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程和你我都选》焰尾墨

7、余晖

　　食堂里的灯忽然一盏盏熄灭，原来已经到了快关门的时候，整个世界逐渐暗淡下来，只剩零星的灯光。

　　黑暗中静寂了几秒，温昀感觉身后的周翊似乎深呼吸了一下。

　　半晌，他像是放弃般叹了口气：

　　“算了……没有对你造成困扰吧？”

　　沉默半晌，温昀轻声道：“不会。”

　　“谢谢你……对我的喜欢。”

　　“我不会辜负你的喜欢。”

　　等了等，没有听到身后的人回答。

　　她有几分慌乱地开口：“我先回宿舍了，不然一会儿要迟到了！”

　　温昀小跑着出食堂的那一刻，夜晚的凉风扑面而来，灌进她的衣领中，冷得她打了个颤。

　　她总觉得，寒冷的风能让人变得清醒，也能让回忆变得很锋利。

　　她忽然想起初二的时候，有一回她偷偷跟着周翊去食堂吃饭，也是这样一个傍晚，只是更冷一些。

　　那时她没有什么朋友，依旧是个小透明，成绩还徘徊在中游水平。也并没有机会和周翊一张桌子吃饭，他身边永远有一群人众星拱月般围着他。

　　她只能坐在远一点的桌子，听着他们模糊的说笑声，假装自己也参与了进来。

　　虽然不再是同一个班，但周翊并没有彻底忘了她，见到她时依然会打招呼，可她总觉得那笑容比起以前生疏了许多。

　　但她也没有资格说周翊，因为她初中的时候甚至不会对他笑。

　　她太害怕了，她一边卑微着，一边又小心翼翼维护着自己的自尊。

　　因为不同班，只有出教室的时候她才有机会见到周翊。

　　有一次她偶然发现，周翊总是在晚上六点才下楼吃饭，明明五点钟就下课了。

　　因此傍晚下课的时候，她装作不经意地去走廊散步，然后假装路过他所在的班。

　　透过玻璃窗，她看见他坐在座位上，正垂眸盯着桌上的试卷，右手漫不经心地转着笔，似乎在思考一道题目。

　　她记得很清楚，那天的日落是玫瑰色的，连缀着大片的云海，美得惊人。

　　光影勾勒出他安静的侧颜，长睫的阴翳淡淡落在他眼睑下，显得他整个人柔和又专注。

　　她背着手，反反复复从他教室门口路过，假装散步看夕阳，实际上只是想偷瞄他一眼。

　　在那之后，她就掌握了周翊六点才去吃饭的规律，甚至她也有了留在教室写作业的习惯。

　　怎么也没有想到，后来她成了像他一样的人，可他却不再是他。

　　那次偷偷摸摸跟着周翊去食堂的时候，赶在他们吃完饭之前，她也抢先一步要溜走，生怕被周翊误会自己在跟踪。

　　虽然她不想承认，这的确有点像。

　　尴尬的是，因为太过匆忙，她竟然在食堂大门的楼梯上滑了一跤！

　　那时正是冬天，刚下过雨，地上有些湿滑。她一不小心踩空，居然一屁股坐在了楼梯上。

　　虽然她穿着厚厚的棉袄和裤子，摔下来的时候并不痛，但那种羞耻的感觉还是一瞬间冲得她头顶发麻。

　　路过的陌生同学都惊讶地看着她，她还没来得及爬起来，一只手忽然从身后稳稳地挽起了她的手臂。

　　“怎么只剩几步路，还能摔了？”

