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灯》樰南

5、往日溯洄

　　龙尾扫碎的冰棱溅到面前人的睫毛上时，突然意识到凡人修士本不该出现在这昆仑禁地。
　　他蜷缩在冰隙里的模样像极了我百年前打碎的青玉盏，耳垂两点朱砂痣却刺得我逆鳞发烫——三百年前噬心蛊发作那夜，我在青铜鼎前刻下的北斗血纹，此刻正随着他胸口的起伏在我鳞片间灼烧。
　　冰蛟卫的玄铁链擦过新生的尾鳞，龙爪已捞起那具冰凉躯体，江砚青衫下渗出的血珠滚过龙鳞纹路，在散发着寒气的玉阶上凝结。

　　后来…

　　惊蛰第一声雷炸响时，江砚正用银针挑去我鳞片间的冰渣。
　　他鎏金发冠垂下的流苏扫过脊背，松烟墨香混着药草气钻进鼻腔："三皇子这身鳞甲该用东海明珠粉养护。"
　　我甩尾卷落他腰间玉佩，看冰裂纹的玉珏在龙鳞毡毯上滚出北斗七星："凡人修士都这般多管闲事？"

　　他忽然俯身咬住我断角处的旧伤，温热的舌尖扫过敏感龙鳞："那应龙族都是这般嘴硬心软？那日你把我按在药池里渡气，龙涎可沾湿了我半幅星图。"
　　我钳住他手腕按进暖玉枕，任他发间梨花香染透书卷残页，窗外冰凰掠过时，我鬼使神差用尾尖卷来蜜饯匣，将糖渍梅子塞进他欲辩的唇间。

　　春分的风吹进冰渊结界时，江砚踹开藏星阁的门。
　　他玄色婚服绣着三百道冰裂纹，鎏金发冠的龙纹咬住我垂落的银发："沈雪棠，你抖得比初遇那日还厉害。"
　　我反手拽断他腰封玉扣，看嫁衣如夜色倾泻在星象图上："江砚，你这心跳声...吵得本君逆鳞发痒..."

　　子夜钟声撞碎冰棱时，我们正在青铜鼎前烙婚契。
　　他握着我的手刺穿心口，北斗纹贪婪吞食龙血。

　　我衔住他喉结将人压进喜榻，尾鳞刮落的冰魄珠滚了满床："本君的利息...要收三千年..."

　　晨光照亮凤冠垂珠时，我银发缠着他散落的黑发铺成星河，他摩挲着我心口婚契低笑："殿下这凤冠歪得...倒像被龙卷风摧折过的雪松..."

　　白露凝在梧桐叶上时，我们在星盘上摆弄占卜用的龟甲。
　　他故意将我的逆鳞碎片混进卦象，鎏金发冠在月光下晃成虚影："卦象说今夜宜偷吃蜜饯..."
　　我甩尾掀翻卦盘，却被他趁机塞了满嘴糖渍山楂。龟甲在龙鳞毡毯上拼出的，分明是交颈鸳鸯的轮廓。

　　腊月冰雕节那夜，他偷了我三片尾鳞雕成小像。
　　掌心里两个银鳞小人儿正在亲吻，他指尖点着龙角处的朱砂痣："明日就埋在璇玑宫东南角..."
　　我故意用龙息呵化冰雕，看他气恼的模样又忍不住吐出真气温养。
　　融化的冰水渗进地砖，凝成并蒂莲纹。

　　变故始于第二百九十七个霜降。
　　我蜕鳞期的血染透江砚缝制的银丝褥，他腕间冰魄珠映照出魔纹——那分明是我百年前斩杀魔尊时，对方消散前烙在逆鳞的诅咒。
　　大长老的窥心镜映出江砚在青铜鼎前剜心取血的画面，鼎中冰裂纹游动的，竟是我每次蜕鳞最脆弱的命门。

　　"昨夜你情动时..."玄铁链穿透他琵琶骨的声响，比他替我束发扯断银线更刺耳，"他可曾碰过后颈逆鳞？"

　　行刑那日我跪在冰柱下用舌尖舔舐江砚冻僵的指尖时，他心口三千根蚀骨钉正泛着龙族特有的诛邪金芒。
　　此刻他琥珀色瞳孔映着璇玑宫漫天箭雨，咽喉被大长老的玄冰杖贯穿处凝着霜，分明是辰时还搂着我尝新茶的唇，此刻吐出的血珠正巧坠在我尾尖："雪棠...凤冠暗格里..."
　　他染血的手指在我掌心画出北斗纹，与当年在喜榻上描摹婚契时的颤抖如出一辙，只是这次绘的是散魂阵。

　　我抱着江砚逐渐冰凉的躯体撞向轮回盘，腕间同心结却突然迸发强光。
　　"沈雪棠..."他消散前的指尖最后一次抚过我逆鳞，"你束发的银绳共三千六百股...皆会替我照看着你…"

　　水牢内的第十五年霜降，新任龙君大婚的喜乐震落墙灰。
　　我摸着心口溃散的北斗纹低笑，今日…算来也是噬心蛊啃穿最后一寸逆鳞的日子，我忽然仿佛听见江砚在耳畔轻笑。

　　"雪棠畏苦，蜜饯要腌足三百冬..."

作者有话说

　　最近大学开学啦…和室友磨合中…
然后也因为换了新环境和语言，正在努力适应（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