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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委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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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芜很轻地眨了下眼,眼底刚闪出的一点泪光就咽了回去,如同从前的每一次。
她点了点头,说:“还是要谢谢你。不过这件事情我真的可以处理,你也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了。”顿了顿,她又道:“可以吗?”
陈声没点头也没摇头,就说了一句:“明白了。”
季芜稍稍松了口气,正想问他有没有吃饭,就听他说了句:“等我一下。”
然后便转身走去了对面的一间便利店,他从前台拿了一样东西,很快重新走了出来,走近了才发现,他拿的是一盒创可贴。
陈声抽了一条出来,其余原本似乎想塞进季芜口袋,可伸到一半又改了主意放到了自己这里,他握住季芜的手腕,低头给她贴了上去,“最后一次。”
季芜垂下眼,还是问了句:“你吃饭了吗?”
陈声:“没有。”
季芜顿了下,看向那边的深夜食堂。
陈声立刻说:“你回去吃吧,我不打扰了。”
季芜伸手扯住了他的手臂,见他回头就松了开来,问:“想去吃什么?”
陈声眼底浮现出一点讶异,“你不用回去?”
“他们自己也能吃。”季芜想到自己已经付了钱,手机上说一声就好了。
陈声顿了顿,“我都行。”
……
*
几天之后,季芜刚把整理好的证据匿名举报到相关部门,然后就接到了一通电话,那个说话咋咋呼呼的侦探在那头激动道:“老板,薛折三进宫了!”
季芜:“?”
“他又被警察带走了!而且他旁边又是那个大帅比,他今天脸比那天还臭……”
季芜腾地站了起来:“他怎么了?”
对面顿了下,然后人精似的瞬间明白过来了什么,赶紧说:“没事没事,不用担心。这里是咖啡馆,有人报警了,听旁边看热闹的人说是薛折敲诈勒索,然后马上被警察抓住了!”
季芜抓起旁边的外套:“那他人呢?”
“谁?……哦哦哦那帅哥啊,他跟着去警局了,说是敲诈勒索的对象是他,所以得去做笔录……”
季芜稍稍冷静下来,放下了手里的外套,“好,我知道了,你可以下班了。”
前几天他就已经想好了怎么做,先给薛折钱让他无度挥霍,还能让他觉得陈声是个好威胁的,那么等他花光了自然会来找陈声要钱。
一旦陈声不愿意给了,他就会原形毕露。
毕竟享受了半辈子奢侈生活的人,再进了几年监狱,出来时是不可能接受一贫如洗的生活的。
人都有弱点。
也可以利用。
她又欠了陈声一次。
“老板,需要我去派出所看看不?”
“不用了。”
“好的。”
“——老板您早说你要保护的这个人长这样啊,不然我也不至于每次都延迟通知您。”
一说到这个,季芜就有些头疼,她本意是不想让对方知道陈声的长相,谁知道陈声能两次主动给对方送上门。
她对着电话里说:“没事,钱照算。”
“好嘞!”
“还有……”
“要保密,我知道的。老板,不要怀疑我们的职业道德。”
挂掉电话,季芜站在原地,有些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了。上次陈声说的最后一次原来是这个最后一次,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她,可她再出现又能怎么样?
再说几句话,还是,再吃最后一顿饭?
最后她还是没有去,因为收到了陈声的一条消息。
【没事,不是因为你,不用在意。】
好像知道她做了些什么一样。
……
**
过了一个月,陈声仍旧时刻关注着薛折的消息,发现薛折身上除了那项敲诈勒索罪名,检察院又新增了几项,无一例外都是经济犯罪。
时间是薛折上次进去前做下的事情。
据说是一个月前有人匿名提供,由于是匿名,所以检察院花了一段时间去查清。
才能正式给薛折定罪。
无论如何,薛折的下半辈子也要在监狱里度过了。
陈声几乎很快就想到了这是季芜的手笔。
他尝试查过薛折以前待在公司经手的那些业务,但间隔时间太久,所以更查不到什么了,所以后来才换了个方式。
而能够查到的人,在之前就开始查的人,还有提交的时间点,除了季芜,也没别人了。
原来她很早就开始准备这个事情了。
那几个人进了监狱她也没有放松过,这么多年一直在默默收集证据,才能在一个多月前提交上去。
那他的行为果真是一厢情愿,给她造成了不少麻烦。
陈声闭了闭眼,按掉了手机。
几人这会正在聚餐,到了后半段都开始拼酒了,常昱没来得及喝多少,就看见陈声这样,很快凑了过去,左看右看问了句:“你干嘛呢?忧思?”
