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别叫行吗》小联络员

7、田螺陆某人

　　而孔淹并没有回家，刚刚仲崎突然发神经的行为弄得他十分狂躁，也是因为仲崎，他这一整天的安排都被打乱了。
　　孔淹看了眼时间，不算太晚，其实他今天最应该去李玲那露个面的。
　　到了李玲和陆宗行的家楼下，孔淹抽了两根烟才震惊下来，站在楼道口给李玲拨了电话：“妈我现在在楼下，方便上去吗？”
　　李玲和陆宗行似乎已经准备睡了，听到孔淹到了楼下，急急忙忙起床收拾，给孔淹开门。
　　孔淹带着一身寒气进了家门，扫了一眼他偶尔暂住的卧室开着门：“陆丛还没回？”
　　“小丛和同学出去玩了，说今晚不回来了。”陆宗行挺积极地接话，给孔淹和李玲各倒了一杯热水。
　　疏离的一家三口围坐在沙发上，李玲：“这么晚过来有事吗？”
　　“没，就是来看看你，昨天……”孔淹看了一眼陆宗行：“没事了吧？”
　　不等李玲说话，陆宗行立刻表态：“没事了没事了，本来也都是误会，对吧。”
　　陆宗行有点讨好地贴了贴李玲，李玲为人凶猛，私下里却就吃这一套，要不然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看在陆宗行的面子，忍受着陆家人给的委屈。
　　总之昨天那场闹剧，无人失败也无人获胜，孔淹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小姑心生出一种既厌恶又钦佩的情感，就像他时不时看待李玲那样。
　　“你别跟着操心了，又帮不上忙。”李玲说话永远夹枪带棒，学不会心平气和面对孔淹。
　　一旁的陆宗行或是真心或是做样子，反驳道：“咋帮不上忙？我听大宝说昨天人家孔淹也去医院了，他俩在缴费处遇到，是孔淹抢着缴的费，这事儿办得多体面。”
　　孔淹听闻一愣，心想我怎么不知道是我缴的费……陆寺深在人情世故这方面真会来事。
　　李玲也懵然不知，听闻脸色好转，颇有一丝“也不看是谁教育的儿子”的得意，嘴上却依旧逞强：“缴什么费，轮得到你缴费吗！你妈我去自己公婆家吃个饭都不能消停，还要往外搭钱？”
　　陆宗行又哄着李玲说道：“你看看你，孩子这不是给你面子嘛！”
　　李玲含笑带嗔撞了一下陆宗行的肩膀。
　　孔淹懒得看这俩公婆继续“恩爱”，既然李玲没什么事，他就准备告辞了，而陆宗行非要下楼送他，孔淹推脱了一个回合，陆宗行始终坚持，想来陆宗行可能有话要说，就随他去了。
　　到了楼下，陆宗行递了一根烟给孔淹，自己却没抽：“昨天那事都怪我，我没有保护好你妈，让你妈受委屈了。”
　　“您别这么说，我比您了解我妈，她固执起来天王老子都没辙。”
　　可能是天然对继父的抵触，孔淹很不喜欢陆宗行现在的姿态，仿佛保护李玲是他的使命似的。
　　而陆宗行听不出这层意思，继续说：“孩子我有话直说了，陆家人呢想法比较传统，他们暂时接受不了我和你妈的婚姻，但总有一天，他们会接受现实。我也会保护好你妈，我发誓再也不会发生昨天的事，叔叔向你保证。”
　　孔淹反驳的话憋在喉头，这是孔淹第一次和一个最接近他父亲身份的人谈话，他心里千头万绪，一边想我用得着你保证吗，另一边又想你最好说到做到。
　　孔淹很纠结地抽着烟，又想逃跑了。
　　陆宗行却没给他逃跑的机会，向前一步拉起孔淹的手，然而就在接触的一秒，被孔淹如临大敌一般甩掉，孔淹的反应令陆宗行很是尴尬。
　　在昏暗不明的路灯下孔淹也能看出陆宗行的脸色青一块白一块，他解释道：“我不喜欢被别人碰，不是针对你。”
　　陆宗行似乎很想追问原因，可话到嘴边，出于微妙的关系，又咽了下去：“这样啊……叔叔不知道，以后不会了。我是想把这个给你。”
　　陆宗行从大衣内兜掏出两盒整烟：“你妈不让我抽，你拿回去，但还是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陆宗行直接把烟塞进孔淹的口袋里，像给小朋友派糖。
　　孔淹欣赏完陆宗行的宣誓仪式，走出小区，站在路边等车，夜里已经零度以下，车子还有五百米才到，他揣着兜取暖，眼前是不甚繁华的夜景，那个塞着陆宗行给的烟的口袋却怎么也揣不进去，孔淹掏出烟，没有一点可惜地扔进了身侧的垃圾桶里。

