬也不是个事。
　　沉岁和沉年仿佛是命运安排的在一起，在娘胎里是双胞胎，在外面是形影不离的同学，好友，兄妹。就连他们的人际关系也是相互交错的。
　　在这个世界上，他们是彼此最重要的人。
　　沉年的朋友她都认识，而且看起来他和关越的关系很不错，那为了以后更好地相处，沉岁觉得有必要和关越好好认识。
　　可以说来到沉岁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或多或少是沉年带来的。
　　沉岁虽然没有吸引朋友的你能力，但她有哥哥。
　　想着这个，沉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二十分钟后，车停在了一个小区前面。
　　沉岁沉年下了车，挥手和他们再见。

　　……
　　海临市一中是省属重点高中之一，历史悠久，建校以来已经有一百多年历史。
　　一中以前在江宁市，只有墨池一个校区，后来海城经济发展迅速，又建了一个校区。
　　于是就有了两个校区，墨池校区和高新校区。
　　合并之后，墨池校区现在主要是初中部，有少数艺术类高中生。
　　高新校区是十几年前建的，全部都是高中生。
　　听易哥说，以前一中是不招收初中生的，但由于每年都招收了拔尖的初中毕业生，让其他一众高校有意见。
　　加上近几年颁发的政策，一中每年能得到的拔尖生源越来越少。
　　为了防止口碑崩盘，以及能招收更多优质生源，一中开始招收初中生，新建校区。
　　一般能考上墨池的，都希望三年后能来到高新校区。
　　可惜一中招收高中生可比初中生严格多了，每年都会有大约一半的墨池学子来不了高新。
　　不过这一半对一中来说也完全足够，加上其他学校的生源，实力在海城也很能打了。
　　沉岁和沉年都是走读生，学校对学生住不住宿管得不严。
　　沉岁不喜欢学校的饭菜，她很挑食，去饭堂陌生的窗口吃饭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冒险。
　　刚好沉年也不住宿。
　　下了车后沉岁才发现他们是在西门下车的，而西门是最远的一个门。
　　这个小区叫明珠小区，是沉岁爸妈暂时租下来的。
　　沉年吃得太撑，懒得动，扫了一辆共享单车。
　　沉岁坐在自行车后座，抱着沉年的腰，问：
　　“哥，你为什么也不住宿啊？”
　　沉年头也不回地说：“还能因为什么，就不想住宿舍那狭小的空间，还有那卡拉米小床。躺在家里玩游戏，不比在宿舍里香。”
　　沉岁闻言，伸手小小掐了一下沉年的腰，板着声音说：
　　“不许总玩游戏，今天的作业必须自己完成。”
　　沉年没说话，只是轻笑了一声。
　　沉岁只好放出“杀手锏”：“不然不帮你瞒着爸爸妈妈了。”
　　“别啊，”沉年转头，又快速看向前面。
　　“别啊，好好好，哥今天一定先把作业写完。”
　　“哼，不信。”
　　“真的。”沉年转头露出看起来极其真挚的笑容。
　　俩兄妹说着说着话就到家了，沉岁下车去开门，沉年推着车往停车区走。
　　“宋阿姨，我和哥哥回来了。”
　　沉岁一边换鞋一边朝客厅喊。
　　“呀，岁岁回来啦。”
　　沉静影围着围裙就从厨房出来了，脸上笑盈盈的：
　　“太好了，你爸爸也回来了呢。”
　　“真的吗？”沉岁眼睛瞬间亮起来，激动地跑过去，“爸爸也回来了？”
　　虽然爸妈说开学这几天会回来，但沉岁没想到他们会回来的这么快。
　　“是啊，今天早上的飞机。”
　　话音刚落，陈扶光就搂着沉年的肩膀走进来。
　　沉年去停放自行车的时候，刚好陈扶光也在停车，就一起回来了。
　　“爸爸~”
　　沉岁扑进陈扶光怀里，软软地撒娇：“爸爸，我好想你啊~”
　　陈扶光揉揉宝贝女儿的头发：“爸爸也好想好想岁岁啊。”
　　“小熙呢，你们都回来了，小熙怎么办？”
　　“别担心，爷爷奶奶在医院，没事的。”
　　“老妈今天又美了，”沉年放下书包，坐在餐桌上，“今天吃什么？”
　　沉静影瞥了儿子一眼：“哼，说妈妈美，又说妈妈老。”
　　“哪有啊，老妈美死了，每天美我一脸。青春永驻好吧。”
