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涩侍君》柿阿文

9、第九章

　　“……微臣万死！”元铭先回过神，冷汗沿着后脊背蜿蜒往下淌。
　　他说着就下了床，扑通跪下。
　　两手平眉行着礼，他偷偷觑了一眼赵铉的神情。
　　赵铉只是缄默，视线由上而下笼罩着他。他被赵铉这样沉默异样的反应搞得更加害怕。毕竟无论他脑中再怎么想，至多腹诽一二，最多使点小绊子，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万万不敢真的去触龙逆鳞，忤逆赵铉。
　　元铭小声打破了这僵持：
　　“不若微臣先取套衣裳，给陛下更衣？”
　　下裳的污渍实在扎眼，这样穿出去多有不便。元铭惴惴不安移开了视线。
　　“元卿起来吧。”
　　赵铉这声音意味不明，他尽力从中分析着赵铉的情绪，但赵铉并未给他半点蛛丝马迹可供探究。元铭一时不敢乱揣摩，只当赵铉默认他的建议，便起身讷讷地去找衣裳。
　　元铭边找边想，赵铉身量比自己略高些许，若拿件普通的袍子，袖长不够，便是捉襟见肘，失了礼制。左挑右选，找了件轻薄宽大的氅衣出来，才觉合适些。
　　刚觉得满意，他手中动作又堪堪停住。
　　赵铉的那件春衫是纻丝袍，内衬也是绮云纱，料子薄，回忆起赵铉的中裤或许也被自己泼湿了！可是……他不知道赵铉的尺寸啊！
　　这可如何是好。
　　元铭甚至萌生了一个滑稽的想法，总不能找自己老爹的中裤来，可……好像尺寸依旧不对啊。
　　这下陷入了焦灼，元铭站在衣箧边上，他背对的赵铉久久都没回过身，迟疑地略略侧首去打量着赵铉。后者还在不苟地坐着，仿佛没有意识到他的目，自然也不知道他心中的不安。
　　他还没盘算明白，赵铉倏然地开口打破他的思绪：
　　“半晌了，何以都没找出件衣裳？”
　　“呃……”元铭又不好意思直接问，只低声回道：“中、中衣……”
　　赵铉倒是满不在意：“找件你的白中单出来。”
　　“是……”
　　刚找出来，元铭又迟疑了。叫元府的下人来伺候赵铉更衣，手脚粗笨，赵铉必然是看不上的。如果让娘房里的丫鬟来伺候，元铭又有些说不出来的不愿意。
　　天经地义的事，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踌躇什么。
　　那，难不成……自己给他更衣？
　　朝廷命官给万岁爷更衣？这算哪门子事……
　　思及此处元铭脸色整个变了，不自觉心中一阵恶寒——那岂不是要我亲自给他褪衣褪裤？
　　事出有因、事出有因……
　　元铭沉着一张脸，怀里抱着衣裳过来了。他不敢与赵铉对视，只能低着头故作镇定，手上开始动作。
　　此时解他盘领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造什么孽，他在解万岁爷的衣裳……偏偏两人还发生过一些不可言说的事。
　　这距离呼吸可闻，元铭实在过于紧张了以至于整个人都有些木僵，只感觉心脏要跳出胸腔来。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赵铉忽然开口，惊得他手又颤了颤。
　　“你不该先解腰革么。”
　　元铭低着头，只把视线落在他袍子上，小声道：
　　“……是微臣鲁莽。”
　　……解腰革。这动作就极其暧昧了，元铭实在没有解过别人的腰革！他看了看赵铉，只见他站得犹如青松翠竹，自然全不知道这边他在想什么。元铭一时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硬着头皮下手。边解，边刻意挪开了些距离。尽量避免与对方肢体接触。
　　腰革甫一取下，元铭又不知所措了。若要褪他中裤，必要先将他绫罗袜取下。万岁爷必然不会自己动手。
　　……谁来救救他？德芳公公呢？？
　　本来泼了万岁爷一身药汁，是自己有错在先，元铭真怕再磨磨唧唧下去，惹得赵铉恼怒。只好闷声道：“陛下先坐，臣……待臣替陛下褪靴。”
　　赵铉不多犹豫，依言照做，便朝身后的绣墩坐下了，于是元铭半跪下去，在他足胫骨处生疏地摸索着。

　　赵铉平日除了朝服冕服，根本不需要德芳伺候。可今日他突然来了兴致，故意不出声，无怪乎想看元铭要作何反应。
　　原本只是抱着好奇或是寻求一点的乐子的心态，岂料元铭竟真的委身来伺候他，着实出乎他意料。
　　元铭对于他突然纡尊到访元府并不知情，便是连下床也事发突然，因此身上只穿着一件薄氅，里面中衣也松散，半跪在地时胸前肌理自襟领中半隐半现，引人更想要一探其中究竟。许是方才一直在床上，他头上只挽了个松髻，动作间青丝便落了几绺下来。橘黄的灯光从侧边映在他脸上，半张面目轮廓便被勾勒出一些阴影，神情认真地在替自己宽衣解带，浓睫低垂轻颤，瞳光流转，灯下面容宛如初绽的野春桃，有不经雕琢的旖旎与温柔。
　　这种新奇瑰丽的感觉使赵铉好似沉溺在朦胧的幻象里，不觉出神。赏看了不知多久，他回过神来时有些恍惚，沉声道：
　　“元铭。”
　　距离实在太近了，元铭没有抬起头，只谨慎地应声：
　　“……陛下有何吩咐？”
　　“朕另有一事，要你伺候。”
　　赵铉的手抬起他的下颌，以目光锁住躲闪的一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