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独同人 马桥遗事》蛇足

1、一

　　秋高云淡，官道无人，光秃秃的显得颇为萧瑟，正如这太平年间的江湖。

　　若逢乱世，人人但求自保，多愿投入武林豪侠门下，学一安身立命之计，可若世道平稳，又有谁愿过这刀头舔血，以命相搏的生涯，於是各大帮派为求自保，稳健地道的多参与当地商行，或与官府合作，而冒进唐突者就免不了要以武犯禁了，所以在这看似繁荣的江南，开的最多也最风光的买卖，却是镖局

　　“封少侠，封少侠，暂且留步”
　　远远的，只见两个提刀汉子架马从林间小路赶来，而官道上一匹疾驰的枣红色骏马闻声而止，待回头，只见一青年俊才，面如盈月，剑眉飞扬，眼若流星，外坎束腰，身型甚是英武，端的一付名门侠客的好相貌。
　　“敢问阁下可是双刀封俊杰，封少侠”
　　“正是在下，不知二位英雄有何赐教”
　　二人听後均面露喜色“当真是封少侠在此，我们兄弟本是镖师，在前面密林处遭遇了一夥蒙面强人，我二人拼死杀出重围，幸天不绝路，在此遇到封少侠，还望封少侠持狭义本色，为我等做主”
　　封俊杰眼眉微挑，毫不惊慌“喔，我这一路来，昨天也听闻有人被劫了，这一带竟这般不太平，可知是谁做的？”
　　那二人急道“定是那虎威山庄做下此等勾当”
　　“好，我本也要去那虎威山庄，定为二位讨个公道”
　　两人闻言於马上抱拳，再不多话，拨马便朝另一方向而去了

　　而此时的封俊杰不慌不忙的安坐於马上，面露讥诮。此等手段，真当我是三岁小儿了，且不说行路押镖最忌密林小路，放著官道不走，偏择了那去处，不被截去才怪，再说那二人身上既不见血色，又毫无狼狈之相，哪里又像是拼命突围而出。这一路，不断有人引著他往虎威山庄而去，说被截了镖，却又不留下镖局名号，死无对证。

　　虎威山庄，哼，也不过是个幌子，劫镖栽赃，真不知那龙异之老儿是有恃无恐，还是当真憨直，此等招数还能一用再用吗。

　　这几年自己名声鹊起，看来他们是真的耐不住要动手了
　　虎威山庄自然是要去的，不过在这之前，却还要解决一桩麻烦事，一念至此，刚才还一付泰然的封少侠不禁沈下脸，习惯性的咬了一下嘴唇。终是不甘，自己已在江湖上闯汤多年，大小阵仗应付自如，还去找个断去一臂的落魄失意人，又有何用
　　？
　　然而父命难为，终归还要亲自走一趟，於是振作精神，继而往前面的马桥镇奔去

　　却不知此番路程既是他魂息之处，也终将是另一人的梦绕之始

　　马桥镇外，一个普普通通的两进小院，高挑酒晃，饭香萦绕，做的正是这官道上行路客商的生意，又因马桥镇不过百户，又不得地势，过路人不过在此歇歇脚，并不进镇去投宿，所以平日里颇为冷清。

　　然而此时，却被看热闹的人层层围住，里间还有谩骂之声不断传出。
　　“今天要是不能将那小美人叫回来。。。。。。哼”
　　“就凭你一个残废，也想在此逞能”叫骂间显是已经动起手来

　　封俊杰牵著马，他目力极好，远远的便看著几个彪形大汉正在围打一个黑衣人，那人此时极是狼狈，满身泥污，唯剩的一只左手早带了伤，正被其中一人踩在脚下，另一个精壮汉子抬脚向他踢去，直疼得他弓起身子朝另一边滚去，偏生却又不能逃脱，只能硬生生的受著。