　　沉静影女士确实十分漂亮，一百分好看。
　　她站在那里，身姿婀娜却不张扬，气质淡雅如兰。说话时嘴角浅笑如同冬日暖阳，融化人心。
　　虽然早就习惯儿子的甜言蜜语，沉女士心里还是很高兴。
　　谁不喜欢有人夸自己美呢，何况还是自家儿子。

　　“知道你们和同学在外面吃完了，还是喝点汤，吃点水果，你们爷爷奶奶让带来的”
　　“好——”
　　沉静影拿着拿着刀去草莓蒂：“多吃点，也不知道你们学校食堂怎么样，妈妈可担心了。”
　　沉年嘴里嚼着水果，咕咕哝哝的：“也就那样，跟墨池那边没啥区别。”
　　“岁岁，中午吃得还习惯吗？”
　　沉静影看着瘦小的女儿，最担心她了。
　　“不太好吃。”沉岁如实说，“不过外边的小店好吃，嘿嘿。”
　　“那要不要爸爸帮你订个午托啊？”陈扶光也忧心，沉岁可不是一般的挑食。
　　沉岁摇摇头：“不用了爸爸，虽然饭堂我不喜欢，但学校有许多小馆子，我还挺喜欢的。”
　　“噢——那也要好好吃饭。”
　　夫妻俩担心沉岁不好好吃饭，反而去吃那些垃圾食品。
　　“不是不是，那也是饭菜。”沉岁知道爸妈误会了，急忙解释。
　　“只是学校餐厅总是喜欢把两三种饭菜混在一起炒，我才不喜欢吃的。”
　　“而且学校外面的馆子都是老馆子，都是很有营养的饭菜，面食之类的。”
　　“是吧哥哥？”
　　沉年接过话：“是啊，我们班经常一起去那边吃，真挺好吃的。”
　　沉静影点点头，柔声说：“不管怎么样，都不要让肚子饿着，知道吗？”
　　沉岁陈年：“嗯。”
　　……
　　沉年吃完饭就来到沉岁房间写作业，没办法，在他自己的房间有太多的诱惑了。
　　有沉岁看着，好歹能专心写一点。
　　沉静影进来给他们送酸奶，说陈扶光已经出去工作了，嘱咐他们记得吃完水果，又看了一会儿，就出去准备上班了。
　　沉岁陈年都知道爸妈这段时间都比较忙，特别是爸爸还能回来吃晚饭，肯定也是推了工作的原因。
　　沉岁看着妈妈离开的背影，不由得神游了。
　　沉年看见她一动不动，“啪”的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
　　“干嘛呢，又发呆呢。怎么比哥哥还不专心呐。”
　　“哥哥，我觉得……”沉岁轻声说，“妈妈好漂亮啊。”
　　沉年眉毛一挑，怎么说到这了？
　　“怎么了，妈妈不是一直很漂亮吗？”
　　沉岁点点头：“是啊，妈妈一直都很漂亮。可是为什么我不像妈妈呢……”
　　沉年停下笔，挑起妹妹的下巴，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疑惑道：“哪里不像了，这眼睛简直从老妈那复制粘贴的。”
　　沉岁就这样仰着头，期待的问：“哥哥，除了眼睛，你觉得我还有哪里像妈妈？”
　　沉年仔细看看，从眉毛看到下巴。
　　可他的观察，在沉岁眼里变成了无话可说，根本就不像妈妈吧。
　　沉年抬头，从沉年手上移开脑袋，忍不住趴在桌子上。
　　沉年慌了，急忙说：“不不不哥不是那个意思，小鱼儿是妈妈生的，肯定像妈妈。”
　　“那为什么我没有妈妈好看？”沉岁不信，有些不甘心地说：“哥哥才像妈妈，我一点都不像。我一点都不好看……”
　　“怎么会呢，”沉年轻轻抚摸着她的眼睛，“哥哥像妈妈，岁岁比较像爸爸，难道爸爸不帅吗？而且你只是还没长大罢了。”
　　“不是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吗，你长大了就变得好看了。”
　　沉岁吸吸鼻子：“可是我快十七岁了，很快就成年了，还不算长大吗？”
　　“你算什么长大啊，你看看你这手，这小短腿，还有这儿。”
　　沉年晃晃她的细腕，指指她的胸脯：“这么挑食，牛奶也不喝，怎么长大？”
　　沉岁沉默着，拧着秀气的眉毛，仔细消化沉年的话，真是因为太挑食长不大了吗？
　　“那怎么办啊？”
　　“多喝牛奶，不要挑食，一顿至少一碗饭，满满一碗。”沉年趁机说。
