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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左相之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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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管你们这些小丫头是来干什么的,回去回去。”
叶书凝没说什么,她朝着道姑施了一礼后便转身带着侍女离开了,与永清擦肩时,看也没看一眼。
这就......走了?
“姑娘,姑娘等我一下,我不认得回去的路。”
永清擦了擦额头的土,也跟了上来,青衣侍女转过头目光凌厉的横了她一眼,无声的警告她别跟的太近。
“我没恶意,我就是......”
“难为姑娘跟了这么远,若真有什么要紧事的话,就边走边说吧。”
叶书凝的脸被纱覆着,看不出什么情绪,眼睛像是会洞察人心一样,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永清对她的印象其实并不深,几次宫宴之上,两人的位置都坐得很远,而且她又与崔溱走得更近,叶书凝自然不会主动与她相交。
她不相信叶书凝或者她那个侍女,有这么好的耳力能够听到她跟踪的脚步声,呼吸声就更不可能了,这一路上她几乎就没怎么敢喘气。
“你知道我一直跟着你?”
如此,永清也不装了,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身边,与她一同并肩顺着山麓向下走去。
“不知道,不过我也不相信这么一大清早,姑娘能迷路到那儿去。”
叶书凝眉眼微扬,圆眼微微眯了起来,像只狡黠的猫儿。
“想来想去只可能是你尾随我,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毕竟我初一十五会来敬香也不是秘密,从前有不少人会在这里等我。”
她不徐不缓的走着,边走边时不时看着永清:“所以永清公主若是有事与我相商,但说无妨。”
永清心头微动,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叶小姐认得我?”
叶书凝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抬手遮住了永清下半张脸,认真了看了片刻后笑道:“明眸善睐,公主的这双眼睛,倒也不是很难认。”
永清见被识破,便也干脆没再绕弯子,直言道:“我想借叶小姐的帮助,调取当初给庐州供修筑堤坝建材的商户账本。”
叶书凝眉目一转,不应,却也没有拒绝,而是反问道:“永清公主调这些账目做什么,就算是为了帮珺王查清案子,也用不到你来出面,你的身份并不适合做这些。”
庐江水患的八百里加急密报,原本就是由左相叶昭惟呈给皇上的。
皇上很早便暗派了江淮巡察去秘密调查,如今听说已经是有了眉目。
“无论是南陵还是北鄢,都城之中明争暗斗总归更甚,但通常斗来斗去也没什么结果,毕竟势力之间彼此不能失衡,若是查得太透,甚至会发现满朝几乎没有人可以一身无垢,难道都要革职查办么?那恐怕也没什么人能用了。”
永清答非所问地先走下台阶,叶书凝跟在她身后,等着听她的后话。
“历来贪墨案更是如此,随便抓个替罪羊,羊自己一头撞死了,羊下面的一干人等按律依次查办,算是给百姓一个交代,暂抚民心......叶小姐如何能确认,左相在朝中就能独善其身呢?”
永清驻足回望,叶书凝则居高临下地垂眸看她,眸中并无半分惊慌。
“这就不劳永清公主操心了,我父亲能行至今日,自有他的为官之道,岂是我能随意揣度的?公主若没旁的事,我便先走一步了。”
“那叶小姐,就权当帮一下恭王殿下吧。”
叶书凝脚步停了,停在了仅比她高一阶的位置,两人离的很近,永清从她眼底看见一闪而过的疑惑。
这件事是崔溱与她讲的,想来并不是什么人尽皆知的事。
而那时崔溱自己年纪也才七八岁,又总浑浑噩噩的病着,因此也记得并不太清楚了。
说大抵在早年,也就是温和晏与叶书凝都十三四岁的时候,两人之间曾传过些风言风语,一时间都中贵女都以为两人会定下亲事。
就连右相崔世昌那阵子也因这事颇为头疼,因为他也觉得这门亲,十有八九是会成的。
温和晏再不受宠,也是皇子出身,左相再受皇上倚重,也不过是寒门出身。
可若是两边真结下这门亲,寒门算与向来不参与党政的珺王攀上了交,左相在朝中势力更加稳固不说,他又会不会为了这个独女而站去六皇子的队伍?
然而后来不知怎么的,这件事却是悄无声息的不了了之了,任谁都没有再提过。
六年过去,温和晏已是皇子之中定亲最晚的,而叶书凝一直拖到年近双十,也未与谁家儿郎定下亲。
叶书凝绕过永清,继续向下走,永清也若无其事的在后面跟着,期间又啃了半块儿饼,就在她以为今天这事黄了,得另辟蹊径时,叶书凝才似有似无的叹了口气。
“公主就如此确定我会有办法?商铺不是我的,商行也不是我的,那边的商会我也未必能说上话,你如今费尽周折的劝说我,就没有想过我其实未必做得到么?”
