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情档案1990》黄金柴

18、第二最爱

　　凌晨3点，徐望被冻醒了，被子有三分之一被张佳慧拉走，她的胳膊露在了外面。

　　张佳慧睡得很熟，呼吸沉重，徐望试图把被子拽回来，但张佳慧压的很紧，被子纹丝不动，徐望不得不放弃。她冬天主要用来铺盖的被子只有这么一床，倒是还有一条平时保暖御寒的薄毯子，现在也只能拿它来将就一下了。

　　徐望下床把毯子找出来披在身上，之后靠到窗台的暖气边，并没有着急上床。

　　今晚的一切，是一时冲动吗。扪心自问，徐望没有陷入恋爱后的强烈欣喜，但今晚的所作所为也不是为了满足□□需求而寻求的一个排解。今夜之后，她和张佳慧的关系势必产生了质变，但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她不知道该如何界定，但她确实是愿意和她在一起的。如果真的要类比，就类似于以结婚为前提开始交往的一对男女，在接触过程中判定对方是可以结婚的对象，身体和心理都不反感和对方产生接触，相处过程中也会有快乐和开心，但是不够轰轰烈烈。

　　可生活又不是小说，哪来那么多轰轰烈烈呢，感情若能细水长流，已经是很大的福气了。只是她们如今若是在一起，就要面对很多现实的问题。如果张佳慧已经决定去南方谋求机会和发展，那么她和徐望未来还有没有继续的可能呢。

　　异地恋有多难徐望再清楚不过了，她的上一段感情也是因为距离的原因不得不终结，她和何嘉欣这么多年都没有做一个正式的了断是比较特殊的例子，不是所有人都能若有似无地瓜葛这么多年。有些人明确拒绝异地恋，对于情感和关怀的需求度非常高，无法接受在自己需要的时候伴侣却不在身边，而且同性之间没有婚姻制度的束缚和孩子这一特殊“衍生物”作为维系的纽带，该如何维持这段感情是一场巨大的考验，有些人甚至可能根本不会开始这种状态，那张佳慧对于异地又是怎么看的呢，徐望和她从未聊过。如果张佳慧不想和自己异地分开，那么是不是就倒逼她放弃离开的想法，然后继续眼前的工作，或者换一个工作，总之是被拴在了这座城市，这样的生活是张佳慧希望的吗，是自己希望的吗，徐望想象不到答案，或许问张佳慧本人，她可能也无法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坎坷总是突然出现，人生从未有坦途。

　　徐望回到床上，她背对着张佳慧和她贴的稍微近一点，毯子叠成长条围在床边，虽然活动范围变小了，但起码不再透风。

　　暂且睡去吧，在不得不面对之前，依然有机会逃避。

　　次日清晨，徐望醒来的时候张佳慧已经醒了，她发现了昨夜徐望在挨冷受冻，所以匀了好些被子给徐望盖上，自己则侧躺着。

　　“睡得好吗。”
　　“嗯！”

　　徐望从背后抱住张佳慧，手搭在她的肚子上揉了揉。

　　“会难受吗。”
　　“不会。”

　　徐望趴在张佳慧的颈窝里深吸了一口气，是温情的味道。

　　“我的头发是不是有点油哦…”
　　“你偶像包袱有点重。”
　　“我没有…”

　　徐望抱得更紧了一些。

　　太长远的事谁都说不准，但眼前的幸福务必抓住。当天她们还是没有出门，直到晚上张佳慧不得不回去。

　　虽然张佳慧不想徐望送她回去，但徐望不想和她分开，二人便开始了十八相送的戏码。徐望终于获得了张佳慧的排班表，她再也不用担心临时起意去机场的时候找不到心上人了。

　　转眼之间又要开始正经上班的日子了，徐望不知道该摆出一种什么样的心态面对她的小同事郭文萱，但新年新气象，总要有一个新开始，可不管做多少心理建设，面对这栋陈旧的办公楼，也很难洋溢起好心情。

　　虽然档案馆里的老老少少各怀鬼胎，但大家面子上还算过得去，尤其是逢年过节，漂亮话和仪式感拉满，从上班开始一直到中午“新年快乐”的声音就没有断绝过，徐望还跟着她所谓的上司各科室转了一圈进行拜年，当然郭文萱也跟着一起，二人除了浮于表面的客套寒暄之外没有什么实质交流，直到上午九点半她们才回到办公室做自己的事。

　　尽管放假前已经打扫了卫生，但终归是一周没来，办公桌上还是落了一层灰，徐望打了盆水四处擦拭，郭文萱扫地。无论怎么说徐望都比郭文萱年纪大很多，即使过年期间起了一些纠纷，但也不算深仇大恨，关系也不好就这么僵着。年轻人面皮薄，也只能由她这个姐姐来破冰。等郭文萱倒完垃圾回来，徐望开始和她搭话。

　　“小郭，你哪天回来的。”
　　“昨天。”
　　“路上人多吗。”
　　“还行吧，感觉没有过年回家时候人多。”
　　“有些人可能要初十之后上班，还有人过完十五才回来，得过了元宵节这个城市才能恢复以往的样子吧。你元宵节还回家吗，那天好像是周六。”
　　“不回了，才回来再回去太折腾了。”