　　沉岁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沉年忽然觉得自己太伟大了，比爸爸妈妈还要厉害。
　　沉静影一直以来的愿望就是希望养沉岁超过一百斤，可惜到现在也没有实现。
　　沉年心想，老妈这愿望，看来得由自己来帮她实现了。
　　……
　　夜，像是一块沉甸甸的黑色绸缎，沉甸甸地压了下来，将世界严严实实地笼罩其中。
　　城市的灯火在黑暗中显得越发稀疏，像是夜的眼睛，在疲惫中渐渐黯淡。
　　她听到汽车启动的声音，看来爸爸妈妈又走了。
　　今天是她和沉岁开学第一天，所以陈扶光他们才会回来。
　　毕竟弟弟还在医院里，他们是绝对可能放任不管的。
　　沉岁躺在床上，脑海里还想着哥哥说的话。
　　她向来觉得大多人只知皮相不知骨相，皮相只是每个人在世界生活的一个面具。
　　这个道理，她小的时候就明白了。
　　沉岁还有一个弟弟，叫沉熙。
　　刚出生那会儿，小沉熙得了遗传性鸟面综合征。
　　自打她有记忆开始，每次带弟弟出去，都能接收到各种各样打量的目光。
　　小的时候，大人都不会明说，上幼儿园那会儿，小沉熙经常被小朋友无意的真话刺痛，导致他根本不喜欢上幼儿园。
　　陈扶光就给他找家教，在进行了十二次手术之前，沉熙一直都是在家学习。
　　沉熙七岁的时候已经做了十多次手术，脸上的平整度也好了很多，那时候他才肯跟着家人出门。
　　上小学的时候，沉熙听到最多的话就是怪胎，丑八怪。
　　暴力的同学欺负他，冷漠的同学鄙视他。
　　有一次沉年沉岁带着弟弟出去玩，只要是沉熙玩过的东西，其他人根本不敢碰。
　　有些大一点的学生毫无顾忌的嘲笑他。
　　班上长得最强壮的男生过去盯着他的脸看，很疑惑地问：“你的脸为什么会这样？”
　　沉熙低垂着脑袋，声音细若蚊蝇：“……我一出生就长这样。”
　　沉岁小小的身板挡在弟弟面前，呵斥他们：“离我弟弟远点。”
　　“他是你弟弟啊？你以前是不是也长这样？”
　　沉岁推了那个他一把，男生生气了把沉岁狠狠推倒在地。
　　他们站在沉熙面前肆意的打量着：
　　“他长得好丑啊”
　　“那是肿瘤吗？这么大一块，为什么会长在脸上？”
　　“长得丑不是他的错，出来吓人就是他的错。”
　　在家里呆久了，小沉熙以为他这个样子已经很正常了，以为所有人都像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姐姐一样。
　　直到那些难听的话灌入耳朵，让他避无可避，他才明白，他“可怕”的样子一直没有改变。
　　沉年当时就上去揍人，一帮人打得不可开交，直到双方家长来拉架。
　　陈扶光和沉静影一来就护着沉熙，叮嘱了兄妹俩一番就带着他去医院。
　　沉年拉着妹妹回家，给她擦破皮的地方上药。

　　沉岁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十一点半了。
　　她估摸着这个点，陈扶光和沉静影他们应该已经坐上飞机了。
　　她早就习惯了和爸爸妈妈相处几个小时，也习惯了没有告别的离去。
　　自从弟弟出生后，家里的重心就全都转移到弟弟身上。
　　弟弟就像太阳，爸爸妈妈，还有她和哥哥，就是围绕太阳转动的小行星。
　　但沉岁已经习惯了，习惯了不用陈扶光和沉静影督促作业，她也从不做让他们担心的事情。
　　因为她也同样爱着弟弟，希望弟弟健康无恙。
　　只是家里空荡荡的，只有她和沉年。
　　沉岁也会想念弟弟没出生之前的日子，那时候陈扶光会陪她和沉年写作业，沉静影会变着花样给他们做好吃的，还会给他们讲睡前故事。
　　“噔噔噔”沉年一边敲门一边说：“小鱼儿？”
　　“哥哥，”沉岁从床上坐起来，整理好情绪，说：“进来吧。”
　　沉年端着一杯热牛奶进来，坐在床沿，递给沉岁：“喏，刚热好的牛奶。”
　　沉岁垮着小脸：“哥哥……我只是说说而已啦。”
　　“那可不行”沉年摇摇头，“还想不想长高了？不然等到小熙回来，他都比你高了。”
　　“哥——”沉岁眨着眼睛，试图撒娇逃过。
　　“快喝了，喝了赶紧睡觉。”沉年挑着眉，“哥哥可是听你的话，作业都写完了。”