叶书凝并没说假话,她只是代管而已,每次出来还要借着来观里敬香的由头,尽量避开他爹的耳目。
若要调账目的话,派亲信拿着印信亲去,要费上不少时日,若用家中的渡鸦传信,恐怕无法避开她爹的探查.....
“心诚则灵......不是都说这观里的神明灵验的很么?我今早也是烧了香的,虽然心不怎么诚,但我请叶小姐帮忙的心却是诚的。”
永清褪去伪装之后,脸上又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神情,目光澄澈坦荡。
“神明若是不肯怜百姓,除奸佞的话,便请叶小姐垂怜一二吧。”
温和暄在观门外等的心焦,也顾不上永清同他说过的在此候着,顺着敬香百姓的人群就往观里挤。
人太多了,多到他看也看不清。
他正琢磨着要不要找棵树爬上去,从高处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人影儿时,就看见今早那个迎接叶书凝的道童正坐在一处树荫下打盹儿。
“小道长,小道长,你有没有看见......看见我家小姐去哪儿了?”
那道童听见有人叫他,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眼皮也没抬一下。
“你家小姐?你家小姐是哪位啊?”
“就是今早第一个进观门的叶家小姐,我们这些人在观门口都等了半日了,也不见人出来,你......”
道童这才撩起眼皮,往他身后一指:“喏,你家小姐不就在你身后?你还要去哪儿找?”
温和暄猛的回身,正瞧见叶书凝亭亭的站在他身后五步之遥的位置,永清拧着眉苦笑一下,将头扭到一边去,干脆没给他正眼。
说谎被人家抓个正着这种事,他或许是不会尴尬的,但永清替他尴尬的毛病,又犯了。
“你是我家随从?叫什么名字?我怎么对你没印象......不是让你们跟轿夫一起去僻静些的侧门外候着么,你怎么还找进来了。”
青衣侍女眉头紧皱着,有些不悦的瞪了他一眼,刚要再说什么,却被叶书凝拦住了。
“秋黛,莫要冲撞了贵人。”
秋黛闻言,眉头稍稍舒展,偏头抬手护在唇边与叶书凝耳语:“小姐,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这又是哪家的哪位贵人啊......”
叶书凝也偏着头,贴在她耳边小声道:“珺王家那位刚赈灾回来的贵人,你没见过。”
温和暄盯着叶书凝看了看,似乎是在琢磨什么:“叶小姐同我见过?我没什么印象,你我好像素未谋面吧?不过你说话的声音,好像是有些耳熟......”
“贵人自然多忘事,不记得我也实属正常。”
叶书凝说话的嗓音很特别,是细水潺潺的温润,柔软清甜又不失沉稳,若是听过的话,确实会让人印象深刻。
可温和暄就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到底何时听过了。
“姑娘的话我会慎重考虑,不过今日我还有别的事要办,就先行告辞了。”
人都已经走出很远了,温和暄还在蹙着眉喃喃自语:“到底在哪儿听过来着,小时候吗?我很早就离开安都了,应该记不住那么远的事吧......”
只这一个问题,他就足足想了三日。
“我想起来了!”
永清被他突然大声,吓的浑身一颤,好在倒药的手还算稳,只溅出几滴药汤。
“你想起来在哪儿听过叶小姐的声音了?”
温和暄指了指永清手里的药碗,又一把推在温和晏肩膀上,硬是给他推了个趔斜:“我去赈灾之前,你让我去那药铺找人取印信,说是万一遇到难处,到各处盛昌钱庄都可以随意支取银两,你还有没有印象?”
温和晏歪了歪身子勉强站稳,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吧,怎么了?”
“给我印信的女子当日带着帏帽,与我讲了几句话,我想来想去,不就是那个叶家小姐吗?”
温和晏一时语塞,掩住唇角咳了咳,没再继续说话,倒是温和暄还在喋喋不休的与他求证。
“你们这么多年,竟然还有来往?我以为你们早就断了联系呢,那你当初怎么不干脆求娶她啊?”
永清把药碗放在石桌上,拿起扇子一下下扇着热气,对他们的对话恍若未闻。
不过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想法的,早知道两人不止是旧识,而且一直还有来往的话,不如直接让温和晏出面向叶书凝讨账本来看了。
温和晏抿着唇笑的有些勉强,眼神不由瞟向一旁似毫无所觉的永清,深吸了一口气后又缓缓叹了出来。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和暄,不如我们把它忘掉吧,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