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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春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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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陪笑说:“原来陈老板已经成亲了,前些日还有媒婆向我打听您……”
海掌柜咳嗽提醒,婶子还想开口,瞧陈絮未发一言,神色也淡淡的,她凑到海掌柜面前压低声音:“可是两口子闹矛盾了?”
海掌柜使了使眼色,让她别再问了,奈何给瞎子看,只能打断她:“你这老太婆怎就爱打听是非,乱嚼舌根,小心我扣你工钱。”
婶子一听顿时不乐意,朝海掌柜嘁了一声,“你这扒皮,还不能问一句。”她假意狠道。
转身讨好的来到陈絮身边,陈絮接过流水洗着手,瞧着她又细又白的手,她还想提一嘴,迎着她直白目光陈絮道:“婶子还有啥想问?”
“夫妻间吵吵闹闹难免正常,我见他脸色苍白,许是也难受,陈老板忙着事物勿忘了身边人感受,那么好看的郎君怕提着灯笼也不好找。”她来时瞧见灶房里的身影,烧火做饭,手忙脚乱,又白又长的指尖血流不止,她看着也痛心。
陈絮知晓村里的婶子热心肠,并无坏心,她缓缓道:“他同你说的?”
“不是,我看出来的。”这种事她一看一个准。
“下回别看了,婶子应该还有事吧。”她出声委婉提醒,她点点头:“确实,我家孙子不好带,新妇还等着我就不打扰陈老板了。”她刚走又折返过来说:“明日是我孙子满月酒,陈老板记得带上你夫君来……”
陈絮心生无奈,忙作解释:“我与他不是……”
“婶子放心,我明日会来得。”陆荀不合时宜出声,陈絮搓手动作一顿。婶子露出满意的笑意:“这才对嘛,陈老板与公子一看就是天生一对,郎才女貌真是──”
“行了,赶紧走,叽叽喳喳的比雀子还吵。”海掌柜有眼力见把她推到门外,两人说了几句。
陆荀不知陈絮是不是生气了,他站着不动,抬目看着清水划过她葱白的手指来回搓洗,慢条斯理取下帕子擦着手指,头也没抬。
陈絮说:“村里婶子爱闲扯,公子别往心里去。”
“不会。”陆荀轻声应下。陈絮看了他一眼,撞上他眼眸,又慌忙错开他的视线,淡声说:“吃饭吧。”
海掌柜已经摆好碗筷,一个白灼虾,烤肉,炒枸杞芽,两盘一模一样的红烧鱼。
桌上两人安静吃饭,海掌柜烧开热水后来到树底下,坐在木椅上翻开账本,拿出算盘盘算着。
陈絮瞅着两盘鱼,她夹过鱼块,许是陆荀眼光太过于炙热,她开口:“做的不错。”
“可真?”陆荀问。
“嗯。”咸了些,鱼肉柴了,油太多……算了不打击他的信心,她淡笑嗯了一声。
他点点头,“熟能生巧,下次我做的会更好些。”
“不必公子动手,荷月给了婶子钱,让她来就是。”
“……我不打紧。”
“你还未痊愈,不易劳作。”
“你可是关心我?”陆荀询问。
陈絮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她只是不想他浪费食材罢了,陈絮没作声。
须臾后陈絮放下碗筷,“我吃饱了,公子慢用。”
她还想沐浴洗去尘土,走到海掌柜面前,轻声吩咐:“陆公子用完后将碗筷洗了,莫要让他做。”
“东家放心吧,不会让陆公子劳累。”听海掌柜保证的话,陈絮径直上楼。
海掌柜伸长脖子见楼上房门关上,他挪步到陆荀对面坐下,他小声客气道:“公子,您家小厮托我带句话给让您早点回去,说是快瞒不住了。”
陆荀筷子夹过陈絮夹过的那块鱼肉,不咸不淡地问他:“海掌柜钱你拿的可安心?”
海掌柜内心莫名地抖了抖。
“自然…不是…”海掌柜有些心虚缩了缩脖子,他确实是坑了不少他的钱财,可不怪他贪得无厌,是他非要给的,婉拒就显得他不懂礼仪了。
“不知公子可有什么吩咐?”为了这位财大气粗的贵公子,他软了语气奉为贵宾,小心翼翼恭维道。
“……无!”好听的声音一出。
海掌柜面色一喜,顿时松了口气,古人云钱财乃身外之物,那便让他们云去罢,在他这儿钱财比他命根子还重要。
沉默片刻后,赫然来了一句。“怎么追?”
追?海掌柜愣了愣,摸了摸下巴,眼睛发光,当真是个人傻钱多的。
海掌柜故作深沉想了想,灵光一现,“公子可听过烈女怕郎缠?”
陆荀自然听过,海掌柜继续道:“东家面冷心热,情事怕是未开窍,她性子冷淡自然与生人保持距离,你若是三天两头的在她眼前晃晃……自然……”他搓了搓手,暗示明显。
陆荀敛眸,身上好像只剩玉佩,但他不肯,解下盘扣珠子,面无表情说。
“拿它抵,回城给钱。”
海掌柜眼睛一亮,当即就说:“这价钱可不是一样的数目?”
