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之畔，谁之伤》邈然然

21、等爱

　　“你能一直拉着我的手吗？”我擦了一把眼泪，终于哭够了。
　　“像这样吗？”孟乔生举起手，我的手，就在他手里，包裹着，是的，就是这样。
　　我看着不远处的炙骜，炙骜冷眼相看。我突然觉得炙骜带我们离开不是为了逃避什么而是害怕有些东西被我们看见，他的眼睛里，总是闪过的光，被捕捉到的，被我一瞬间了解到的。
　　“嗨！”孟乔生略带着玩笑似的醋意捏着我的下巴，把我的脸正对着他，“你应该看我的。”
　　我看着孟乔生，有时候像个天真的孩子，似乎总那么无辜，而事实是他也许是隐藏得最深的哪一个。
　　“你好迷人！”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唇，他的下巴……别人的身体，自己的灵魂。孟乔生你是带着怎样的心呼吸着这里的空气？你眼睛里的我是什么？哪一部分？你只有一个过去了多少轮回的名字，确定不是错觉？拥有和你一样混沌思绪的我，是什么角色？
　　炙骜，你知道多少？又会告诉我多少？
　　“你这是公然的挑衅！”孟乔生手上的力度加了几分。
　　“嗯？”我收回目光，炙骜已经不再看我。
　　“你一边称赞我迷人，一边把目光投向另外一个男人，这不是挑衅是什么！”
　　“啊？我？唔……”我还在茫然，孟乔生不再让我废话，迷人的唇，我喜欢的，给我……
　　冰与火也许也可以是一对，那不是美妙，是沉沦，颤抖和欢愉，想要更多的，更多的彼此的呼吸。羽毛和云彩，甜润地铺开，还想要吗？忘却自己，好好地细细地把这些收拢吧，这样，就能融化了自己。
　　什么是重要的？
　　没有。
　　前世还是今生，以及未来，原来都是可以丢掉的。此刻，没有此刻。此刻就是最久的永恒。
　　谁都，不要来，隐遁，我只吻着你，孟乔生，只吻着，彼此的心。
　　我是那个清醒的梦者，明知是梦，却能嘴角泛着幸福的微笑。我微笑着，也许是我最美的笑容，如晴天里白云的舒展。
　　“我想，我是爱你的。一直爱，在我还没有见到你的时候，在我还没有意识的时候，就爱着，现在，我知道，我就是这样爱着你，很久很久。你不在我眼里，是在我心里，跟着我的心一起出生，一起生长，现在我终于发现，你就是心里的那个，柔柔地发着痒的挠着我的人……”
　　我喃喃地说着，诉说着，不管听的人，不管说的是什么。
　　呵呵！
　　笑，好喜欢这样的笑，高兴，带着点点惊讶，还有得意，这是我的孟乔生。
　　我想看看这笑的样子，我睁开眼睛看，孟乔生却躲避着我的目光，看着远方，看着不知名的方向。
　　炙骜的身影总是那么让人动容，每次看到都想奔跑过去，和他一起走。孟乔生拉着我，我的手，在他的手里，我突然感觉到了欢乐。似乎是梦寐以求的东西突然拥有，而自己已无所求。
　　“我们偷偷走这边好不好？”孟乔生带着皎洁的笑容，眼睛里有种热切的东西。我看了一眼炙骜，他旁若无人。我点点头，我喜欢这样的游戏。
　　“他能不能找到我们？”我窃笑着问。
　　“能。他的鼻子很灵敏。”
　　“我们让他找不到好不好？”我想象炙骜突然回头发现不见了我们的情形。
　　“好，我试一试。”孟乔生带着某种决心。
　　“他会不会生气啊？”我不知道孟乔生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虽然我喜欢，但我也在乎炙骜的心情。
　　“会！”孟乔生干脆地回答，我呆了呆，我不知道炙骜生气的后果，只觉得会很严重。但我来不及多想，孟乔生携带的力量，把我带入阴森的丛林。晃眼间的转变，分不清的界线，我和孟乔生手拉着手，在阴森森的丛林里奔跑。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跑，感觉想要逃亡。我以为这是一个游戏，不坏的玩笑，只是想看看炙骜，这个似乎永远看不清表情的人，会让我看见什么，即使愤怒也好。
　　我心里那么迟疑，却更紧紧地抓住了孟乔生的手，逃，也好，和孟乔生，就这样，就是未来。
　　“啊！”我大叫一声，腿一软，和孟乔生一起跌倒。跌倒躺在地上的孟乔生看着上面，一脸的笑。我不知道他笑什么，难道这真的是个游戏？
　　我从孟乔生身上翻过来，看上去，炙骜在树枝上坐着，冷冷地看着我们。
　　他没有生气。
　　孟乔生大笑着，把想要起来的我拉入怀里，压在身下。
　　他看着我的眼睛，深深地看着我的眼睛，深深地，看着……
　　我内心涌起一阵悲伤，我抚摸着他的脸，有什么聚拢了过来，像要瞬间绽开的烟花，真想一触即发。
　　“芊年，告诉我，你有多爱他？你确定要去找到他？你想得到什么？”
　　他？
　　哦！他！
　　秦安，我爱他。我当然爱他。
　　我点点头，也许这是一个重要的问题。
　　“你找他，你想怎样？他已经死了，而你，要好好活。”
　　我摇摇头。我说：“我不允许他这样死去。我不允许他离开我，在我的爱里，只有我离开他，不能他离开我。”
　　“你的这种爱从何而来？可是，我却是那么地赞同！你说奇怪不奇怪？”孟乔生吹着气，我感到脖颈微凉。