　　沉年知道她不爱喝牛奶，只端来了半杯，循序渐进，慢慢来。
　　沉岁长叹一口气：“好吧。”
　　伸手拿过牛奶，皱着眉毛喝了一小口。
　　沉岁心想：好难喝啊……
　　沉年昂昂脑袋，示意她继续喝。
　　沉岁深吸一口气，一口灌下去。
　　沉年也才满意地点点头，拿过杯子站起来，道过晚安后才离开。
　　沉岁喝完牛奶一时半会儿睡不着，于是拉开被子起来，坐在飘窗上，看着外面的月亮。
　　月色如水，轻柔地洒在大地上。
　　那银白的光辉宛如一层薄纱，给世间万物都蒙上了神秘的色彩。
　　沉岁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不一会儿就接通了。
　　“岁岁？”
　　“灵儿，”沉岁拿过一个抱枕抱在怀里，“你在干嘛呀？”
　　储灵儿知道沉岁这么问，肯定就是想她了。
　　于是说：“没干什么啊，就是想你了。”
　　沉岁忍俊不禁，忽然想起一个人：“灵儿，你是张怀民吗？”
　　可不是嘛，找她的时候，怀民亦未寝。
　　“我是张怀民，那你就是苏轼咯。”
　　“嗯嗯。”
　　说完两人都笑起来。
　　储灵儿看着窗外的月亮，拿着手机说：“岁岁，我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沉岁顿了顿，笑着点点头：“嗯。”
　　“到时候我们还一起上学。”
　　“嗯，一起做好吃的，一起去玩。”
　　“对，还要一起睡觉。岁岁，我想死你了。”
　　“我也是我也是。”
　　“岁岁，在我回去之前，帮我个忙吧。”
　　“嗯？什么事？”
　　“你还记得……”

　　凌晨两点，此时夜已极深。
　　睡梦中的沉岁忽然坐起来，茫然地睁开眼睛。
　　“诶？哪里有水啊，饮水机在哪里？”
　　脑海里冒出来想喝水的想法，沉岁忽然感到非常渴。
　　她想去走去书桌，那里有水，但非常奇怪的，沉岁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黑漆漆的，灯在哪里啊？”
　　灯在床头啊，可是身体却走向门口。
　　怎么回事？
　　沉岁感觉身体完全不受自己控制，脑海里不停有想法冒出来。
　　“不是，开关呢？搁哪儿呢？”
　　沉岁拼命地想要走回来，灯在床头啊！
　　难道是鬼压床？
　　不对啊，鬼压床不应该是身体动不了吗？
　　“噢，在床头啊。”
　　啪嗒一声，房间亮了起来。
　　沉岁动动手指，发现又能动了。
　　吓得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是做梦。
　　沉岁走到书桌旁，打开盖子喝一口水。
　　“偶买噶，好烫。”
　　沉岁：！！
　　沉岁一口气提在嗓子眼，快速地转过身往后看！
　　什么都没有。
　　“好累啊，为什么是大半夜啊啊啊啊——”
　　奇怪，好像是有人在说话，像……她在说话？声音和她一模一样。
　　沉岁试探地出口：“你……你是谁？”
　　“……”，刚才说话的声音一顿，“你是谁！”
　　听起来好像很震惊。
　　沉岁环视着整个房间，说：“我是沉岁，你是谁？”
　　“什么？！”一声尖锐的声音从脑海里炸起，“你还活着？！”
　　沉岁心脏砰砰直跳：“你什么意思？你在哪里？”
　　“我在你身体里，”那个声音像是完全没想到，“不是，你还活着，那我为什么会在这？”
　　“这应该我问你吧，你为什么会在我身体里？”
　　“哇啊啊啊啊，怎么会这样呜呜呜呜——”
　　沉岁觉得极其不真实，肯定是在梦里。
　　声音叹了口气，说：“算了，既来之即安之。我叫伊一，来自平行世界，按这里的说法，算是异世界。”
　　沉岁坐在椅子上，看着镜子里无比熟悉的脸，问：“你来我身体里干什么？”
　　伊一没回答，而是问：“你……不害怕吗？”
　　“我并不觉得这是真的，”沉岁摇摇头，“这应该是在做梦，你看——”
　　沉岁伸手掐了自己的脸，一点都不疼。
　　沉岁反而很开心：“太好了，我以前经常最梦，也试过梦中梦。但长大之后，就很少了。”