　　一阵轻笑声传来，那声音无比熟悉，带着点少年的磁性和慵懒。

　　温昀猛然回过头，对上一双明亮含笑的眼眸，宛若初雪融化般清透，不掺杂任何阴霾与杂质。

　　道谢的话语就这样卡在了喉咙里……

　　她原本想站起来，却忽然觉得双腿更软了，仿佛做了坏事被当场抓包的那种心虚。

　　周翊稍微一使劲，就把她扶了起来。

　　那时周翊比她高了半个头，但还没有现在这么高。寒冷的冬天，他每说一句话都能呵出白雾。

　　温昀半靠在他身上站直，看他双唇一张一合，却没留神他说了些什么。水蒸气遇冷凝结成雾，这样简单的物理现象，却让她发起了呆。

　　直到周翊举起手比了个二，在她眼前晃了晃：“没摔傻吧？这是几？”

　　她终于回过神，对上他笑吟吟的双眸，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盯着他发了好一会儿的愣。

　　她立刻站直身体，和周翊拉开距离。

　　他身侧的同学都以好奇或揶揄的目光打量她，都是些她不认识的陌生面孔。她窘得脸都烧红了，小声对周翊道了个谢，就忙不迭地跑走了。

　　这件事实在太过羞耻，她缓了好久，才不至于每次在走廊拐角撞见他时，掉头就跑。

　　夜风卷起阵阵寒意，掠过她滚烫的耳廓，像要扑灭她心中升起的那团火。

　　回宿舍的路上，天色已彻底暗淡下来，路灯把影子拉长又缩短，温昀第一次觉得，这条路如此漫长。比起初二从周翊身边逃走时，有过之无不及。

　　终于赶到宿舍时，舍友们都已经收拾好，准备去教室了。浴室闲置着，她立刻速战速决洗了个澡。

　　赶在晚修开始前十分钟，她回到了教室，身后座位仍是空着的，周翊还没到。

　　今天晚修第一节要数学小测，赶在铃声响起前，数学老师抵达教室，开始分发卷子。

　　测验时间总共一小时，前两节晚修中间没有休息时间，做完立刻对答案，老师开始讲题。

　　卷子发下来以后，温昀开始潜心作答。她刷题速度很快，现在的基础题对她来说就是送分题，每道题只要扫几秒钟，就能立刻填出答案。

　　她半小时不到就翻面，来到了最后两道大题。

　　最后两题考的内容并不常见，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这是哪一年的高考模拟卷。早在老师发卷子之前，她就已经在课外刷过了这两道题，因此根本没花多长时间。

　　写完卷子时，考试时间还剩二十分钟，她有些百无聊赖，顺便把下午剩的最后半张语文卷子也写完了。

　　搁笔的那一刻，第一道下课铃响起，当然，这声下课铃并不属于高三的学生。

　　透过窗户，对面高二教学楼隐约传来人声喧闹，已经有学生在走廊上遛弯放风了。

　　温昀无事可干，索性托着腮，望着对面的教学楼发呆。

　　漆黑的夜晚中，只能看见无数个亮如白昼的小方格，整齐地排列着，仿佛没有缺口的俄罗斯方块，那是一间间教室透出来的光。

　　坐在讲台上的数学老师似乎也很闲，时不时下来巡视一下大家的做题情况。

　　数学老师徐伟带了他们三年，是个典型“高一装严肃，高三不装了”的老师。

　　想当初高一他还西装革履来上课，到了高三就直接换成短裤和人字拖，和温昀家隔壁那个经常穿着人字拖，在小吃街遛弯的胖叔叔没啥区别，看上去和蔼没架子。

　　他对待分数比较佛系，是一款听天由命型的老师，因此格外喜欢天赋型选手。

　　温昀是他钦点的数学课代表，经过她身侧时，徐伟拿起她的卷子看了看，点点头，露出颇为满意的神情。

　　温昀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她乖乖坐在座位上，等待徐伟鉴赏完她的卷子。却在这时，无意间发现班主任正站在窗外，冲她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出来。

　　徐伟自然也注意到了，他无声点点头，温昀便静悄悄离开座位，走到教室外。

　　班主任眉头微蹙，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温昀，你知道周翊晚上去了哪里吗？”

　　温昀一愣，紧接着便听见班主任的下一句话。

　　“他父母来学校了，说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