　　独臂，此人难道就是雷力吗？封俊杰不禁微叹。

　　想到三年前，自己刚刚在金陵一带闯出了些名气，虽封家庄历经百年声望早已大不如前，但到了这一辈，却出了封俊杰这般人物，放眼江南，同辈中也是堪称翘楚。忽听闻平地里冒出一个雷力，无师无派，持鸳鸯双刀挑战各门高手，从南至北半年里竟未遇敌手，风头一时无俩。谅是平日持重稳健的封俊杰也被激的热血沸腾，直等有机会定要会一会这张狂的游侠，也算是平生一大快事。岂料想。。。。。。。

　　而眼前此人，正被几个平庸莽汉拳打脚踢，只死死地护住周身要害，毫不反抗。
　　越看越怒，即恼欺人的恶徒，更恼那人自暴自弃，任人欺辱，仿佛间自己少年时那一腔壮志豪情也跟著蒙了羞。

　　刚要拉马上前。那边厢却有一娇滴滴的少女闪出
　　“你们放开他，我回来便是了”
　　但见人影闪过，一杏眼樱唇的姑娘已护在了雷力的身前，虽一身村姑打扮，却也丝毫不损其灵动明豔
　　几个恶徒立时眉开眼笑，拉扯间就要将她往饭铺中带去

　　“你们放开她”此前一直神情木讷的人似是终被激怒了，握拳便要上前，却对上众人鄙夷的嘴脸，看到了他们腰间所跨的钢刀，只一瞬间，眼中星光徒灭，只余一片死寂，疾风下落，生生将饭铺前的石阶凿出一个深深的手印
　　众人皆是一愣，封俊杰乘机侧身而出，再由著他们胡闹，此间有高手藏身的消息怕便要泄露出去，这是威虎山庄的势力范围，在没有确定雷力会出手相助之前，最好还是不要打草惊蛇

　　“你们放开她”
　　同样一句话，此时由英气逼人的封俊杰口中说出，气势自然是大大的不同
　　几人见他这等风采，又从马背上解下双刀，也是各自心虚，不由自主的就将手中的少女松了开来，但毕竟是在自己地盘，嘴上仍不示弱
　　“哪来的狂徒，敢跟我们虎威山庄作对”说著便拔出刀来

　　哼，封俊杰一声冷笑，拔刀便将眼前这人放倒，下手毫不客气，他本就憋著怒气，再者生平最恨这种狐假虎威的无耻小人，只是此刻不便伤他几人性命，不过留些教训总是难免，须臾之间，几个围上来的人皆挂了彩

　　手上应付著来人，偷眼望去，那雷力却一瘸一拐的往饭铺里径自走去，竟好像此间一切与他毫不相干，倒是那少女一边搀扶著，一边回头张望
　　那夥人眼看不敌，又见他双刀架势，已看出端倪，纷纷跳出圈外
　　“你。你是双刀封俊杰”

　　封俊杰头也不回，只依旧望向雷力，但觉他的身形微微一顿，转瞬却又恢复
　　“知道还不快滚”抛下一句话便也朝屋内走去
　　只见那少女说了几句，得不到应允，像是著了气，丢下一句“我晚上再来找你”转身就走，和封俊杰在门口相遇，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

　　封俊杰不禁再次哀叹，虽然父亲早在一年前便将庄内最机灵诡辩的芭蕉安插在此处，寻机会引雷力出山，不过看来收效甚微，这丫头虽胆大心细，毕竟阅历太浅，在这剑拔弩张的关键时刻，想来也只有我亲自出马了