“……”陈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常昱也不在意,他在他旁边坐下,说:“上次你被敲诈勒索那件事我还没找你问清楚呢,你怎么招惹上那种人的?”
“都过了半个月了。”陈声淡淡道:“你反应还真快。”
“……”
“那不是因为你根本不说吗?”
“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倒霉碰上了吗?”
常昱被他噎了好几下,都不太想理他了,不过看他从一个月前就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作为好兄弟,他也不好视而不见。
而且猜都不用猜,肯定是因为季芜。
不然就算是背歹徒拿刀抵着脖子他的情绪都不能波动成这样…………
想到这里他就颇有点恨铁不成钢,青春懵懂时喜欢人就算了,还喜欢上了自己的姐姐,喜欢自己姐姐也可以吧,还没把握住……
不过话说起来,照他见季芜的那几面,确实也不是他自己一个人能把握住的。
这里是个包厢,旁边是大片的玻璃,通着外头店里的院子,常昱正思考着,一转头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一身干脆利落的呢子大衣走出去,很像是刚见完什么客户下班。
他愣了下,下意识转头看陈声,这人这会正好偏过头喝了灌酒,说时迟那时快,在对方垂着眼睛经过这片时,常昱冲过去用力拍了拍玻璃。
“我操,常昱你有病吧!玻璃碎了你来赔?”
“刚刚不是没喝几杯吗?你已经醉成这样了?兄弟,你别搞笑……”
季芜冷不丁地被声响吓到,转头一看,常昱趴在玻璃上,朝她挤出了一堆笑容,“……”
她愣了愣,正要开口询问,就看见常昱忽然让开了身子,她视线一偏,就看见了坐在里面的陈声,他手里还拿着一个瘪掉的啤酒罐。
两人倏尔对上视线。
季芜立在原地,常昱大功告成地转身扬长而去,其他几位朋友根本没注意到这里,刚刚说了一嘴常昱就继续喝酒聊天了,连有一个人站在那边静静地看过来都没看到,隔了一扇玻璃的莫名气氛也没感受到。
陈声实打实地愣了一会儿,下意识把啤酒罐拿下来藏到桌子底下,下一秒反应过来又觉得自己有点毛病,赶紧拿了起来,就这么几秒钟的时间,季芜已经离开了那里。
陈声心跳了一下,下意识站了起来,却看见她只是走到了另一边的假树底下,被黑夜遮盖了大半,却没离开,像是在等他。
陈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旁边朋友招呼他他也没听见,直到手边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季芜拨过来的电话。
他顿了顿,接起,季芜的静静落在了他耳边,“你喝醉了?”
陈声沉默片刻,应道:“没有。”
季芜:“喝酒了?”
陈声握着手里的酒,和旁边桌上散落的空酒瓶,犹豫了下,回道:“一点点。”
季芜轻轻“啊”了一声,“那你喝完了吗?”
陈声顿了下:“喝完了。”
“出来。”季芜做了决定:“送你回去。”
陈声心又一跳,手里的瓶子已经捏得变形了,他莫名笑了下,把瓶子丢到一旁。
他觉得自己越活越回去了,刚刚迈不出步子,这会也说不出话,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拿着手机往外走了,走到一半才发现忘了跟朋友说一声。
不过还好常昱在,就他刚刚做出来的那傻事……
陈声走了出去,通话才挂断,隔着这段距离看过去,季芜脸上好像挂着一丝有些温柔的笑意,并不明显,但足够了。
两人没说什么,季芜也没问,她和陈声一道走出去到了车边,她正要打开车门上车,却发现陈声站在车边一动不动。
“站着干嘛?”
