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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城隍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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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子时。
本是该好好窝在被褥间安睡的我硬是被人闹了起来。
“那是面明代的镇妖镜?...”老局长语重心长,“它镜面为昆仑寒玉所铸,是能封印妖气好宝贝。”
“所以,又与我何干呢?”我用普洱茶水顺下最后一丝起床气,提了提神,“总不能是个昆仑的玩应儿就让我去修吧,要真是如此,我不如现在关了这铺子,卷好铺盖环游全国算了。”
老爷子脸上讪讪,却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我并不隶属于他们文物局,本也是看在阴阳司的面子上才分文不取。
可面子也总有被用完的一天不是?
“您要是实在没什么由头了,便早点儿回去歇着吧,”我将茶碗往桌上一搁,清脆的碰撞声入耳。
我勾勾嘴角,偏了偏头:“别跟我这老茶碗似的年纪了,都不晓得爱惜自个儿的身子骨,天天还让人拿出来使,到时候粉身碎骨都没人敛渣子。”
老头子又安静了片刻。
正当我打算再开口刺人两句探出真相时,他却先我一步低声絮叨起来。
“那城隍庙三清像手中的玉如意前两日被观测到有结霜,我这不是想着你的护心鳞有没有可能...”他顿了顿,“事关你的诅咒,我本不想直接和你说的。”
我叹息一口,心想:这老小子这么多年还有这个操心的毛病,早几十年就告诉他不必介怀,没成想到现在还记挂着这事儿。
想罢,我摆了摆手,“知道了,我去瞧一眼吧。”
香炉内未燃尽的香灰落在我肩头时,檐角无人注意的青铜铃突然结满冰晶。
我望着功德箱前佯装投币的男人,颈后逆鳞微微发烫。
这个自称是我崇拜者的文物局顾问江砚在城隍庙跟了我三个时辰,从西厢碑林到东院古槐,连我摸过的香炉都要亲自摸一遍。
"施主,求签吗?"嗓音略带些稚气的小道童捧着卦筒拦住我去路。
我回过神,不再分心给身后的人,却被青玉签文在竹筒里发出诡异的撞击声吸引。
我了然,这恐怕并不是寻常的卜卦器,因为每支签尾都刻着妖族的禁咒。
故意用妖火暖了暖指尖,我才接过了签筒。
随后微微一笑道:"许是托各路神仙庇护,鄙人近来诸事顺心,唯独身边尚未有红颜知己相伴,便劳烦小道长替我求个姻缘好了。"
我这头客套话还没说完,余光就瞥见江砚的镜片反光闪了闪,他正用手机拍摄我触碰过的青铜烛台。
略感无语地撇了撇嘴,我又转过头看手忙脚乱操作着的小道童。
我心想:这道童耳后的龟甲纹未免也太新了,妖族长老连做旧妖纹的耐心都没有。他们想看我是否还会如当年般犯禁?就像当年剖出半盏命灯融进那人心口?
竹筒突然剧烈震颤,七支血签破筒而出钉在梁柱上,拼出北斗七星的形状。
那假扮的道童脸色煞白地后退,我趁机将妖气灌入地砖缝隙,整个城隍殿的地面瞬间覆上薄霜。
古槐下我埋入的七十二颗冰魄珠恰好发挥作用。
地脉阴气顺着根系缠裹住他脚踝时,我甚至能听见鲛丝铃在雪雾里轻颤——那对铃铛曾锁在万万年前大婚当夜的床柱上,刻着「死生同契」的咒文。
“当啷”一声,不知从何而来的罗盘掉在冰面上,磁针疯狂旋转着指向我。
罗盘的主人却不急着捡,反而蹲下来轻敲冰层:"果真是我心心念念着的人,零下二十度还能活蹦乱跳的,沈先生是冷藏室成精?"
殿内烛火突然全灭,我的龙角在黑暗中显现。
寒冰已替我解决了吃里扒外的废物,心中踏实不少,又寻思着该拿如何面前人类如何是好。
冰霜遂着我的心意顺着供桌爬上三清像,将神像手中的玉如意冻成冰柱,我冷声:"江教授不如解释下,为什么文物局顾问的罗盘上会刻着守灯人的血咒?"
他突然甩出三道黄符,燃烧的符纸在虚空映出我的真身投影。应龙虚影撞上房梁悬挂的镇妖镜,整个大殿回荡起梵唱,震得我鳞片逆卷。
"别动。"江砚不知何时贴近我后背,温热的呼吸喷在龙角根部,"你尾巴露出来了。"
我反手欲掐住他咽喉,却摸到他颈间跳动的青铜灯纹,不禁低声惊呼。
“这是……命灯刻印?”
怔忡间掌心传来刺痛,江砚竟咬破舌尖将血涂在我命纹上,鎏金咒文顺着血管灼烧妖核。
"抓到你了。"他舔着染血的虎牙轻笑,手机屏幕亮起我妖化的照片。
"应龙族最后一位皇子,三百年前因私纵天火被囚昆仑,现任阴阳司驻人间办处长——沈雪棠。"
门外的古槐突然发出爆裂声,我三天前埋下的冰魄珠被人触发。江砚趁机扣住我手腕,用罗盘磁针扎进我的命门:"沈处长假装修复文物,实则在各大古迹布下冰魄阵,难不成是想重启天火焚世?"
殿外传来积雪压断枯枝的脆响,不远处的道观打更声混着风雪卷进大殿。
我盯着他衬衫第三颗纽扣下的青铜灯印记,突然笑出声:"守灯人一脉还是这么自以为是。"
龙尾缠上他腰腹的瞬间,我对着他耳后的命灯吐息:"可你怎么就能确定...这些冰魄珠是我的?"
江砚突然闷哼着单膝跪地,罗盘浮现出妖异的紫芒。
我顺势抽走他藏在后腰的镇魂钉,冰凉的凶器还带着他体温:"三天前你就该发现,所有冰魄珠都嵌着守灯人的固魂咒。"
指尖凝出冰刃挑开他衣领,"你师父是谁?难道没教过你,有些时候查案要先查查自己人么?"
他锁骨处的一处旧伤开裂开来,正在渗血,那伤口的形状却与我的龙爪完全契合。
我如遭雷击地后退,三百年前昆仑雪渊里的画面突然复苏:冰棺里沉睡的人类修士,心口插着半截龙角,而自己的命灯正缓缓填补进他的身躯......
"看来沈处长想起来些什么了?"江砚缓过来了些力气,自己又扯开了些领口,完整的青铜灯印记亮如熔金,"就算没完全想起来我也不急,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