　　那封俊杰的父亲封益州乃是封家庄的现任当家，虽在武学上并无太高造诣，但为人却甚是精明老练，这几年，虎威山庄有龙异之撑腰，不但不断打压後辈新秀，而且势力范围也在不断扩张，眼看封家庄百年基业就要归附於他人之手。
　　本来盈缺消长之势也是常理，哪来的永世风光，万年基业，所谓江湖道义，武人节操，毕竟不能同全庄上下百余条人命的安危相比，何况封家庄这几代人才凋零，已见没落，暂时苟且求全也并无不可。奈何，却生出封俊杰这般奇才，人品相貌，武功谋略皆已露出一派名侠风范，虽早年尽量韬光隐晦，然怀璧其罪，那龙异之何许人也，怎肯罢休。一念至此，既然躲不过，就要想方应对才是。
　　三年前，龙异之嫁祸於雷力，怎能逃过封益州的眼睛，也该这老贼一时骄慢大意，竟未立时取他性命，要知雷力成名之时使的确是鸳鸯双刀，费去一臂并不等於费去武功，想到那人当年本领，只要他肯出手，定是我儿手中一步好棋。
　　封俊杰对此虽深感不耻，却被父亲以大局为重压了下来，方才有了如今的这一遭儿

　　掌柜还在不住的奚落这惹事的夥计，封俊杰看向那沈默著走向後堂的消瘦背影，初时的失望消弭了几分，心头的好奇又渐渐升起，虽并不寄望於他出手相助，但这一趟，却好似也不是白来

　　跟入後堂的厨房，一进门，封俊杰刚好看到雷力将一瓢冷水自头上浇下来，又闭目良久，也不回身，正用左手摸搭在灶台边上的一条毛巾，於是伸手递了过去，碰到他的手，雷力猛然间回过头来，封俊杰第一次看清了眼前的人

　　该说是一张清秀的脸，就是太瘦了些，轮廓有些凌厉，额角还有水珠正在滑落，他站在暗处，一双眼睛亮的出奇，充满著防备，受惊的小动物一样看了过来，单薄的好像身量未足的少年。遥想三年前，这人最多不过是弱冠之年。这麽一个半大孩子，到处去挑战业已成名的各派高手。唉，这实在与他想象中力拔千钧，气势如虹的场面相差太远，一时竟乱了思绪，张口就要问出来
　　“朋友，你”
　　还好雷力适时的收回了目光“客官要什麽，请到店堂相侯，我会端出来”
　　赶快收敛心神，双眉微挑，随口揶揄著“江湖上都说，真人不露相，可我不明白。。。。。。”
　　雷力也不理会他话中他意，只是别过脸去，低声道“我不懂你在说什麽。。。。。。”
　　这已是明显的逐客了，封俊杰也不纠缠，只笑笑就走开了
　　返回前堂的路上，不禁在想，与芭蕉相比，这雷力反倒更像是个别扭的小姑娘了，倒是当真有趣

　　天色渐晚，小饭铺中已仅剩封俊杰一位客人，而且看起来仍毫无去意，依旧靠窗坐著，自斟自饮，只是时不时的把目光投向那角落中的人，掌柜实在有些耐不住了
　　“这位客官，天色不早了，我看您是不是快些进镇上去投宿”
　　“怎麽，这是要赶我走吗？”封俊杰转头戏谑一笑，这一笑却如破云而出煞是好看，那掌柜虽是见多了南来北往的各色人物，也不禁有些慌了手足，“怎。。怎会，只怕小店简陋，怠慢了客官”
　　“哎，老板这你就错了，想来人身不过七尺之躯，何处不可安身，你说是不是”说著话，眼睛确是看向雷力的，看他充耳不闻，便继续道“即使如此，也总比隐姓埋名，屈居人下的好，这位朋友，你又何苦如此，今日既然相遇，不知可否与我共饮一杯”
　　雷力已不愿多待，转身朝後堂走去
　　“真英雄方能提得起，放得下，就如阁下一般”见他仍不为所动
　　唉，看来此人确是软硬不吃
　　那边厢掌柜却已是急了“雷力。你 。。。你”
　　“什麽，你叫雷力，可是鸳鸯刀雷力吗”封俊杰佯装惊讶，心道也是时候点破身份了。
　　随即起身追了出去，可之後不管在怎般热络探问，那人终究只是默不作声，至多回一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麽”竟是毫无可乘之机
　　也罢，逼得太紧把他吓走反倒不美，再说晚上还另有安排。。。。。。

　　只是，从始至终，雷力再没有与他对望过，心中不免是有些遗憾的