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情档案1990》黄金柴

9、裙下之臣

　　和吃不下饭的徐望相比，冯晓琳的生活是另一宗极端，饮食不规律加暴饮暴食，两人是两种不同形态的憔悴。

　　“冯姐，为什么我觉得你今年异常的忙碌，往年都不是这样的，你给了我一种经济复苏繁荣富强的伟大景象。”
　　“可拉倒吧，现在是一年难过一年，今年是未来几年中最好的一年。我们公司不知道哪天就黄了，现在搞降本增效那一套，效率没见长，人没少裁，本是降下来了，现在我一个人当三个人用，每天忙的脚打后脑勺，脑子都乱了，生产队的驴都不如我能干。”
　　“就这么华丽丽地成为了顶梁柱。”
　　“我顶不了，我去顶梁房子都得塌了，开了我算了，我求求了老板把我也开了吧，我干不了。”

　　边吃边抱怨，风卷残云之后冯晓琳塞下最后一口肉，打了一个长长的嗝。

　　“注意形象！”
　　“要那玩意有啥用，我现在就是要爽！你去结账吧！”
　　“又我结账，你这天天搁我这儿蹭吃蹭喝…”
　　“我都要朝不保夕了，你请我吃顿饭怎么了，我这么努力的纳税人不值得体恤吗。”
　　“值得值得，我必须吃好好喝的把你供起来。”

　　吃完饭，冯晓琳还是觉得不够舒爽，她搂着徐望的肩说要喝酒，自顾自地叫了车，拉着徐望就走。最近生活实在是不顺畅，烦心事太多，所以徐望也没有拒绝，去就去吧，但没想到冯晓琳把她拉到了一家女性友好酒吧。这地方虽然徐望没来过，但对于这家店她一早便有耳闻，冯晓琳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怎么会知道这里呢…

　　“你确定来这家？”
　　“对啊，我查了，说是清吧，不闹腾。”
　　“你查了？”
　　“对啊。”
　　“你知道这的受众，你故意的吧冯晓琳，你故意拉我来的！”

　　徐望转身要走，冯晓琳拉住她的胳膊把人锁到了身边。

　　“你就当陪姐见见世面！”
　　“你一个直女！你来干嘛！”
　　“那我也是女的嘛，谁规定的直女不给进。来都来了，进去嘛，进去看看嘛~”
　　“我不去我不！”
　　“你怕什么，里面的人又不能吃了你。”

　　冯晓琳连拖带拽的要把徐望带进去，但徐望誓死不从，俩人差点在门口搏斗起来，冯晓琳做的指甲差点都劈了。

　　“不去拉倒！搞得我像什么似的，活像个老鸨要拉着你去接客一样，我也是想你拓宽社交渠道，多认识一些朋友。”
　　“认识朋友哪有这样的，还强迫！”
　　“好好好，对不起，是我自作多情为你着想，我不强迫你，是我多管闲事，对不起！”

　　冯晓琳摆了下手当道歉，愤而背过身去，徐望也在气头上，扶着腰走到一边，刚才拉扯的过程中她好像抻到腰了，一动就疼。

　　而这“精彩”的一幕，刚好被一位路过的女生全程目睹。

　　徐望觉得尴尬，背过身去假装没看见，冯晓琳瞥了她一眼，见女生站在原地不动，她以为自己挡了人家的路，往边上挪了挪，但那女生还是没有动。

　　“咋了，老看我干啥。”

　　冯晓琳没好气地问。

　　“你们还进去吗…”
　　“不去了，去什么去，人家也不领情，回家！”

　　要是没人问，气氛缓和了，没准儿她还能和徐望把刚才的事聊开，但第三者的询问把她的火气扇的更旺了，冯晓琳转身便走，也不跟徐望打招呼，徐望也生气，但她心软，而且不放心，大声喊冯晓琳的名字，但冯晓琳根本不搭理她。

　　“冯晓琳你最好真的回家！”
　　“我不回家我上哪去！累成这个逼样子我还出来，我图什么！我是个傻逼，被人好心当成驴肝肺！”
　　“我又没想来，开始是你让我陪你来！”
　　“对！对！对！是我犯贱！”
　　“你少说两句吧，看着点路！”

　　冯晓琳越走越快。

　　“到家告诉我！”

　　冯晓琳还是不回应，徐望也不追，气的踢了一脚路边的雪。

　　路人女生目睹完后续，依然没有要离去的意思，这回轮到徐望看着她，女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该进去就进去吧，姐姐…”
　　“其实里面环境一般，宣传的倒是挺好，我去过一次，有几个t在那里喝酒声音好大…当然我没有歧视t的意思，只是那几个人有点…我只针对那几个人。”

　　这对话徐望有些始料未及，她看着女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只能“嗯”了一声。

　　“其实我知道还有一家酒吧，离这里不远，那边环境还行，那个调酒师很好看，手艺也很好。”
　　“哦…好吧，谢谢推荐…”

　　徐望有些手足无措，她不想多聊，客气之后转身想走。

　　“我见过你其实…”

　　“在机场。”

　　“我记得你的绿帽子…所以刚才就是想确认一下，没想到撞到这么尴尬的情境，不好意思。”

　　“那不打扰了。”