　　伊一：“才不是！不是做梦，这是真的。”
　　“嗯哼，”沉岁明显不信，“好吧，你继续说吧。”
　　“是真的！”伊一激动地保证，忽然又无所谓，“算了，一开始我和你一样不相信，后面你会相信的。”
　　伊一试探地问：“你知道穿书者吗？”
　　“噢噢噢，穿越，是吧！”沉岁激动地一拍掌，“就是我这个世界其实是一本小说，是虚拟的，但又是和真实世界无二的，然后我是其中一个角色，对吧？”
　　伊一：“嗯……差不多。”
　　偶买噶，小说里的人也看小说啊？
　　沉岁接着说：“然后你读过这本书，知道剧情发展，穿越过来改变剧情，实现人物人生大逆袭？”
　　伊一犹豫着：“额……”好好好，根本不用她多费口舌。
　　沉岁换一种猜测：“哦，难道你是被迫穿越的，你应该有系统吧。”
　　伊一点点头：“啊，系统啊，确实有，不过……”
　　不是这姐们儿看的小说也太多了吧，作者这么写让她一点神秘感都没有啊！
　　“那就对了，”沉岁激动坏了，“不过穿到人物身上，一般都是本人死亡才可以，可是我现在还没死啊？”
　　“其实……”伊一都插不上话。
　　“我想到了！”沉岁一拍桌子。
　　“什……什么？”
　　“你是未来穿过来的，是吧，”沉岁盯着镜子，“那你肯定知道未来发生的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伊一问：“你想知道什么？”
　　沉岁拿过纸和笔，期待地问：“下一期的彩票号码，你知道吗？”
　　伊一：“……”
　　沉岁抬起右手，弹了一下脑瓜崩儿。
　　“嘶~”
　　伊一问：“疼吗？”
　　沉岁摸着额头，“疼。”
　　“还觉得是梦吗？”
　　“是梦。”
　　伊一：“……”
　　她还以为这小姑娘有多厉害你，碰上事了还是会以为做梦。
　　“刚才你掐自己不疼是因为你控制着你的身体，”伊一解释说，“现在疼是我在控制你的身体，只不过你……所以我只能短暂控制身体。”
　　沉岁揉搓着脸颊，很真实的触感。
　　“这难道就是一体双魂？”
　　伊一：好吧，这孩子根本不怕。那就好办多了。
　　沉岁声音忽然低落下去：“所以，我是死了吗？”
　　伊一：“嗯……按照剧情走向，你确实已经死了。但可能是因为系统安排bug，或者是我穿过来引发蝴蝶效应，你的气运值又恢复了。”
　　沉岁：“气运值？那是什么？”
　　伊一：“简单来说就是生命值，主要人物笔墨多，都有很高的气运值。”
　　沉岁：“那我是主要人物吗？”
　　伊一：“唔……不是。”
　　“好吧。”沉岁接着问，“我是怎么死的？”
　　伊一：“这具体的我不知道，系统只会把我带入最近死亡的身体里，而你刚好符合，所以……”
　　沉岁心情逐渐平静：“噢噢，这样啊。”
　　伊一忽然觉得很有罪恶感，就这么和一个高中生说她死了，是不是太可恶了。
　　伊一笑着说：“嗐没事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
　　沉岁：“我以后也会死吗？我哥呢？”
　　伊一：“抱歉啊，我不能透露剧情的。”
　　沉岁：“噢噢，好吧。”
　　伊一也不好受：“对不起啊，我不该说这些。这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我要找系统说明一下情况，你放心，你明天醒来之后不会有这段记忆的。”
　　“但我还是会死，对吗？”
　　沉岁看着镜子，等着伊一的回答。
　　伊一痛苦哀嚎，私密马赛我错啦！
　　她犯了穿书者的忌讳——泄露剧情。
　　但这真不是她的错啊，这狗系统干什么吃的需要它的时候不在！
　　“既然我明天就会忘了，”沉岁一改愁容，兴致勃勃地问：“你想成为我是要干什么啊？”
　　伊一捂着嘴，发誓绝对不会说的。
　　沉岁叹了口气，悲伤道：“好吧，我知道将死之人不该问，人各有命，不可强求，但……”
　　沉岁摸了一把眼睛：“可是我有哥哥，爸爸妈妈，还有弟弟，如果你真的成为我，我可以拜托你照顾他们吗？”