　　徐望喝着新年的第一口热水，看似淡定，实则内心疯狂设想接下来的对话。

　　“你在这边还有什么认识的同学吗。”
　　“有几个，但没什么联系。”
　　“你那些同学现在都在从事什么职业啊。”
　　“干什么的都用，我们这种专业什么都能干，有像我这种考公的，还有进企业的，各种各样的企业各种各样的工种，还有自媒体领域的，反正就是混口饭吃。”
　　“社会大环境不好，能找到工作就挺好的，能从事自己所学专业的又有几人。”

　　徐望又喝了口水，继续问道。

　　“你有想过继续深造吗。”
　　“读研吗？在职？在职学费好贵。”
　　“也不一定在职吧…在职学历到底有没有意义这个事真的很难判定，就像在咱们单位你读到博士都没用，除非你真的热爱学习追求进步想提升自己才去读书。”
　　“全日制的话就得脱产，单位也不可能让，就只能离职。”

　　郭文萱察觉到徐望的话里有话。

　　“姐姐你想说什么，是不是有话要说。”
　　“我看了今年的招聘公告，档案馆设了一个岗，我记得曾经问过你为什么来咱们单位，有时候吧也确实是专业所限，很多事没得选，我当年也是，总之都是为了上岸。可是你才二十来岁，想想未来三四十年就要在这里工作生活，真的甘心吗。”
　　“你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你走。”
　　“是的，所以理论上我没资格说你什么，但是毕竟你年轻啊，我马上35了，拍屁股走了你让我上社会上干什么去，可是你的人生还长，如果读研的时候换个专业，选择的面会不会更广一些，即使依然进入体制，是不是可以换一个更好的单位。”

　　郭文萱无法回答，没去读研是她不喜欢吗，她大四那年也考过，但没考上啊。

　　“怎么忽然说起这些。”
　　“因为我不想看到一棵盛开的花慢慢凋零，就算她注定要凋落，也希望她盛放的时候被更多人看到。”

　　徐望仰着头看着天花板，新的一年她好像老成了很多，也可能面对小妹妹时她不自觉地端起了长辈的架子。

　　“遴选…借调…如果在学校的时候能够走选调的话…”
　　“还三支一扶呢，你是不是太高看我了姐姐，我没那么大本事的。”
　　“对不起，其实我没有资格指点你的人生，如果刚刚的话冒犯到你我诚挚道歉。”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如果有机会，当然是要去看更广阔的人生。”
　　“姐姐你今天怎么变得这么沉重。”

　　徐望笑笑不答，只是叹气。

　　“那天之后刘欣婷跟你说什么了吗。”
　　“没有。”
　　“你还喜欢她？”
　　“我不知道…”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我能八卦八卦吗。”
　　“这话题转的也太快了吧！”
　　“那人生的追求不就是事业和爱情嘛！”
　　“也可以是吃喝！”

　　气氛终于有所缓和，二人都放下了防备和负担，事情都过去了，应该都过去了吧。

　　“姐姐，既然你都问我了，那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
　　“如何才能过好这一生。”
　　“这个命题未免太过宏大，我恐怕很难回答你，你问我今晚吃什么我都答不上来。”
　　“可你读的书多啊，你可是研究生毕业。”
　　“只是读到个学位，不代表我真的很厉害，那那那…取笑我是吧，我刚才鼓励你深造可不是歧视你只有本科学历哦！”

　　郭文萱笑着挥了下手，转而继续询问。

　　“那你会结婚吗。”
　　“我哎，我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我的人生里不包含这个选项。”
　　“那你还去相亲。”
　　“我是为了应付家里，有些事没必要坦白，你不能给他们一个确切的交代，总得装模作样地在这个过程中努力吧，她看在你努力的份上也不会太责怪你未能取得成果。”

　　郭文萱点了点头。

　　“你不会这么小就被催婚了吧！”
　　“没有没有，还不至于。”
　　“那么，姐姐我今天既然已经谈了这么多了，就容我再多说几句吧。”
　　“请讲！”

　　徐望站了起来，正式地清了嗓子。

　　“以前那个话怎么说的来着，自己是自己生命的第一责任人，不仅是这条命，也是整个人生。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当然了，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没有那个觉悟说去好好地规划一下自己未来的人生，其实就算让我规划我也规划不明白，算了，人生还是太沉重了，我们谈一下感情吧。我的感情经历还是比你丰富一点的，就是说你以后无论是不结婚一个人也好，找一个同性伴侣也好，或者发现男人也不是不行，至少得生个孩子什么的，不管怎么都好，你一定要对自己好一些。”

　　徐望顿了顿，继续道。

　　“自己是最重要的，你是本位，当然我不是鼓励你维护自己甚至变得自私，这是个笼统的原则实践中要注意分寸，你要先爱你自己，其余的都只能是第二位。我这么说你能领会吗？”
　　“明白。”
　　“好，今天的课上到这里，注意消化吸收。”

　　希望没有给郭文萱造成负担吧，但新的一年第一天，徐望觉得应该聊点有意义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