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FA未完成》朝夕天子

3、楼下的邻桌

　　周五下午，我抱着吉他站在艺术楼地下室的走廊上，盯着手中那张皱巴巴的传单反复确认。传单上清楚地写着"朝天子乐队排练室—B107"，可我面前这扇斑驳的木门上却挂着"储物间"的牌子。

　　“应该就是这里没错啊...”我犹豫地抬手敲了敲门。

　　门内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接着门被猛地拉开。蒲白英站在门口，白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处，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额前的碎发有些湿润，似乎刚刚进行过剧烈运动。

　　“你来了。”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眼角那颗泪痣在昏暗的走廊灯光下显得格外明显，“正好赶上我们排练。”

　　我跟着他走进房间，顿时愣住了。这确实是一间被改造成排练室的储物间，但里面除了蒲白英外，只有一套架子鼓和几个音箱，根本不见其他乐队成员。

　　“其他人...去厕所了？”我试探性地问。

　　蒲白英走到架子鼓前坐下，拿起鼓槌在手中转了个漂亮的圈：“没有其他人，朝天子乐队目前只有我一个。”

　　见我瞪大眼睛的样子，他轻笑出声：“怎么，很失望？”

　　“不，只是...”我环顾四周，墙上贴满了各种摇滚乐队的海报，角落里堆着几箱矿泉水瓶和零食包装袋，看起来确实有人经常在这里活动，“我以为乐队至少会有贝斯手和键盘手...”

　　“曾经有过。”他放下鼓槌，眼神突然变得有些飘忽，“上学期毕业后都走了。现在只剩下'朝天子'这个名号和我这个主唱。”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润喉糖扔进嘴里，金属包装纸在灯光下闪闪发光：“所以我才需要一个新的吉他手，元旦晚会我想表演《夜空中最亮的星》，需要吉他伴奏。”

　　我抱着吉他的手指微微收紧。难怪那天他那么热情地邀请我，原来是因为乐队缺人。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像是期待落空后的轻微失落，又夹杂着一丝莫名的庆幸——至少他不是对每个人都那么亲切。

　　“我可以先听听你唱歌吗？”我最终这样问道。

　　蒲白英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站起身，走到房间中央，清了清嗓子。当第一个音符从他喉咙里迸发出来时，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声音与平日里说话时的温润截然不同，沙哑而富有穿透力，像是用砂纸打磨过的金属，带着一种撕裂般的感染力。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

　　他的身体随着节奏轻轻摇晃，手指在空中打着拍子。当唱到副歌部分时，他甚至跳上了旁边的木箱，像个真正的摇滚明星一样仰起头，让声音充满整个房间。

　　我不知不觉放下了吉他，完全被他的表演吸引。这一刻的蒲白英与钢琴旁那个优雅少年判若两人，浑身上下散发着野性的魅力，连眼角那颗泪痣都仿佛燃烧起来。

　　“怎么样？”唱完后，他跳下木箱，气息有些不稳。

　　“太棒了！”我由衷地赞叹，“你的声音...和弹钢琴时完全不一样。”

　　“这才是真正的'朝天子'。”他骄傲地昂起头，“钢琴只是必修课，摇滚才是我的灵魂。”

　　他从背包里掏出一沓乐谱递给我：“你要是想加入的话，这是改编过的吉他谱，元旦前我们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练习。每周三、五放学后在这里集合，有问题吗？”

　　我接过乐谱，上面密密麻麻的笔记显示他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没问题，我会认真练习的。”

　　“那就这么定了。”他比了个ok的手势，顶棚的灯光透过手指的圆环，“对了，下周一开始艺术楼要装修，钢琴教室暂时不能用。你可以去实验楼旁边的老音乐教室练习，那里有隔音设备。”

　　我点点头，心里却想着另一个问题：“那...楼下弹钢琴的人也会换地方吗？”

　　蒲白英正在收拾乐谱的手停顿了一下：“什么？”

　　“就是每天六点到七点，在楼下钢琴教室和你一起弹琴的人。”我解释道，“我以为是你...”

　　他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古怪：“我从来没在那个时间弹过钢琴。声乐班的加练都在七点以后。”

　　我的心猛地一沉：“不是你？那会是谁...”

　　“可能是钢琴班的学生吧。”他漫不经心地回答，看了眼手表，“我得走了，今天还有声乐课。下周三见。”

　　他匆匆离开后，我独自站在空荡荡的排练室里，一种说不清的失落感涌上心头。原来这一个多月来，与我琴声相和的人根本不是蒲白英。

　　周一放学后，我按照蒲白英的建议来到实验楼旁边的老音乐教室。这间教室比艺术楼的小很多，但确实如他所说有很好的隔音效果，墙上铺着厚厚的吸音棉，窗户也被厚重的窗帘遮得严严实实。

　　我坐在角落里调试吉他弦，心不在焉地弹着《认真的雪》。没有了楼下钢琴的应和，曲子听起来单调了许多。

　　正当我弹到副歌部分时，熟悉的钢琴声突然从隔壁传来，完美地填补了吉他旋律中的空白。我的手指僵在琴弦上，心脏砰砰直跳——是那个神秘人！他也换到这边来了！

　　钢琴声在我停下后依然继续，弹的正是蒲白英上周教我的那个版本。我深吸一口气，重新加入合奏。这一次，我刻意弹错几个音符，想看看对方的反应。

　　果然，钢琴立刻调整了节奏，引导我回到正确的旋律上。这种默契不可能是偶然，绝对是这一个多月来一直与我合奏的那个人。

　　一曲终了，我放下吉他，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透过门上的小窗，我看到一个瘦高的身影从隔壁钢琴室走出来。

　　那人穿着我们学校的校服，黑色碎发遮住了部分侧脸，走路时微微驼背，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当他转过拐角时，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顾南星！民族乐器班里最不合群的男生！

　　我捂住嘴退回教室，后背紧贴着墙壁。顾南星在我们班是出了名的怪人，上课永远坐在最后一排睡觉，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时总是用最简短的词语应付过去。我甚至不记得听过他说话超过三个字。

　　“怎么会是他...”我脑海中浮现出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与温柔引导我弹琴的钢琴声形成鲜明对比。

　　好奇心驱使我再次探头看向走廊，却发现顾南星并没有走远。他靠在窗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动作熟练地点燃。烟雾缭绕中，他的侧脸显得格外锋利，与校园里那些阳光开朗的男生截然不同。

　　我正犹豫要不要上前打招呼，他却突然转头看向我这边。我慌忙缩回头，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过了几秒，我再次小心翼翼地望出去，发现他已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