　　远离烦人的家务事后，孔淹几乎住在了公司。项目前期需要处理的事务众多又繁杂，回家也是一个接一个工作电话，不分昼夜，孔淹想着不如冲一冲进度，没准能提前完成工期。
　　顺便躲一躲李玲和仲崎……
　　李玲好几次打电话叫他回家吃饭，表面是展现一个母亲对儿子的关心，实际上又惦记着把孔淹扯进她进攻陆家的计划里。
　　而仲崎则是三天两头像追女孩一样缠着孔淹，孔淹怀疑他根本坚持不了多久，于是躲得心安理得。
　　倒是那个陆寺深……
　　一天一封邮件，送达甲方即时的修改意见，孔淹天天干活干到半夜三点，点开邮箱看到“陆寺深”在半个小时前发的新邮件，都快出现心理障碍了。
　　都当大老板了还这么卷，当心英年早逝……孔淹未雨绸缪立刻就水送服两颗辅酶。
　　转眼到了周六中午，孔淹正在会议室补觉，陆寺深催命的电话又来了。
　　“邮箱是摆设？”陆寺深火气很大，喷得孔淹来不及还嘴：“项目要是这么做你就别干了。”
　　又犯什么病了大少爷……
　　孔淹赶紧查看邮箱，陆寺深两个小时前发来了一条邮件，内含十几条修改意见，孔淹揉了把脸，快速分析起来。
　　这些问题都不严重，通通在预估的误差范围内，况且后续会持续迭代更新，他不明白陆寺深为什么抓着“草稿”发这么大火。
　　“我立刻改。”孔淹懒得分辨，淡淡答道。
　　“为什么不及时回邮件？”
　　“在睡觉。”
　　“中午了还睡？”陆寺深满嘴炮仗。
　　“加班加到天亮，又不是你，活驴一样没完没了拉磨……”
　　孔淹嘟囔，电话那边沉默了，孔淹很有礼貌地等了半分钟才挂断。
　　被吵的没了睡意，孔淹胸中闷着一股气，到了看见工作就烦的地步，想着回家一趟，先洗个澡放松一下再说。
　　刚走出公司，就看到路边停着一辆眼熟的车。
　　车主杀气腾腾地推开车门，目光锁定住想跑路的孔淹。
　　陆寺深：“你往哪跑？”
　　孔淹：“…………”

　　陆寺深跟着孔淹回了家，和第一次来时不同，这次家里更凌乱了，或者说，更惨不忍睹了。
　　他不是不知道孔淹这段时间几乎随找随到，和卖给了公司一样，但没想到此人为了工作竟能把日子过到如此地步。
　　孔淹眼下挂着两个大眼袋，困到恍惚了还不忘给甲方递上一杯自来水，陆寺深有点后悔朝孔淹发火了。
　　上午陆寺深接到其他供应商的反馈，和大学导师看论文似的审到中午，审到万念俱灰，心想要不把项目停了算了，耐着性子点开的最后一封反馈邮件正好是孔淹的。
　　客观来讲孔淹在众多供应商之中，短期完成度是比较好的，而陆寺深审红了眼，新仇旧怨汇集一处，再加上他和孔淹的关系微妙，于是变得不可理喻起来。
　　可话又说回来……谁手里焦头烂额的事都不少，人家孔淹凭什么承受你陆寺深的怨气呢。
　　陆寺深在心里默默抽了自己一巴掌。
　　“你每天睡几个小时啊？”陆寺深关心道。
　　“三四个吧。”孔淹没留意过，他睡眠质量很差，大多数时候分不清是睡是醒。
　　“负责人猝死是会把项目搞黄的。”陆寺深善意提醒：“你去睡会吧，睡醒了我请你吃顿饭。”
　　孔淹有点讶异，刚才还在大马路上要跟自己拼命，怎么现在又装大善人请吃饭了？
　　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几点？”
　　“我定七点的餐厅，六点出发。”
　　大概实在累得够呛，孔淹这一觉睡得很安稳，醒来推开卧室门后愣了一下，乱七八糟的家被整理了一通，不说井井有条焕然一新，但好歹有活人居住的模样了。
　　陆寺深正巧从厨房出来，看到孔淹刚睡醒的呆相，以为他感动地说不出话，解释道：“别误会，我叫了保洁阿姨。”
　　孔淹：…………

　　陆寺深订了一家中档餐厅，专做广东菜，刚一落座，竟然是老板捧着菜单推门而入。
　　“陆总，好久没来了，最近很忙吧。”
　　老板是个中年女人，一身青色的改良旗袍，举手投足间端庄婉约，眉眼间又透着几分精明。
　　“忙啊，小陆没有苏老板的本事，轻轻松松就把钱赚了。”
　　苏老板听闻一笑，不着痕迹地推了陆寺深的肩膀一下：“还是老几样？新上了两道菜，也尝尝？”
　　“听苏老板安排，”陆寺深看向孔淹：“有忌口吗？”
　　孔淹摇了摇头，苏老板款款而去，带上了包厢的门。
　　这下又被陆寺深请了一顿饭，毕竟吃人家嘴短，孔淹破天荒主动搭话：“没看出来你还挺招妈妈辈喜欢的。”
　　“……要不你还是闭嘴吧。”
　　陆寺深看出孔淹没话找话的勉强，有点想笑，但一想起苏老板碰他那一下又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