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反派的日子》君不见ts

2、第 2 章

　　子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声，祝晨曦的睫毛便颤了颤。他睁眼的瞬间，窗纸上映出的不是月光，而是密密麻麻的红色指印——那些印子正从窗棂缝隙里缓慢渗进来，像有无数人在窗外扒着窗棂窥视。
　　"又开始了..."少年喃喃自语，喉间泛起铁锈味的腥甜。他习以为常地咽下那口血气，单薄的里衣早已被冷汗浸透，紧贴在嶙峋的蝴蝶骨上。窗外月色惨白得刺目，将窗棂的影子拉长成绞索的形状，更诡异的是整个祝家村陷入死寂——连蟋蟀摩擦翅膀的窸窣声都消失了，仿佛所有活物都被封进了琥珀。
　　祝晨曦赤足踩上窗台时，老旧的木框突然裂开一道细缝，露出内里暗红色的木质——这扇窗竟是用浸过血的阴沉木所制。他轻盈地翻出窗外，落地时惊起几只乌鸦。那些畜生绿莹莹的眼珠里倒映着血色月光，喙上还沾着新鲜的血肉。
　　歪斜的巷子在月光下如同盘踞的蜈蚣。祝晨曦熟稔地穿行其间，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隐约有窸窸窣窣的抓挠声。若是寻常人早该毛骨悚然，他却连脚步都没顿一下。
　　宅子突兀地矗立在村中央的八卦死门上，白日里村民来来往往，却都对这座雕梁画栋的建筑视若无睹。朱漆大门红得发黑，两只青铜门环被铸成蟾蜍衔钱的模样，可若凑近看，会发现铜钱中央的骷髅正在缓慢眨眼。祝晨曦伸手扣环时，指尖沾到一层湿腻的暗红，像永远干不透的血。
　　"吱呀——"
　　门轴发出垂死般的呻吟。庭院里弥漫着腐朽的甜香，九曲回廊下悬着十二盏白灯笼，烛火竟是幽绿色。最诡异的是那些雕花——远看是祥云仙鹤，近看才发现鹤喙里叼着的全是残缺人偶，每具人偶的关节处都钉着三寸银钉。
　　"杵在门口当门神？"
　　带笑的声音从水榭传来，却带着金铁相击的冷意。八角亭里，温绛正在斟茶。他今日穿了件月白广袖长衫，衣摆处用银线绣着百鬼夜行图——那些鬼怪的眼睛全是活着的黑甲虫。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青玉茶壶，指甲呈现不祥的青紫色，腕间缠着串人牙念珠。
　　当祝晨曦走近时，温绛突然抬头。那张浓稠艳丽的脸上，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虹膜黑得如同两个漩涡，眼白泛着尸青，睫毛竟比寻常人长出一倍，在眼睑下投出蛛网般的阴影。他笑时露出两颗尖锐的犬齿，舌尖隐约可见一道黑色咒纹。
　　温绛。这座鬼宅真正的主人。
　　"今天来的人..."祝晨曦刚开口，就被冰凉的指尖抵住嘴唇。温绛袖中窜出的黑雾凝成小蛇形状，亲昵地蹭着少年颈侧。
　　"像不像你爹？"温绛突然凑近，冰凉的手指捏住少年下巴。他袖口窜出一缕黑雾，蛇信般舔过祝晨曦的耳垂，"可惜啊...那位的血可比你脏多了。"
　　祝晨曦提起茶壶的瞬间，壶嘴突然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在杯中聚成一汪血泉。他面不改色地晃了晃茶壶，液体又变回了澄澈的碧螺春——这宅子里的物件总是这样，时不时就要闹些脾气。
　　"我不知道。"少年用指尖蘸了蘸茶水，在石桌上画了道歪扭的符咒，"温绛，你说，他们和以前那些人一样吗？"石桌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底下蠕动的血肉——这张桌子竟是活物。温绛漫不经心地将手指插进裂缝，扯出条还在抽搐的神经："玩家？祭品？有什么区别呢..."他突然捏碎那条神经，黏液溅在石桌上，"都是来送死的。” 宅子突然剧烈震颤。檐角的风铃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那些看似装饰的藤蔓其实是温绛的头发，此刻正如蛇般兴奋扭动。祝晨曦知道，这座宅子本身就是活物。
　　祝家村坐落在群山环抱的幽谷之中，四周终年笼罩着化不开的浓雾。自祝晨曦记事起，每隔四十九天月相轮转之际，便会有一批装束奇特的外乡人踏入村口。这些人总是带着古怪的法器，腰间悬挂的铜钱剑叮当作响，眼中闪烁着异样的狂热。他们出手极为阔绰，一锭刻着"镇尸"字样的银元宝就抵得上普通农户半年的收成，村中因此积累了大量财富。这些外乡人总在暗中打探关于"僵尸王"的传说，却不知真正的恐怖就在眼前。每到第七日深夜，村中必定会响起凄厉的惨叫——那是温绛用一缕发丝幻化的分身在"狩猎"。偶有幸存者撑到天明，便会带着"斩杀僵尸王"的传说离开，殊不知那不过是温绛无聊时设下的游戏。五岁那年，祝晨曦偶然触碰到了村中央那座常人看不见的宅院，从此便与普通村民不同。他清楚地知道，那些外乡人寻找的"僵尸王"不过是温绛的一个玩笑。随着年龄增长，温绛向他揭示了真相：祝家村是一个特殊的"副本"，那些外乡人是被系统选中的"玩家"，而温绛自己，则是这个游戏中最终的"BOSS"。"收下他们的钱财，享受这场游戏就好。"温绛总是这样说着，随手将玩家留下的珍贵法器当作玩具送给祝晨曦。村口的石碑上，不知何时又多刻了几道新的血痕——那是又一批"勇者"留下的最后印记。
　　“曦曦。"温绛突然贴近，冰冷的呼吸喷在少年耳后，“你怕他是你父亲，又怕他不是。"他的指甲暴长三寸，轻轻划过祝晨曦的颈动脉，“不如我今晚就去撕了他？"
　　“你会在第七天放出分身吗？"祝晨曦突然反问。他身后的影子诡异地扭曲起来，竟比本体高大许多。
　　温绛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会。”
　　少年猛地起身，撞翻的石凳在地上滚了两圈，“他敢骗我！骗我爷爷！骗我娘！” 祝晨曦气得在亭子里转圈。少年的怒吼惊飞檐下乌鸦，那些乌鸦在空中化作血雾。回廊的雕花窗棂突然全部打开，每个窗格里都挤着张痛苦的人脸。
　　温绛倚着朱漆柱子欣赏少年发怒的模样，袖中爬出几只骨蛛——那是用玩家指骨拼成的傀儡，每只背上都用金粉刻着"祝"字。当祝晨曦气冲冲往外走时，他突然弹指射出一道黑光，那光芒在少年衣角系成个小小的平安结。
　　宅门在祝晨曦身后无声闭合的瞬间，温绛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他缓缓抬手挖出右眼，那颗眼球在空中分裂成数十只血蝶。"跟着他。"尸王轻声说。门外仍旧是寂静的村落，好似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