　　“可以，我会照顾他们的。”伊一承诺说，“你即是我，我即是你，这是每一个穿书人要坚守的。”
　　“嗯，我真羡慕你。”沉岁看着镜子，苦笑着说，“虽然不知道我怎么死的，但看来我家人他们没事，我也就安心许多，我害怕在黄泉路上见到他们。”
　　“虽然我这一生很短暂，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存在，为何死去。”
　　“上帝要是问我为何死去，我答不出来，注定要下地狱……”
　　“停停停！”伊一举起双手投降，“孩子，你不会下地狱的，我告诉你。”
　　沉岁挺直腰，坐得板板正正，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伊一：……她是不是被骗了？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沉岁”缓缓开口：
　　“其实我并没有完整读过这本小说，只是出演了翻拍的电视剧，而我是饰演其中一个人物是女三号。
　　她是里面的反派，是促进男女主感情的催化剂，是恶毒的象征，当然结局也是踩缝纫机去了。
　　但是那年正逢影视大洗牌，主演不温不火，反而是配角上桌出圈。
　　我饰演的女三和另一个人饰演的男二强势出圈，这也让我从一个十八线跻身新晋小花旦。
　　因为电视剧火了，就衍生出很多同人文，尤其是穿越到反派身上的。
　　因为我饰演的也是反派，所以那些同人文我也看，但我越看越生气。
　　在所有女频里的预知梦文学里，一旦反派是女性，那么女主会去阻拦此女的机遇，会去提前布局做好后手。
　　但如果反派是男性，那么女主就会去讨好，会献出一切去拯救他悲惨的人生。
　　最后毫无疑问，还——”
　　“还会爱上他，即便他灭她满门？”沉岁接过话。
　　伊一：“对！气不气人，你说气不气人？”
　　沉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倒是，而且，一般男频文系统都是辅助性的，任务都是称王称霸，女频则是去攻略那什么男的，这女主到底能得到个啥？”
　　“没错！”伊一激动不已，终于找到了同道中人，“卧槽真是够了！人贩子一样狗系统，摁着女主头让女主去舔男的！”
　　“所以我要拯救我的角色，让她有不一样的风华人生！”
　　沉岁竖起大拇指，激励地说：“加油，你一定会成功的！”
　　伊一握紧拳头：“对，我一定会成功的，我一定要拯救她。”
　　“嗯嗯，所以你饰演的是谁啊？”
　　“苏格。”
　　“谁？”沉岁不可置信，“那个新来的同学，苏格？”
　　“对啊，你……”
　　卧槽！
　　伊一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但为时已晚。
　　沉岁站起来走到床边，喃喃道：“难怪我做梦梦到她，原来机遇在这啊。”
　　“呜呜呜～补药啊，忘了吧。”
　　伊一觉得自己很失败，居然被一个书里人全抖出来了。
　　呜呜呜，她感觉任务很快就要失败了，救命。
　　“好啦好啦，别担心，”沉岁还笑着安慰伊一，“你不是说我明天就会忘记嘛。”
　　伊一苦着脸，但愿如此。
　　但今天出的bug让她感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今晚得和系统确认清楚才行。
　　沉岁重新躺回床上，消化着刚才的话：“也就是说，你不想苏格黑化，要保护她，对吗？”
　　伊一不说话，心想，难道要说你说得对吗。
　　沉岁继续说：“我有点好奇，苏格到底做了什么啊？”
　　伊一沉默。
　　“还有啊，主角是谁啊，你既然穿到我身上，主角应该是我身边的人吧？”
　　伊一继续保持沉默。
　　沉岁一脸八卦猜测着：“唐书信？还是岳明川，关照？原野？不会我转学也是一个契机吧？”
　　“女主呢，谁和谁啊，庄晓梦，还是程哥，杨雨露？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