陈声想了想,又说:“我可以自己回去。”
季芜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都已经走到这里了才突然反应过来一样,或许是觉得上次的事情过后他们俩之间实在是没什么好接触的了,不过季芜说出了话,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况且他还喝了酒。
“先上车。”
于是陈声慢腾腾地点了下头,拉开车门坐了上去,在车子启动时问:“你怎么在这儿?”
“和客户吃了个饭。”季芜想了想,启动车子往主路上开,没再问其他什么。
车厢里很安静,即将经过一条岔路口,在红灯前停下时,她偏过头,想问陈声住哪儿,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轻轻阖上眼睛睡着了。
不知道是喝醉了还是累极了。
睡着了眉头也是轻轻皱着的。
车厢在这一刻变得比刚刚更加安静。
季芜看了他一会儿,心里来回斟酌了好几遍,在绿灯亮起的下一秒回过头,手一转,拐了个弯。
……
到停车场时,季芜缓缓停好车子,心里正犹豫要不要叫醒陈声,一转过头,却看到他已经醒了过来,眼神清明毫无睡意。
他瞥了眼外面:“这是哪儿?”
季芜一顿:“我家。”
她原本想解释一下,陈声却很快点了点头,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季芜愣了下,也跟着下了车。
陈声走进季芜现在这个住所时,忽然有了一个强烈的感受,就是人不站在里面的话,说是没人住也会有人信的,好像就是,这里的人能拿上提包离开一样。
意识到这一点后,或许是酒精的原因,陈声心里的难受又丝丝缕缕萦绕开来,绕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盯着季芜走进厨房,一直到她再走出来,视线都一直落在她身上,甚至都不想眨眼睛。
好像多眨一次,就会少见一次。
“你不累吗?”季芜走出来,把橘皮水递给他,朝沙发处偏了偏头:“怎么不坐?”
陈声接过来,手指按着杯子周围,垂下眼安静了一会儿,忽然问:“你还要再出国?”
他的声音实在有些沉,响在人耳边,好像未散的浓雾。
季芜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但她不想说谎,于是犹豫了下,回:“说不准。”
陈声声音越发低:“不是已经调回来了吗?”
季芜说:“不一定会不会调回去。”
陈声重新抬眼看向她,沉默片刻,问:“你是自己想回去?”
季芜让开他的眼神,没有说话。
没说话就代表默认。
陈声低下头,忽地意味不明地笑了声,随即把手里的杯子重重放下,转身就走。
季芜愣了下,快步走上前,站到了陈声身前,背靠着门板,反手按住了即将被打开的门把手。
两个人的手交叠在一起,谁也没松开。
两个人的眼神撞在一起,依旧谁也没移开。
半晌,季芜张了张口,问了个明摆着的问题:“你干嘛?”
陈声:“回自己家。”
季芜想了想,说:“太晚了,明天再回。”
“我不想跟一个随时就会离开的人共处一室。”陈声话音淡淡,手上用力,就要按下门把手。
“诶……”季芜按不住,干脆抓住了他的手:“你怎么讲两句就生气?”
陈声感觉自己被她抓着的手僵硬又沉重,他无力地垂着,实在不知道季芜这是什么意思。
明明想离开,明明不会留下来。
那为什么还要这样,在某些时刻给他一点让人心乱的错觉。
他轻缓了一口气,说:“没生气,这本来也不是我该来的地方。”
“你……”季芜一顿,松开了手,见陈声又马上去按门把手,她又重新按住,觉得他们这样来来回回的行为实在有些幼稚。
“你讲点道理。”
“你才要讲点道理。”陈声看着她,冷淡的声音里忽然溢出一点不太明显的委屈:“你总是这样一声不吭地就走,还希望我乖乖站在原地,像个傻子一样等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