　　我摇摇头，我就是这样的人，自私，任性，霸道，对爱至死不渝。
　　“我想好好地吻你。”孟乔生拨开我额前的头发，溺死的温柔。
　　“嗯，”我微微撅起身子，我等待，不去理会炙骜在不在。
　　孟乔生没有吻我，他只是悄悄在我耳边说：“你说你爱他，然后又欣然接受另一个人的挑逗，你的爱是什么？”
　　我轻笑，勾住他的身体，毫不犹豫把嘴唇贴在他的嘴唇，舒展地满足地轻咬。
　　“我只对爱至死不渝。是爱，不是人。”我嘲弄地看着孟乔生。
　　“那你就应该回头！那个人，已经死了！你已经见不到了！就算见到了你又能怎样？不准他死？”孟乔生突然的发怒和咆哮。
　　“那是因为……”我看着孟乔生的脸，我不管，我就认定你是，你是那个影子，“我要爱你！”
　　“走！”孟乔生吼道。
　　“我不！”我倔强。
　　“你让她回去！”孟乔生冲着炙骜喊。
　　炙骜跃下来，从嘴里吐出一片树叶，冷淡地说：“没有人能回去。”
　　孟乔生把炙骜按在树上，大喊着：“让她回去!我跟你走！”
　　“你们都要跟我走。”炙骜还是那么冷淡。
　　我走过去抱着孟乔生的腰，伏在他背上，轻轻地说：“我不回去，我知道，我走的是条不归路。不是有你陪我吗？我已经走过身后的一段路了，如果现在往回走，我一个人，我会害怕。你让我上你的车，你就有责任一直带着我，不能丢下我，不能。”
　　孟乔生放了炙骜，我知道，他不想我变成抚桑，他负不起。他怕负不起，是因为，他怕自己爱不起。
　　“你可以不爱，但别人要爱，你焉能阻止？”多么熟悉的一句话啊，好像长在心里的一句话，那么自然就从我的嘴里说出来。
　　孟乔生，你是我那一世不能忘却的情人？我是不是在某一次的轮回中遇到你爱上你，然后老去死去，而你依然年轻，鲜活地看着潮起潮落风云际变。你也许也那么依稀地能想起一段模糊的往事，太久，你不确定，这是否发生过。
　　孟乔生，现在，我感到一丝的幸福，我想，我会努力记起你我之间的事，同样，你也会，慢慢记得，记得你也是曾经为我心动过的。
　　“我还不能回去，我还没找到我要找的人。”孟乔生推着炙骜，说。
　　炙骜看着孟乔生，他眼里的也许是同情，忧伤，还是恼怒。
　　“找到了又怎样？你都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谁知道他已经在生死轮上转了多少圈，谁知道他能否记起哪怕一点点的跟你之间的那些回忆！也许，你有没有想过，可能他什么都不知道，在这个漩涡里的其实只是你一个人……”炙骜，你的心痛，是为了一个懵懂的孟乔生吗？那么坚决的孟乔生，其实，有时候看看是那么地羸弱，似乎随时都可以倒下去。
　　“你带我去那个地方，我等着，我会等到他的。”孟乔生惨然一笑，我的心颤抖了，我是那么渺小，孟乔生，我如何赶走你内心的梦魇？
　　“你只是不想回去，不想回去见她对不对？你恨她对不对？”炙骜的眼里是痛苦，“我丢下她，陪着你，她应该多么难过，却还是要我陪着你，因为她觉得你比她更寂寞。”
　　“她不过要你监视我，控制我，让我永远活在痛苦的记忆中！”孟乔生的情绪变得狂躁。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炙骜，眼中的怒火，我害怕燃烧。
　　我不知道那个“她”是谁，我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我完全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纠葛，爱还是恨，都显得那么强大，让我只能转身。
　　“你们！够了！”我转身，弯着腰，嘶声力竭喊道，“我走！不妨碍你们！”
　　静止的时间，我的眼泪滴落，灼热的疼。我在这里做什么？
　　“啊——！”炙骜的吼叫，悲怆地回响。
　　我回头看见炙骜孤独的身影在远去，孟乔生悲伤的眼神，随着炙骜，一刻也没有离开。
　　我想，多么想拥抱这具悲伤的身体，抚平他的创伤，给他最温柔的爱意。
　　我伸出的手，却只碰触到滑走的衣角，比流水还快的失落，孟乔生身形一动，已经为炙骜飞奔过去，我，如果快一秒，就能抓住你——孟乔生！
　　你还不是我的，不是。
　　孟乔生从身后扑过去，抱住炙骜，“对不起！”我想他会这样说。
　　我看着这两个男人的背影，他们丢下我，身体周围绕着一层晕晕的光，美好得让我泪流满面。
　　我，要前进吗？还是，就此打住！
　　秦安，你有在等我吗？
　　我蹲在地上，匍匐下去，就这样，睡去，也很好。
　　“嗨！怎么了？”
　　孟乔生，炫惑的笑容，我只看了一眼，闭上眼睛，没有视线，有时也很好。我像要腾空的鸟，被他轻轻扶起，我不去看，过于迷惑人心的脸，不去想，我的明天——如果，我还有明天。
　　“其实你就是想这样赖在我身上对不对，狡猾的……”我在孟乔生的身上，在怀里，我是狡猾的，什么？
　　我想，好想，在这路上，和你，孟乔生，谈一场无疾而终的恋爱。
　　一场，我等待了太久的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