　　听完这话徐望有些惊愕，还能有这么巧的事？女生抬手点头致歉，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她转身离去，但没走几步又转身回头。

　　“请原谅我的多嘴，但我真的很想说，当时你身边的那个女生她好漂亮，而且她看起来真的很爱你。”
　　“啊？”
　　“那时候你低头系鞋带，那个女生仰着头我感觉她要哭出来了，但你站起来之后她立刻对着你笑，她不想你看到她的伤心，我看着我心酸。不管怎样，祝福你们。”

　　一连串的一段话让徐望呆立在原地，字字句句仿佛一把刀一样忽然插进她的身体，她痛得要死，但毫无能力反抗。

　　“我是在机场做安检的，所以看到了，希望你不要介意我的失言。”
　　“不会…”

　　徐望努力挤出这两个字，垂下了头。

　　今天郭文萱的纠缠让她短暂忘记了和何嘉欣之间的遗憾，没想到会以这样一种方式让她再次去面对。即使年纪已经不小了，但她依然没有学会如何处理感情，事情被她搞得一团糟。

　　徐望长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心口郁结难舒，她不想喝酒，只好沿着路边一直走，看见一家小商店便进去买了包烟，接着找了个垃圾桶开始拆包装，但当她把一根烟抽出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买有打火机。

　　为什么今天事事都不顺！

　　徐望想把手上的东西都丢掉，但烟是刚买的她不想浪费钱，只好忍着气转身回去买，但她一转身，刚才遇到的女生递上了打火机。

　　“我不是跟踪你！我只是…看你情况不太好，我有点担心。”

　　女生抬起手，在半空中点着了火，徐望深呼吸了一下，夹着烟上前引燃。

　　第一口烟深深吸进肺里，舒展的感觉在她的脑海中扩散，以健康为代价，抚平心伤。

　　第一口气呼出之后，徐望拿出一根烟递给女生，女生犹豫了一下，接下点燃。两人沿着步道慢慢走着，走到一处背风的栏杆处停下，此时烟已吸完三分之二，徐望又猛吸了几口，把烟头丢进路边的雪堆里，她再次掏出一根烟，女生的火立刻递上。

　　徐望随即吸了一口，这次她的心情平复了不少，对于烟味的刺激感觉敏锐了不少，开始有些厌恶这种味道。

　　“其实我们已经分手了。”

　　徐望平淡地谈及此事。

　　“而错在我。”

　　这毋庸置疑。

　　“我跟过来是担心自己的话让你感到不适，怕你出事情，并不是想听你的隐私。”

　　女生弹掉烟灰，将烟头扔到脚边踩灭。

　　“但如果你…我不介意陪你聊聊天。”
　　“也没什么好聊的，爱已成往事。”
　　“纵然记忆抹去爱与恨都还在心底。”
　　“这么有深度？”
　　“这是歌词。”

　　双方好像都觉得天被聊死了，对视了一眼之后低下了头。徐望看着手里的烟，她完全没有继续的意愿，想了想还是直接丢掉。

　　“不管怎样，谢谢你，谢谢你告诉我你看到的事情，谢谢你追过来，然后…陪了我一下。”
　　“别客气。”
　　“有机会一起喝酒吧，去你刚才提的那家店，离这很近是吧。”
　　“前面那个胡同见到了吧，那里左转，然后下一个路口右转，走过去就能看见。”

　　徐望点点头，她准备走了，但手里剩下的差不多一整盒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她看着面前的女生，女生说。

　　“我其实也不抽烟，这打火机…你知道我们机场安检最不缺的就是打火机，他有点好看，打火也很丝滑，我就留下了。”
　　“那么有机会…”

　　徐望做了个喝酒的手势。

　　“希望有机会。”
　　“那拜拜了。”

　　徐望挥了挥手，她很感谢这个女生的出现，原本她再也不想提及何嘉欣，但这么冷不丁被一个陌生人提起，好像一剂猛药治好了她的抗拒。无论如何那都是属于她的曾经，即使有一天那些过往会被遗忘，但他也曾深深地镌刻在记忆里。

　　“哦对了我想问…你也是…？就是，嗯…”
　　“…你是想说？就是我能发现两个女生之间的那种情愫，还能知道那种酒吧，反正就是…”
　　“同道中人！”
　　“裙下之臣！”
　　“很高兴遇见你！走了，有机会一起喝酒，说真的。”

　　徐望再次挥手，快步离开。

　　转过街口，徐望掏出手机本来想看看过去这么久了冯晓琳到家没有，虽然刚才闹得不愉快，但冯晓琳没有恶意，只是用错了方法。她知道冯想她接触一些新的“同类”，这样才能快点走出阴霾开启新生活，但感情这种事，他不是谈一段新的就可以覆盖掉旧的，况且开启一段新的感情是那么艰难，哪里是一时冲动就能实现的，但这个思路没有错，总要交一些新的朋友才好。

　　徐望给冯晓琳发去消息，没有等到冯的回复，却看到了郭文萱发来的消息，她和徐望商讨搬家的事。这次徐望没有逃避，直接回复说她会好好配合，细节什么的明早上班后再研究。

　　另一端的郭文萱没有再说什么，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用手机轻轻敲着脑壳。不止徐望不懂现在的小女孩，郭文萱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