陆荀听他说完,俊脸越来难看。
海掌柜很有眼力见收拾起碗筷来,麻利去水池边洗了起来。
陈絮来到里正家里,已是申时,与他商量好银钱,村民归来时径直到了他家。
“前两日你不是说这酒味道好,我婆娘去带了几坛回来,陈老板何不留下小酌几杯。”柳河开口道。
陈絮是挺喜欢那酒滋味,又麻又辣,喝完后也没有头疼恶心的感觉,可她一想到家中还有一人她想都没想拒绝道。
“罢了,酒不用。”
她本就是过来支钱的,账清后自然得回去,也省的那人站门口盼着等。
“陈老板与我们有恩,这酒是我特意带回来的,怎么也得留下喝几杯才是。”
“是啊,陈老板也就半年来一次,难得望见你,可别推脱了。”
“家中有事,我还是……”陈絮一边婉拒一边推脱。
“绵绵与荷月去了外庄,能有什么人,陈老板可别再寻借口。”几位婶子热情拉过她走进屋里,“一会儿海掌柜忙完了一起便是。”
陈絮话还没出口,酒已然递到唇边,眼看已经坐了下来,陈絮没再推辞。
乡下讲究女子不可上桌,可陈絮是老板自然没人敢说什么,她一女子与男子同坐,还坐与上坐;村里男子是有些不喜这位年轻里正的做法,两口子的感情极好,规矩束缚没多少。
他家不讲究这些礼仪不代表别人家不讲究,刚来时男人们觉得坏了风俗讲究,奈何他们又要靠这位老板,眼不见心不烦不说什么了,不料渐渐的自己的婆娘因这位老板带来,纷纷反抗起来。
加之他们在地里头忙碌一年到头收入不了几个钱,倒是叫她们有了能力去赚钱,果然谁赚钱多谁谁说话硬气。
以前不敢顶嘴低头顺眉的人没几日趾高气扬,他们又不敢大声打骂,谁叫如今讨媳妇聘礼翻倍涨,只要她们不把天翻了,男人们也随她们去了。
陈絮被人敬了几杯酒,她自以为酒量可以遇到村里的妇人才晓得自己才是小酒量,几杯酒下去她隐隐有些醉意。
傍晚时分,海掌柜带她离席,陈絮才想问孟冬去了何处,海掌柜提醒:“东家忘了小唯家媳妇中毒孟冬带她去镇上,不是你提议的?”
“是么。”陈絮才想起确实有这回事,她仰头瞧着不远处山头,低头看着坑坑洼洼的泥土,她皱了皱眉,气喘吁吁。
转头看着海掌柜面色通红,想起适才的事她忍不住抱怨:“早知会这样,你非清高不让人送。”明明村里婶子送她回去,这人非得拒绝,她一脸不服气,却也没办法往前走去。
海掌柜伸了伸胳膊,脸庞皆是醉意:“消消食,走到家里酒也醒了。”
去你的。
两人走了一小段,陈絮见海掌柜走着走着落后一截她就等着,海掌柜立马说:“东家先走,我行个方便。”
陈絮黑了脸,负气不等他,脚步快了几分。
晚风吹起她鬓角的发丝,她雾蒙蒙的水眸,竟也瞧见前方水湖蓝,长身玉立的身影,朝这边走来,她挪不开脚步,不由得看呆了,渐渐放大的脸越来越清晰。
她一拍脑门恍惚才想起忘记跟他说一声,不晓得他等了多久,此时她脸上有些挂不住,却听见温润的声音问她。
“能走吗?”声音当真好听极了!陈絮不好意思点点头,陆荀拿了毯子披在她的身上。
陈絮忙道了声谢谢。少年不置可否,陈絮往前走,身侧的人走在路边,许是陈絮内心过意不去,她于心不忍,轻声说:“明日与我同去。”
陆荀打趣:“当真?”
陈絮停下脚步看他,他身形修长,她微微抬头:“自然啊,不过若是有人问起你我得关系,你随意扯个理由,亲戚,兄弟都行。”
绵软的话被她说的真切,却没有一个是他想听的身份,陆荀沉默垂眸看她,幽幽道:“只能说这些?”
“你想说什么?”陈絮困惑不解。神神叨叨地想做什么?
“今日那个婶子说我们是夫……”妻。情急之下陈絮踮起脚尖捂住他的嘴,四目相对,静静无声,手心处的温热湿意像烫到似的,她紧缩回了手。
陆荀眉头舒展,眼底晦暗不明,有些眷恋她手心软软的触觉,她身上清香袭来,是茉莉花香,很淡。
陈絮做出这个动作连自己都愣了,脑子反应过来时有些无措,腰间搭来一只手让她不得已贴近面前的少年。
她们贴得很紧,几乎隔着轻薄的衣料,都能感受彼此身体的温度。
她的心跳越来越快,此刻她终于清醒过来,猛的推开他,清丽的脸很是懊恼不已。
“你……我……对不住。”说罢,她拢了拢毯子,就想逃离,怪她喝醉了自控力差些。
“你是逃跑吗?还是害羞了?”陆荀紧随其后。
陈絮停了脚步,咬牙切齿,凶巴巴,“你离我远些。”
“你不是吃醉了酒,还能走那么快?”
“与你无关。”
“莫不是猜中了心思,不敢承认了?”
陈絮太阳穴跳了跳,终于她看向他说:“说罢,有可不敢承认的?”
陆荀走近她,“自然对我有意?”他自上而下凝视她的脸,势在必得。
陈絮轻轻地笑了,她道:“海掌柜框你这么多银钱,都没同你讲过我的事?”
陆荀一顿,深邃地黑眸深深倪着她,想要一探究竟。陈絮了然失笑,大发慈悲告知他:“良家男不沾,年纪小不沾。”
前方女子走的怡然自得,裙角轻轻浮动,光影笼罩着她的身影,发丝隐隐发光流泻。
青草绿,百花开,倦鸟归林,她独独占尽他的春景。
陆荀跟了上去。
“谁说我是好人,谁说我年纪小?”
又低又好听的声音落在身后,猝不及防地一只骨节漂亮的手攥住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